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雲錦心中惦記燕昭,可看着太大帳中燈火通明,似乎隨軍回城的將領們都在帳中議事,她也不好派方嫂去打聽消息。( ·~ )
扒着帳蓬的縫瞧了半晌,也沒看見燕昭的人影,雲錦恨恨地道:“就不知道派人送個信回來?”
正在鋪牀鋪的方嫂笑道:“小姐您就甭跟着擔心了!反正從我認識燕大爺那天開始,就沒瞧見他吃虧!您就把心放肚裡吧!”
那是他沒遇上對手!
以前他都是應對些江湖人物,自然輕車熟路。這次回到京城應對的就是朝臣,會統兵的將領未見得就是好的政客。
看樣他又是太一黨的,誰知道這次回去後曹閣老要使什麼陰損的招術對付他們這些功臣呢?
這些事她不能跟方嫂說,只能自已在心裡琢磨。
雲錦暗中嘆了口氣,怏怏地回身看着一臉滿足的方娘道,“您到了京城有什麼打算?若是您還想着做喜娘,我可以給您做鋪保。若是您想改行做些小生意或者……”
或是將來我成親後,在將軍府中做個管事?雖然有這個打算,可這話雲錦沒說出口。做喜娘也好做小生意也好,雖然辛苦好歹是自由身。若是到將軍府裡當管事,就要賣身爲奴。這兩者的差別可大着呢,但凡能過下去,誰願意賣身爲奴?
聽明白雲錦的話,方嫂低下頭想了半晌,低聲道:“聽說小姐有個鋪專門做女人生意,我雖然上了幾歲年紀可多少認識幾外字,若小姐不嫌棄,我可以在您鋪裡記個帳或做些零活。”
沒想到方嫂想去美麗坊做零活。雲錦有些意外,那可是工錢最少的活。可既然她打定主意了,雲錦也不好再勸。
洗漱完,雲錦躺在臨時搭起的牀上了無睡意,就把美麗坊的事跟方嫂介紹了幾句。她有搭沒一搭的,方嫂卻聽的十分上心,還不停地問這問那兒。
倆人正說的興起,忽然聽帳外有個陰沉的聲音道:“蘇小姐可睡下了?”
這個陰沉的聲音雲錦只聽過一次。卻令她過耳不忘。不知道劉化半夜三更的找她有什麼事,雲錦下意識地打了個冷戰,忙道:“劉大人有何事?”
聽出雲錦的緊張,劉化低聲笑道:“下官有幾句話想跟蘇小姐說,若蘇小姐未睡下,可否請下官進去?”
劉化的笑聲並不難聽,可雲錦卻聽的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就想起衛尉府院裡那些慘叫聲。
瞧出雲錦的爲難。方嫂立刻替她阻攔道:“夜色深了,大人與小姐見面不太合適!有什麼話您跟燕將軍說吧!”
劉化淡淡地嘆了口氣,似乎有些遺憾似地道:“我本來只是想跟小姐說個故事,若小姐無心聽就算了!”
可雲錦卻直覺他那點遺憾都是裝出來的,聽到她的拒絕劉化分明是鬆了口氣,彷彿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過去了似的。
雲錦起身穿好衣裳。邊示意方嫂快去給燕昭送信,邊笑道:“劉大人要講什麼故事?不妨請進來說!”
在雲錦對面坐好,劉化半閉了眼笑道:“我等燕大人來再說也不遲!”
難道他有話要單獨對燕昭講?
猜不透劉化的心思,雲錦藉着倒茶的機會挑了個離劉化最遠的角落坐下。
劉化急地睜開眼瞧着雲錦,面無表情地問道:“你很怕我?”
這世上有幾個人不怕你?
雲錦一邊腹誹劉化一邊硬着頭皮笑道:“劉大人威名遠揚,民女當然心生畏懼!”
劉化靜靜地瞧着雲錦,臉上瞧不出喜怒,半晌才道:“你跟你母親長的很像!可膽色見識卻比她差了許多!”
“您……認識我母親?”劉化語氣中的悵惘聽得雲錦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難道眼前這個冷血動物和自已母親還有什麼說不清楚的過去?
輕輕搖了搖頭。[ ~]劉化嘆道:“我不認識你母親。但是聽說過她的事情!當年龍將軍兵敗,百官都上書讓聖上治龍將軍的罪,唯獨你父親跪在宮門外替他求情。事後我曾問過他,若聖上一怒之下殺了你怎麼辦?你父親說。我妻已經準備好了棺木,我無後顧之憂!這樣有肝膽的女,劉某十分敬仰!”
似乎明白劉化半夜來訪的目地,雲錦試探地問道:“您的意思是說,我現在做的沒有我母親當年做的好?難道我拖累了燕昭?”
“拖累倒也談下上,只是你的存在讓燕昭做事沒有以往那樣果斷決絕。”輕輕嘆了口氣,劉化斟酌着詞,“爲了保護你,他放棄了重整黑旗軍的機會!
