薛夫人冷哼一聲道:“恩愛是恩愛,不等於獨佔夫寵。千山成婚已經三年多了,到現在還沒有一兒半女。她自己佔了丈夫兩年多,結果肚子不爭氣,論理就該勸一勸,讓妾侍們也有機會雨露均沾,爲王府開枝散葉纔是。千山最聽她的話,若是她真說了,還怕他不去你們那裡?可見什麼賢惠溫良,都是假的,不過就是一個妒婦罷了。”
白採芝這個心花怒放啊,就別提了。她本來就害怕薛夫人被寧纖碧籠絡住,如今看來,這婆婆對寧纖碧的討厭還是一如既往,不由得放下心來。暗道果然我沒將爺是被她救了幾次的事說出來是對的,不然的話,恐怕多多少少,太太總是會對她有些改觀,到那時我豈不更是勢力單薄了?
一面想着,表面上卻假意替寧纖碧辯白道:“太太,姐姐不是這樣人,不然的話,剛嫁進王府那會兒,她就可以霸住爺了,只那會兒卻是冷冷淡淡的,把機會全都留給妾身和兩位妹妹,是我們自己不爭氣。”
她不這樣說還好,一這樣說,薛夫人更是火冒三丈,咬牙道:“呸!你當那是她賢惠嗎?狗屁的賢惠,不知當初是怎麼豬油蒙了心,死活看不上千山,我這兒子,都不是我說,好歹也算是人中龍鳳了吧?就她那個身份,不是太后和老祖宗喜歡她,她憑什麼嫁給千山?結果還拿捏起來了。之後看見千山前途似錦,這又放下了身份款段極力籠絡,呸!我最看不上這樣兩面三刀的。你也是精明的。怎會就讓她矇蔽了去?她先前不在意千山,自然是去哪裡都無所謂,如今在意了,你們幾個可不就成了擺設?”
白採芝垂着頭做賢淑溫良狀不說話。薛夫人倒是上來了火氣。正要再說,便聽門外腳步聲響,接着一個丫頭在外面道:“太太,三奶奶過來了。”
薛夫人這才住了口。冷哼道:“去和她說,就說我今日有些不舒服,讓她回去,不用特地來請安了。”說完丫頭離開,過了約莫小半刻鐘,方又回來道:“三奶奶問太太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她過來看看,開兩劑藥吃一吃?又說今兒是太子府上良娣的生日,她要過去恭賀的,因此來和太太說一聲。”
薛夫人冷笑一聲道:“罷了罷了。我哪裡管得了她?讓她去罷。也不用她過來看我。見不到她。我還多活些日子。”說完聽見丫頭去了,她才忽然醒悟道:“是了,太子良娣的生日?是哪一位良娣?她這個身份。也不用巴巴的跑過去吧?”
白採芝笑道:“是寧府裡的二姑娘,也是我們二姐姐。姐姐今日去,倒是十分應該的。”說完卻見薛夫人眉頭皺起來,輕聲道:“太子這會兒正是麻煩的時候,連老爺素日裡都和那邊少了往來,她怎麼倒是湊過去?”
白採芝連忙笑道:“姐姐一向重情義,越是這個時候兒,自然就越要給人看看她沒忘了二姐姐。她在這方面一向是拿手的。”說完卻聽薛夫人冷哼一聲道:“什麼重情義?分明是愚蠢,這個時候兒了,局面未明,老爺都囑咐我少往宮裡去,她倒是巴巴的貼上去了,等千山回來,我必要他回去好好數落一下。”
白採芝心中一喜,暗道果然,我這樣明哲保身的做法是對的,如今連太太都這麼說,最重要的是:這是老爺的意思,這可不是要疏遠東宮那邊了呢?雖說帶着親戚,這種時候終究還是慎重些的好啊。
所以之前沈千山說白採芝沒有見識,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話也沒錯。似她和睿親王妃以及薛夫人這種看重利益之人,往往只知道趨吉避凶,而受出身限制,畢竟女人嘛,讓她們在大宅門中勾心鬥角陰私陷害,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然而真正拿着朝堂上那些明爭暗鬥漩渦起伏來給她們,看都看不懂。寧纖碧之所以不一樣,那不是穿越來的嗎?現代裡看了那麼多歷史權謀的電視小說,所以對形勢有着十分清醒的認識。
此時白採芝聽薛夫人這麼說,心中十分高興。因又閒話了兩句,方纔告辭出去。出了院子,她一面走,就聽香桐小聲道:“姨娘不跟着奶奶一起去看良娣,這好嗎?奶奶做這事情,必然都是得了爺的允准……”
不等說完,便聽白採芝不屑道:“爺那是寵着她,更何況,如今的局面倒也不算什麼。我之所以這樣做,不過是居安思危罷了,她一向自恃過高,又以有情有義標榜着,哪裡會有我這份心思?且不用去管她。”
香桐這才恍然大悟,幾個人正慢慢走着,忽見蘭花從一叢竹子後閃身出來,香藥便笑着叫道:“鬼鬼祟祟的做什麼?當心嚇到姨娘,真是個冒失的。”
