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腿的膝蓋再低下去兩分,左腿再直一分。”
“重新再做十遍!一遍錯了,就再加十遍,做到準確爲止!”
“肩膀不要動,若是上面的珠串掉下來,您就再練十遍。”
“右手往下低一分,脖頸挺直些!”
…………
一大早,張女史冷冰冰的聲音就在院子裡響。
掃了一眼額角滿是汗水的雲錦和雲秀,張女史終於道:“二小姐可是歇息半個時辰,大小姐每個動作再作十遍!”
揉了揉痠麻的膝蓋,雲錦強忍着纔沒一腳朝張女史踹過去。這是教規矩嗎?這是坑爹呢!難道誰家小姐走路、行禮的姿勢要用尺子量?
瞪了幸災樂禍的雲秀一眼,雲錦問張女史道:“我能否喝口水?”
張女史連眼皮都沒擡,**地道:“重說一遍!”
暗中磨了磨牙,雲錦半垂下頭,施禮道:“請問張女史,吾可否飲茶?”
“您請用茶!”
聽見張女史淡然地應了一句,雲錦飛快地轉身走到旁邊的葡萄架下,端起涼茶一仰脖就往嘴裡倒。
“咳!”
張女史的輕咳像一記響鑼在耳邊敲響,雲錦恨的直咬牙。把茶杯放下,重新慢慢地拿起來,一隻手拿帕子掩在杯子外沿,另一隻手託着杯底慢慢地湊近嘴邊,輕輕啜了一口便放下。
瞟了一眼樹蔭下站的筆直的張女史,雲錦低聲吩咐雨荷,“再給我倒杯茶!”
雨荷驚詫地瞧了雲錦一眼,“阿?小姐您一口氣喝了五杯茶了!難道是早上的飯菜鹹了?”
“嗯!”心不在焉地哼了一聲,雲錦暗氣雨荷心眼不活。倒茶的時候就不能把動作放慢嗎?手腳這麼利落幹麻,就不能讓她多歇會兒?
“今天這個動作蘇小姐要是做不好,吾便不用午膳!”淡淡地瞧了雲錦一眼,張女史面容平靜得跟剛燙好的布料。【悠*悠】
若是三天前,聽到張女史這話雲錦肯定暗中嗤笑,你愛吃不吃,不吃我還省下飯錢呢!可這會聽到她這句淡淡的話,卻讓雲錦心裡一哆嗦。張女史是不吃。可也不讓她吃阿!
天不亮就把她拎出來折騰,這一大上午又站又走的,她早餓的前心貼後背了。午飯不讓吃,下午再跟着儀德趙女史念什麼女訓,她非瘋了不可。
“我一定努力!張女史息怒!”暗中把誠元帝還有張女史全家上下招呼了一遍,雲錦堆起笑臉蹭到張女史跟前。
“嘉義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安!”隨着輕柔溫和的請安聲,雲錦款步上前給假設的皇貴妃施禮。
“您手和膝蓋的位置全都不準確!右手高了兩分,右膝卻矮了一分!”張女史平靜的臉上終於起了幾道褶。“您得了封號便是郡主,拜見貴妃行的是國禮,一絲一豪都不能出錯。這禮雖然莊重,可也只是上前五步、問安、跪、起身福、再起身這五個步驟。怎地您學了三天仍做不好?”
你妹!上前五步、問安、跪、起身福、再起身這五個步聚,你說的簡單,按你那個要求誰能做出來?
暗中翻了幾個白眼。雲錦忽地有些惱怒,她好好的日子不過,跟這些人折騰什麼?行禮時手高一分還是低一分有什麼大不了的?
似乎瞧出雲錦心中的不屑,張女史冷聲道:“一個人的儀姿是否規範可以瞧出她的素日舉止,家世教養。這些世家女子自會走路便開始修習的儀態,讓您三個月學到極致是難爲您。難道勉強學出個皮毛,你也做不到?
郡主的名份不是一道郡主玉冊和一方玉印就能代表的,日後您出入宮門,與世家夫人或外邦貴女交往。惹出笑話丟的是您和燕將軍的臉面!更是天元皇族的臉面!”
“難道會有人用尺子量!”心裡明白這個道理。可雲錦還是忍不住嘟囔了一聲。
“您瞧着!”斜着眼睛瞧了雲錦一眼,張女史將向貴妃請安的動作做了兩遍。
這次她做的極慢,每一遍是按照她自已的要求做的,第二次卻是模仿雲錦做的。像看回放似的。雲錦心中再不服氣也在暗中佩服張女史實在厲害,把她的姿勢模仿像極了!
兩相對比,雲錦也瞧出來她做的卻實不那麼優雅。就像正品和山寨貨的那種差別,雖然只差那麼一點點,可由內到外生出來的氣質與感覺卻完全是兩回事。
一個簡單的動作都有這些差別,要由內到外的改造她這任傷得多艱鉅?想起張女史第一眼瞧見她時眼中那抹痛苦,雲錦終於明白教導她禮儀的任務有多艱鉅。
雲錦心中感嘆之餘又隱隱生出一絲倔強,誰說我三個月內學不好?我偏要學給你看看!
走到張女史面前,雲錦揚起頭道:“我錯了!請張女史責罰!”