走到現在這一步,他的取捨決定,就已不是他自已的事情,而是事關全局!若你成了燕昭的軟脅,你知不知道你面臨的危險更大?對付燕昭很難,但是對付你就要容易很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黑旗軍是東熊飛舊部的代稱,就算對軍中的事務一無所知,雲錦也知道重整黑旗軍對燕昭來說意味着什麼!
難道他竟用這莫大的機會給她換了個郡主的虛名?
雲錦怔怔地看着劉化,雖然她不喜歡這個人,可她卻感覺得出這會他說的句句是實。
低頭揉着衣角,雲錦終於下定決心道:“我明白!可我不會離開燕昭!我會努力變強,不拖累燕昭!”
燕昭挑了帳門進來,臉色陰沉地瞪着劉化,怒道:“你要說的都說完了?那就請回吧!”
挑了挑眉頭,劉化欲言又止,站起身走到帳門時,背對着燕昭道:“蘇大人半生的心血,我半生的努力,太殿下半生的隱忍,你父母的血海深仇,這份量夠重嗎?”
燕昭鐵青着臉不說話。雲錦極擔心地走過去拉着他的手,卻不知道從哪問起。劉化那句莫名其妙的話,實在隱藏了太多暗示!
“我沒事!”燕昭臉色忽地緩和下來,盤膝坐在地墊上。
雲錦忙倒了杯茶遞到他手中,低聲問道:“是不是出事了?可以跟我說說嗎?”
輕輕把雲錦攬在懷裡,燕昭嘆了口氣卻沒說話。
雲錦一動不動地伏在他懷裡,聽着他有力的心跳,緊閉着嘴巴生怕不留神把心中的疑惑問出來。他不說一定有他的苦衷!
燕昭挑起一縷雲錦的頭髮繞在指尖。眼前望着前方幽幽地問道:“你後悔過嗎?”
從未見過燕昭有這種失落的心境,雲錦心中一緊,可口中卻笑道:“有阿!我經常後悔!小時候,我母親要給我做新衣服,讓我挑布料,我覺的紅的也好看,藍的也好看。最後選了藍的,可做好之後又覺的紅的更好看。還偷偷哭了好幾天!還有我手裡有幾文錢,聽到門外賣糖的也想買,賣梅的也想買,結果買了梅是酸的,沒有糖好吃,我就又哭了幾天……”
聽雲錦絮絮叨叨的說些童年往事。燕昭啞然失笑,“以後你不用選了,紅的藍的各做一套。梅和糖果也都一樣買一包!”
“可要是都有了,就不會珍惜了。要不是因爲後悔,我怎麼還會記得那套衣裳?”擡起頭,雲錦眼光明亮地盯着燕昭,“你現在要選什麼?我能幫你嗎?”
輕輕把雲錦的頭攬在懷裡,燕昭忽地低聲道:“謝謝!我已經選好了!”
“你選了我對嗎?因爲我放棄了你的理想和追求?也因爲選了我讓你陷入困境是嗎?”環住燕昭的腰,雲錦低聲道:“若不是他們勸不了你。不會讓劉化來對我說那些話!你……”
“你說錯了!我不是爲了你放棄了什麼。而是爲了你堅持了什麼!”燕昭輕笑一聲,“他們想借回軍的機會攻下京城!我不同意……”
“他們瘋了?猛地從燕昭懷中坐起來,雲錦驚的神魂出竅,借回京的機會攻下京城?這就是造反阿!太這是要奪位阿!
“連你都看出來他們瘋了。我又怎麼會陪着他們一起瘋?”燕昭苦笑了一聲,“一羣文人,總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以爲拿下京城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擁護太登基!卻不用腦想想,這幾萬兵馬能打得過那十幾路節度使?白白給他們起兵謀反的藉口,天下百姓還怎麼活?”
雲錦急道:“你肯不肯有什麼用?太要是動了心思,你能擋的住?”
燕昭點頭讚歎道:“太實在有過人之處!他早就料到可能有這種情況出現,所以早就吩咐我,將大軍分成幾路撤回昌陽。”
“我說怎麼看起來這人越來越少呢!”雲錦頓時眼睛發亮,“真是皇上不急急太監,太自已都不急着登基呢,底下這些人跟着起什麼哄?急着做開國功臣,也不能把太放火上烤阿!估計這會誰跟太提登基,太心裡煩誰呢!”
捏了捏雲錦的臉頰,燕昭打趣地道:“所以說這些人只長身不長腦!連你都瞧出來的事,他們居然還矇在鼓裡!”
“你這是誇我聰明呢?還是說我這思維水平就是傻的分界線?能騙了我的就是聰明人,騙不了我的就是傻?”嘟起嘴,雲錦臉上裝出不高興的樣,揪着的心卻放下了。
方嫂說的對,男人的事情還是讓男人自已解決吧!她實在不瞭解這個時代的規則,更不瞭解這些政客們的心思,與其跟着瞎着急不如放鬆下來,做好她應該做的事。
看雲錦似乎解決了一個大難題似的,神情放鬆,燕昭也笑道:“你今天表現的不錯!沒上劉化的當,應該獎勵!”
雲錦打蛇隨棍,立刻伸手笑道:“拿來!”
可看着燕昭越來越曖昧的眼神,雲錦突然有種被狐狸盯上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