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語渾渾噩噩地也不知睡了多久, 醒來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的茫然,大抵就是“”我是誰?我在哪裡?“這種深得天然萌患者喜愛的套路。
分不清到底是頭痛痛醒的還是被那個夢驚醒的,總之這一覺醒來覺得渾身痠痛, 整個人像是要散架了一樣。側着臉撲在牀上, 從口呼出的熱氣, 又飄回臉上, 慕卿語覺得臉在發燙, 但是整個人又冷得很。
不自覺地,縮了縮身子。
知道自己不能再這麼不管不顧得躺下去了,接下來的事情可是多得很, 可不能被這副身子拖累了。
掙扎着撐起手臂從牀上起身,卻是臂彎一軟, 第二次用力纔起來。身上的披風從進門就沒有摘下過, 慕卿語卻覺得依然有寒氣貼着皮膚遊走。一邊發着熱一遍又覺得冷, 風寒還真是奇怪地東西。
慕卿語靠在牀邊緩了緩,這麼想着竟還笑了一聲, 心情好了許多。
在慕卿語回京之前,圓空曾給她準備過一個粉綠色的小瓶子,裡面專門裝着退熱的藥——畢竟慕卿語底子不好,風寒之類的病症最易染上——交代慕卿語好生收着,說是從沉落那裡搶來的……沒給錢。
去摸腰間的荷包時, 慕卿語纔想起來, 這次出門因爲自己覺着兩天的時間不算長, 也出不了什麼大事, 便沒有帶藥。抿嘴, 臉上略略勾出一抹笑,帶着點兒無奈的味道:自己這體弱多病的樣子, 還懷什麼僥倖?
真的是高估了自己的身體,也低估了周遭的這羣人。
撐着牀邊站起來,步子虛浮地又走到桌子前坐下,壺中的茶水還是溫的。方纔睡着之前就覺得口感,此刻兩杯茶水下去,覺着好了不少。
槿書是這時推門進來的。看着她手中端得熱粥,慕卿語才知道自己是睡了快一上午,已經該用午膳的時辰了。
“小姐何時回來的,怎麼都不叫我!”槿書將碗筷在桌子上擺好,再去看慕卿語時卻是確實發現了她臉色有些紅,脣色白,披肩也沒有摘下沒有摘下,“小姐今早出門時便已經染了風寒,此時莫不是發熱了?”
說着便將粥放到一旁,擡手要去試慕卿語額頭的溫度。
慕卿語並不躲開,槿書在自己身邊照顧了這麼多年,自己生病了自然是瞞不住她,況且慕卿語根本沒打算瞞着她。
“真麼這麼燙!小姐你……”
“沒事啦,我好長時間不生病纔不正常吶,對不對?”
“小姐吃過藥了?”
“嗯,吃過啦。”慕卿語臉上掛着笑,絲毫看不出是在扯謊,“你去替我收拾行李吧,讓小丫鬟去廟裡借輛馬車,我已說過回去時不和慕月柔一道兒了,浣兒也先留在她那裡幫忙。你去安排吧,我仔躺會兒。”
“對啦,我發熱了不要讓別人知道,同別人說起來就說只是染了點兒風寒。慕月柔的事兒還沒了,不能因着我生病讓人鑽了空子,這次無論如何都要讓慕月柔趕快離開慕家,師傅說過,整日看着不喜歡的人,不利於養病!”
槿書一一答應着,囑咐着慕卿語生病了少講些話,想着自家小姐說應吃過藥了,便也放心下來轉身出去安排了。
“那小姐,這粥……”
“先放着吧,我現在也不是很餓。”
等到槿書將行李都收拾妥帖再來叫慕卿語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慕卿語躺在牀上並沒真的睡着,覺着困,可卻又睡意全無地頭暈噁心。
“小姐,行李不多,已經讓小斯往門外搬了,讓人去叫的馬車也應當來了,我扶您往外走吧?”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動路,不要!”
慕卿語笑着嗔怪,扶着走出去被人看到還以爲自己病得有多重呢……
“其他人都走了?”