白採芝站住了,卻見蘭花一溜煙跑過來,疑惑道:“剛剛從那邊來,見輕憐姑娘的丫頭小雪捧着一個包袱,東張西望的從東角門出去了,我以爲這路上有什麼嚇人東西,嚇得我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好容易走到這裡來,可也沒遇上什麼。姨娘這是給太太請完安了?不知道奶奶在不在太太院裡?我娘這些日子老是咳嗽,人人都說奶奶配的藥可好呢,所以奴婢也想去問問,看能不能討一些。”
蘭花不是家生子兒,她的老子娘都是在外面,因爲閨女得薛夫人喜歡,這纔在後廊上也弄了個獨門獨戶的院子住,蘭花天真爛漫,很得薛夫人喜愛,所以也不十分禁管她,有時也賞她些吃食布料,讓她帶回家去幫襯着。今日倒不是蘭花回去知道的信兒,而是角門上一個婆子遞進來的,只說她母親咳得厲害,市面上買了幾服藥,吃着都不好,錢也花光了,問問她這裡有沒有錢。蘭花想起下人們素日說起寧纖碧時,都贊對方在做藥上乃是天才,這纔想起這一出。
白採芝一愣,緊接着便不屑一笑,輕聲諷刺道:“蘭花,不是我說你,你小孩子不懂事,可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你必定以爲上一次見了奶奶,她對你和顏悅色,這就是好的?你也不想想,那是在太太院子裡,不看僧面要看佛面呢,她難道對你愛答不理的?如今你竟想去找她要藥?你以爲你是誰?你又把奶奶當做什麼人了?這尊卑之念,難道你一點兒都沒有?”
一番話說得蘭花又是羞臊又是驚懼,小聲道:“是……是奴婢造次了,幸虧姨娘告訴奴婢,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話音落,卻聽香藥也笑道:“別說姨娘是羞臊你,那可真不知好歹了。這真是爲你着想。奶奶那個人,你看着素日裡跟菩薩似得。那不過是人人都敬畏她,她樂的施恩,若是你這麼不管不顧過去了,那真是瞧不起她,她都不用怎麼對付你,當面兒笑吟吟把藥給了,過後在爺面前一說話,爺就得把你攆出去。誰不知道?奶奶是爺心尖兒上的人,就算她能容得你放肆,爺能容得嗎?”
蘭花的身子都有些發抖了,她雖是天真不知世事的年紀,然而薛夫人素日裡把她留在身邊,和心腹丫頭們言談說笑間,她對自己的歸宿也朦朦朧朧的知道了一些。此時想到自己將來要成爲沈千山的房裡人,卻要惹得主母和爺厭棄,那還能有什麼好兒?一時間心中不由得深深後悔,暗道自己真是輕浮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幸虧先遇到了白姨娘,得她提醒,不然豈不是一句話就能鑄成大錯兒?
看見她噤若寒蟬的模樣兒,白採芝和兩個丫頭彼此對視一眼,她還不滿足,給香桐又使了個眼色,香桐便也笑道:“你來太太身邊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了,難道就沒聽說過一些事情?那個珠香,原本也是貌美如天仙的,怎麼就落到如今這個地步?便是爺爲了奶奶,不但將她攆出去,還把她配給了那麼一個人,纔有她如今的磨難。蘭花,你不會也想落得她那個地步吧?
珠香的事偶爾也有丫頭們提起,珠玉也是時常去探望的,所以蘭花自然知道,此時再聽香桐這樣含混說了一下,便以爲真是寧纖碧所爲,只嚇得一張小臉兒煞白,連道再也不敢麻煩奶奶了,一面說着,早兔子似得一溜煙兒就往薛夫人的院子裡去。
“哼!”看着蘭花轉眼消失的身影,白採芝不由得心曠神怡,冷笑一聲道:“這蹄子倒是個沒有機心的,好好兒用一用,將來或許是一把趁手的好刀呢。”
香藥也連忙笑道:“可不是?素日裡看着太太寵她,奴婢心裡就有氣。太太寵也就罷了,最可恨她自己竟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仗着太太寵愛,在姨娘面前也沒半點兒尊重,這樣的小狐媚子若是長大了,那便是大狐狸精。倒不如趁着這會兒她還小,姨娘想個什麼辦法,總之她是刀也好,用奶奶做刀也好,不管崩了哪一個的刃兒,姨娘都可以樂見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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