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也沒了言語,只是心中猶自爲輕憐打抱不平,這裡海棠又輕聲道:“你也不用替輕憐姑娘着急,奶奶是個什麼性子你不知道?若是這事兒真的不合理,她定會據理力爭的,偏偏是因爲太太說的在理,所以奶奶纔沒有話說。”
話音未落,忽聽身旁蘆花道:“不會的,俗語說的好,法理不外乎人情,我是覺得,咱們奶奶心裡必定有了打算安排,且必定是爲輕憐姑娘好的,不然就是太太說的再怎麼在理,她也絕不肯答應。”
寧纖碧在屋裡雖然出神,然而外屋丫頭們的議論卻全被她聽着呢,此時聽到了玉兒的話,她不僅微微一笑,暗道沒想到這丫頭倒是瞭解自己,沒錯,若不是覺着這個結果對輕憐來說未必是壞事兒,她又怎會一言不發便聽從了薛夫人的安排。
雖然輕憐之前在她面前表過態,立志守身如玉,生是沈家人死是沈家魂。但以寧纖碧心裡的想法, 並不贊同她就這樣把青春和生命虛耗了。三從四德那是什麼?是毒藥啊。如果有可能,她還是希望輕憐能夠擺脫這毒藥的束縛,去追求屬於她自己的幸福。
但偏偏輕憐那麼表態,她也不好多說什麼。現在卻不同,薛夫人已經明白表示她不可能再做沈千山的女人,而輕憐心裡大概也很清楚這一點。被迫不能從一而終在當下或許會有一段短時間的痛苦和失落。然而從長久來說,對輕憐是有好處的,她可以去找一個愛她疼她的男人,過自己的日子,或許不能錦衣玉食,但輕憐並非貪圖富貴的人,這樣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完整無憾的一生。纔是真正能夠給她幸福的。
到底是先把這個決定瞞着輕憐呢?還是告訴她好呢?寧纖碧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着椅子扶手,在心裡思量着。
“奶奶,輕憐姑娘發燒了,您看安排點什麼藥給她吃的好?”忽聽一個媳婦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打斷了寧纖碧的沉思,她站起身來,點頭道:“好,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出了門,和那媳婦一起往輕憐的屋裡走去。只聽她喋喋不休道:“唉,輕憐姑娘這命也真是夠艱難的,好在她有鄭黎這麼個命中貴人。不然就憑她這模樣,被擄走了那哪還落得了好兒啊?說起來,好像聽說她們原本就是認識的,從前鄭黎就救過她的性命呢。”這媳婦是薛夫人身邊的心腹,所以對於輕憐當日訴說的和鄭黎的往事。她也是知道的。
“嗯,誰說不是呢。”寧纖碧點點頭,忽然問道:“是了,鄭黎的傷如何了?我這一直沒去前院,不知道這會兒他怎麼樣了。”
那媳婦笑道:“剛剛輕憐姑娘也問呢,奴婢就打發人去前院看了。回來說鄭黎還好,只是現在也昏睡着,他把衣服都給了輕憐姑娘穿。連姑娘都凍成這樣兒,何況是他?只怕一場大病也是難免的,好在身邊有人照顧,又有三老太爺親自給他醫病,定然無礙的。是了。鄭黎昏睡前,聽說也是念着輕憐姑娘的情況呢。”
寧纖碧看了這媳婦一眼。見她雖然掩藏的好,那眼中一絲好奇還是現出來。她心中不由得一動,暗道輕憐和鄭黎彼此都牽掛着對方,更何況這是鄭黎第二次英雄救美了,雖說第一次並沒有產生什麼效果,但俗語說的好,精誠所至金石爲開啊,如今輕憐是這麼個處境,再次得到鄭黎的捨命相救,她還能像從前那樣保持心如止水嗎?
心裡一面想着,便覺振奮了不少。然而想到鄭黎的年紀比輕憐大好幾歲,模樣也實在是稱不上出色,那道刀疤更是猙獰嚇人,全沒有小說中的狂霸酷拽,一時間,她心裡又不踏實了,暗道這男女情愛可不能亂點鴛鴦譜啊,不是我說誰該和誰在一起,當事人便會心甘情願愛上對方,一旦輕憐對鄭黎就是沒有男女之情,那我也不能牛不喝水強按頭啊,算了算了,寧纖碧啊寧纖碧,這種時候,內憂外患的,你就先收拾起你那顆要做月老的心,都等日後再說吧。
正想着,忽聽身旁媳婦詫異叫了一聲:“白姨娘?”接着輕輕施了禮,她這纔回過神來,看見白採芝,面上也微微有了驚訝之色,淡淡道:“妹妹身子不好,怎麼不在屋裡歇着?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白採芝微笑道:“聽說輕憐昨兒晚上讓人擄走了,今天雖然救回來,但是卻受了凍,我唯恐她添病,所以過來看看。姐姐向來和輕憐交好,這會兒怎不在這裡守着?若是騰不出手來,妹妹或可代勞一二,就是怕姐姐嫌棄妹妹粗笨,做不好。”
寧纖碧似笑非笑看着她,點頭道:“妹妹別說,還真是怕你做不好。這會兒不是在王府的時候了,事情又多又雜,都是妹妹沒經歷過的普通百姓日子裡的雞毛蒜皮事情,你在府中當家掌權慣了,哪裡耐煩弄這些?還是好好回去躺着吧。”
白採芝習慣於從說話中透露出自己的謙虛守禮,偏偏就總是在這方面被寧纖碧羞辱。你說你怕我嫌棄你粗笨,好啊,我就直接告訴你,就是嫌你粗笨,幹不好,所以不用你,你能怎麼着?”