盯着雲錦瞧了半晌,張女史冷清的眸子裡終於涌出一絲笑意,“若你真想明白了,就回房自已把這個動作,作五百遍!”說完轉身走了,身影飄動有種說不出的優雅。
咬了咬嘴脣,雲錦吩咐雨荷道:“跟狗子娘說一聲,準備些糕點送到我屋裡!”
“姐姐!你不會真的要做五百遍吧!”雲秀一臉驚歎,眼中滿是懷疑。
明白雲秀是擔心她,雲錦忽地板起臉學着張女史的樣子道:“你要不要來陪我一起做?”
吐了下舌頭,雲秀轉身就跑,邊跑邊道:“我昨天的女紅還沒做完……”
“沒義氣的傢伙!”朝着雲秀的背影,雲錦揮了揮拳頭。
回到自已的臥房,把幾塊銅鏡在身前左右的擺好,雲錦就開始對着鏡子練習。
“嘉義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安!”
“嘉義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安!”
“嘉義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安!”
…………
每做一遍雲錦就從罐子裡拿一顆芸豆扔到旁邊的盤子裡。
也不知做了多少遍,雲錦覺得嘴都說麻了。看着盤子裡漸漸堆起的那堆豆子,她恨恨地道:“死燕昭!我受這些苦。可都是爲了你……”
“娘子這份深情,在下領了!”
聽見燕昭的聲音從幔帳後傳來,雲錦嚇了一跳。這些天燕昭每次來都被幾位女史攔在門外,連帶着她也被儀德女史訓斥了幾回,說她不守婦德。
這傢伙好好的又來做什麼?被院子裡那幾位冷麪神瞧見又是一場事非。
看看完好的門窗,再看看滿臉戲謔的燕昭道,她一頭霧水地道:“你怎麼進來的?什麼時候來的?”
指了指房頂的天窗,燕昭笑着解釋道:“你練第三十七遍的時候時來的!”說着又像安慰她似的道:“放心好了!她們沒發現我來!”
說完又懊惱地道:“這叫什麼事?我來見自家娘子。還要偷偷摸摸的!”
“誰是你娘子?”瞪了自說自話的某人一眼,雲錦鬱悶無比,怎麼男人就不用學這些該死的規矩?
練的時候還不覺得,被燕昭一打岔兩條腿頓時痠疼的站不住,雲錦就勢往地上一坐,捶着腿嘆着氣問道:“我現在練多少遍了?”
“三百二十一遍!”把雲錦從地上抱起來,燕昭心疼地捏着她臉頰氣道:“笨死你算了!這麼簡單的動作,練幾百遍也練不好!”
“你還說?你當我是機器阿!能精準到一分也不差?我腿疼……這疼……這也疼……”狠狠地瞪了燕昭一眼。雲錦心安理得地指使着燕昭替她揉腿。
“看你練了兩遍我就記下了!你還敢說你不是笨蛋?萬一你實在記不住,就在衣裳上做個標記,把位置擺好不就可以了?還要足足練上五百遍?”燕昭又好氣又好笑的數落雲錦,可手上的力道卻拿捏的正好。
“是阿!我怎麼沒想到?”雲錦眼睛一亮,可馬上又搖頭道:“我不想投機取巧!我要真真正正的學好,讓人挑不出錯來!”
伸手捏住雲錦尖尖的下頜。燕昭臉色忽正經起來,“你這是何苦呢?把這三個月應付下來就好,我承諾過給你平靜的日子,一定不會讓你失望。日後你不必爲了我去應付那些世家貴婦!”
靠在燕昭懷裡,雲錦輕聲笑道:“我想變得高貴優雅不行嗎?”
燕昭略有粗糙的手指輕輕撫過雲錦的臉頰,半眯了眼笑道:“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不過你那潑皮樣子改的了嗎?”
抓住燕昭的手指狠狠地咬了一口,雲錦氣呼呼地道:“你纔是潑皮樣!”說完也禁不住笑起來,她現在可不就是一個潑皮樣嗎?
把雲錦緊緊地攬在懷裡,燕昭輕嘆道:“你要多吃些。吃胖一點!”
“吃胖點好給你……”
“好給我什麼?”燕昭像佔了大便宜似的低聲笑個不停。手指揉過雲錦粉嫩的脣瓣,忽地吻了下去。
用力推開燕昭,雲錦滿臉緋紅,用舌頭舔了下微腫的櫻脣。薄怒道:“下午還要念書呢!被你害死了!”
燕昭抓住雲錦的手,低笑一聲,“還下午?這會都什麼時辰了?”
掙起身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雲錦才發覺她整整練了一天。突然想起這一天都沒吃什麼東西,她肚子立刻咕嚕起來。
“我要餓死了!”抱着肚子哀嚎一聲,雲錦眼淚汪汪地看着燕昭道:“我想吃好吃的!”
輕輕颳了雲錦的鼻子一下,燕昭像變戲法似的從旁邊拎起一個食盒,笑道:“猜猜我帶什麼來了?”
從燕昭懷裡跳出來,雲錦一腦期待地笑道:“是什麼?”
“醉香隆的胭脂魚、桃花羹……”
剛聽燕昭說了半句話,雲錦的臉突然摞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