“都走了,衛家小姐估計着慕月柔會單獨回去,本來想同小姐一道回去的,我說小姐染了風寒,怕過了病氣,這才作罷。之後說着要過來看小姐,卻是被衛將軍直接拖走了。”
慕卿語噗嗤笑了出來,腦海中不自覺地勾勒出衛婕被“拖”走時的樣子,大概是要張牙舞爪一番吧?笑過了又覺得有些頭痛,走路的步子也放緩了些。
“那慕月柔呢?我將浣兒留在那,應當沒出什麼亂子吧?”
“慕月柔午膳都不曾用就走了,到是安靜,誰也沒等,不過……”
槿書揚了揚語氣,故意掉了一下慕卿語的胃口。
“你是學壞啦,欺負我生病,快說不過怎麼啦?是太子殿下過去了還是杜晴過去了?”
“我聽說上午小姐你走後太子殿下的人過去了,好像是送了什麼東西,裝在小盒子裡,卻不知道是什麼。”
“呵,杜晴果然是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不過太子殿下都不親自來瞧瞧我可憐的妹妹,帝王家當真是薄情呀……”
槿書慌忙捂住她的嘴:“小姐這話可不能亂說,這走在門口萬一被人聽到了該是要怪罪下來的!”
“又沒有人在……”慕卿語吐吐舌頭,既然其他人都走了自然不會有誰聽到。
快走走到門口,慕卿語卻是站在原地不走了。
馬車確實是來了,可這不是花神廟的馬車,這是安王府的馬車呀!
詫異地看向一旁的槿書,不是說人都走了麼?說好的人都走了呢?
方纔去借馬車的小丫鬟連忙上前解釋,說是方纔去借馬車的時候正好遇到安王的手下,安王殿下那邊就說要送小姐一道回去。
“奴婢恐小姐不悅,也推卻了許久,但是實在是……”
忽然覺得頭更痛了。
安王這是唱的哪一齣?莫不是昨日的事要來要利息收銀子?應當不至於吧,安王府又不缺錢。 慕卿語覺着是自己病了的緣故,此刻實在想不出什麼安王非要送自己一道回去的理由。
其實安王殿下這個人奇怪得很,但至少對自己還算不錯。可即便如此,慕卿語並不習慣同別人太親近。
看着自己站在這裡同丫鬟說話的功夫,江清寒已經從馬車上下來了,正站在馬車的邊上正對着自己,對上那一雙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慕卿語便知道方纔想要裝作沒看見已然是不可能的了。
“讓你去借一輛馬車都辦不好,回去再罰你。”
慕卿語看那丫鬟一眼,從牙縫兒裡擠出這麼一句話。而後像槿書使了個眼色,槿書心下便明白,小姐是要自己看住着個丫鬟。
依舊不緊不慢地走到門口,滿心想得都是怎樣推卻。反正她人小步子短,又帶病在身,安王殿下總不會怪罪她走馬點兒吧?
“卿語見過安王殿下。”
不等她走進便注意到她小臉兒通紅,江清寒就斷定這是染了風寒已經開始發熱了,應當是昨夜吹了風的緣故。早上聽說她染了風寒便一直後悔自己準備不周,昨夜見她離開花神廟之後擔心,便急匆匆地跟了出去,也不曾準備一件厚一點的披肩。
“不必多禮,既是我將慕大小姐送來的,便理應由我將慕大小姐送回去。”
“卿語先謝過殿下的一番美意,只是卿語偶感風寒,與殿下同乘怕是會將病氣過給殿下。殿下有恩於我,我自是要爲殿下貴體着想,而且雖然卿語尚未及笄,但與殿下乘同一輛馬車到底是……”
燒了一上午,慕卿語一貫甜軟的聲音此刻有些發啞,江清寒見着越發得有些心疼,卻是不捨得她再這般啞着嗓子講話了。
於是,慕卿語的話還沒說完便覺得自己已然騰空被人抱起,匆忙之間,下意識地只來得及抓住江清寒胸前的衣襟。
“本王與準王妃同乘,誰敢說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