因看着寧纖碧消失在輕憐屋中的身影,白採芝只氣得渾身哆嗦,咬牙喃喃道:“還是這麼狂還是這麼狂,狂什麼?你以爲你還是世子夫人?還想着像從前一樣?可恨……當真可恨……”
正在心裡狂罵,忽聽背後傳來一個遲疑的聲音道:“姨娘?”她轉回身一看,就見薛夫人身旁的丫頭碧紅站在幾步遠外,正驚訝看着她,眼中是驚疑不定的神色,吶吶道:“聽說姨娘病了,怎麼這會兒卻出來?萬一吹了風……”
碧紅不等說完,便見白採芝冷冷道:“怎麼?我什麼時候出來你也要管一管?吹了風又如何?吹了風……”說到這裡,才發覺對方該是一片好意,只是她心中太過憤慨,一時間竟會錯了意思,因一下子愣在那裡,竟是說不出話來。
就算是錯怪了碧紅,但在白採芝心中,自己也沒必要因爲這件事而向一個丫頭解釋,因只是重重冷哼了一聲,便從碧紅身邊走過。
卻不料碧紅是個直性子,眼見她這番做派,再想想昨天太太和碧青說的話,心裡哪還不明白?不由得又是憤恨氣惱又是傷心難過,只覺得自己爲這女人操的心全是白瞎,自己的眼睛也瞎了,過去竟幫着她在太太面前說了那麼多好話。越想越是氣不過,索性便高聲道:“果然姨娘如今是不把我們瞧在眼裡了,只恨我還疑心是太太和碧青冤枉了你,呸!我這雙眼睛真該挖了喂狗。”說完,便賭氣回身就走,徑自向輕憐的屋子而去。
白採芝往前邁的步子陡然就停住了,她身旁的香桐覷着主子臉色,立刻回身氣洶洶叫道:“你站住,我問你,誰許你這樣和姨娘說話的?”
碧紅已經走到門口,眼看一隻腳就要邁進去了,聽見這話,便回身冷笑道:“又是誰許你和我這樣說話?你不過是姨娘身邊一個丫頭,就連爺身邊的珠玉和雨點,奶奶身旁的海棠山茶,看見我也笑着叫姐姐,你算個什麼東西?”
一席話說得香桐啞口無言,白採芝心中氣恨,有心要問一句我能不能和你說話?可轉念一想,這不明擺着是把自己擺到丫頭的身份上了嗎?何況和一個奴婢這樣計較,豈不是太跌份兒了?因此只能眼睜睜看着碧紅冷笑摔簾子進屋,她這裡氣的險些仰倒,又聽香桐趕上來勸着說不必和丫頭們理會,道理她都明白,只是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氣?
目光向薛夫人的屋子看了一眼,白採芝忽然冷笑一聲,喃喃道:“你們是親王府的時候,我巴結巴結倒也無妨。只是如今不過是艘沉了的船,我肯留在這裡,那是情義;我若想棄了你們,也是本分。難道要我爲一個心裡根本沒我的男人守着這樣落魄的生活?憑什麼?沒有男人和情意,如今連富貴都沒有了,還想讓我替你們守着,憑什麼?”
“姨娘……”
香桐看着主子猙獰的面孔,不由得害怕起來,忙吶吶說了一句,卻見白採芝面色慢慢恢復優雅,淡然道:“沒什麼,和一個丫頭較什麼勁兒,只是這裡,也沒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收拾收拾,想個辦法,咱們仍回伯爵府去,強似在這裡受苦。”
“姨娘,太太只怕不會讓的……”香桐嚇了一跳,卻見白採芝冷笑一聲道:“她不讓我便不回去了嗎?她兒子是怎麼對我的?如今卻要我來替他守活寡?憑的什麼?你放心,我自然有辦法,回去收拾東西吧。”一面說着,便款款而去,香桐愣了一下,面上露出喜色,也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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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小白花終於在所有人面前現了原形,她就要回孃家了,短暫的風光過後,下場是什麼大家都知道的。求粉紅票推薦票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