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現在梳洗,還是再等一等?”
一個柔和的聲音輕輕地飄過來,雲錦擡起頭,才發現全嬸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去了。[ ~]覀呡弇甠屋裡不知什麼時候又進來一個瓜臉的姑娘,這個姑娘比先前出去的那個圓臉姑娘個高些,看着年紀也有十六七歲的樣。皮膚細膩骨肉均勻,五官精緻,雖說不上國色天香,可看着嬌俏靈秀,也是個美女。豆粉色夾襖配着淡青色裙,顏色搭的好也極襯她的身材,可惜衣服都舊了,有些影響效果。
不知道這些人都是屬貓的走路沒聲,還是自已發呆發的太過專注,這些人在屋裡來來去去的自已都不知道。
“天還早,要是小姐覺着乏就再躺躺。睡了好幾天,猛不丁地起來一定不好受。”看雲錦臉色發白,又悶着頭不出聲,瓜臉姑娘又多說了幾句。
這些人稱呼自已叫小姐,剛纔全嬸還讓人把自已醒來的消息告訴老爺,說明自已現在很可能還有個爹。前世雲錦是被父親一手帶大的,對父親的感情自然深厚無比。雖然此時不知是佔了誰的身,但想到這個身也有一個親爹在,雲錦心裡就莫名地有一股親情涌出來。
既然一時還不知道怎麼回去,就得在這好好活下去。必須出去看看這府裡是什麼情況,知道自已現在是什麼處境,免得天塌地陷的時候,還找不着北。
聽這些人話裡話外的意思,自已是得了重病,好像還昏迷了很長時間。中國人歷來看重孝道,若是自已一醒過來,就要親自去看父親,應該是件討人喜歡的事情。
在職場磨練多年的直覺告訴雲錦,這府中目前最重要的老大就是全嬸口中的老爺。打定主意,雲錦輕輕搖了搖頭,“不用了,躺了幾天,起來活動活動也是好的。我也想着去看看老爺。”
拿不準衆人口中的老爺到底是不是這個身的親爹,雲錦也不敢張嘴就叫爹,只含糊地稱呼了一聲老爺,邊說邊偷眼去看那個瓜臉姑娘的反應。[ ~]
“也不急在這一時……老爺這會……老爺這會沒事的……小姐還是把自已將養好再去吧。”誰知那姑娘聽了雲錦的話,竟紅了眼圈,吞吞吐吐地阻擋起來。
這又是什麼狀況?是她不能見人,還是這家的老爺不能見人?
“雨荷姐姐說的是,躺了這麼些天,身都躺軟了。小姐還是先用早飯吧,吃了飯纔有力氣,纔打得過三姨娘!”先前的圓臉姑娘提着一個快趕上她一半高的大食盒,費力地跨過門坎。亜璺硯卿應該是聽到了雨荷的話,所以她一邊走一邊接起話茬。
“就你話多!快擺飯吧,淨說那些有用沒用的!”見雲錦沒說話,被叫做雨荷的那個姑娘就低聲教訓了圓臉姑娘幾句。
圓臉姑娘噘着嘴走開,雨荷拿起一塊布巾,在銅盆裡浸溼了,走過來替雲錦淨面,淨手。又端過一盅顏色極深的茶笑道:“小姐這些日天天拿藥當飯吃了,口中定是苦的厲害,用這加了鹽的老茶漱漱口,待會這飯才吃的香些。”
發覺雨荷是個細心的人,雲錦心中哀嘆不已。她這個冒牌貨在這些細心人跟前,不知能瞞多久。若是被這些人發現她們伺候的小姐,已經換了瓤,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是會把她拉出去打死?還是會請一羣和尚道士唸經設壇,對着她潑黑狗血?
努力回想前世看過的電視劇中大家閨秀們的作法,雲錦從雨荷手中接過茶盞輕輕漱了口。這麼一會的功夫,圓臉姑娘已經端過一張炕桌,放在她跟前,手腳麻利地將食盒中的飯擺在了桌上。
一碗極稠的白米粥,二個蔥油卷,再配上幾碟小菜,極普通的東西卻看得雲錦食指大動。想起來古代大戶人家的主是不跟僕人一起用餐的,雲錦也不敢輕易招呼站在身邊的二個姑娘跟她一起用飯。[ ~]多說多錯,目前少話少動是最安全的法,而且看着桌上的飯也不是三個人的量,她心安理得地拈起筷。
“怎麼就給小姐吃白粥?小姐剛醒過來,要補身的!你們怎麼沒到三姨娘那取些燕窩煮粥?”
睛空一聲霹靂,震的雲錦險些把手中的碗扔了。不用看也知道這大着嗓門說話的人是全嬸。
“我怎麼沒去要?結果讓三姨奶奶給罵回來了!說咱們家現在艱難得緊,老爺躺在炕上一二年了,家裡沒半分銀錢進來。她的嫁妝早賠的精光,再拿不出燕窩白填這一家癆病鬼……”顯然圓臉姑娘大早上的被人罵的不輕,全嬸一句話,就招的她氣哼哼地說出一串來。
“閉嘴!”雨荷使勁扯了圓臉姑娘一把,又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轉過臉對雲錦笑道:“小姐莫聽丁香胡說,定是她沒睡好聽岔了,三姨娘不會說這種糊塗話。小姐快把這些粥喝了,一會張大夫來給您請脈。”
聽了雨荷的話,才知道圓臉姑娘叫丁香。雲錦向丁香看過去,發現她小臉憋的通紅,雪白的細米牙咬着嘴脣,眼中淚光閃閃。雖然雨荷剛纔對她說話的語氣嚴厲了些,但也絕不至於把她氣得哭出來。想必剛纔她說的都是真的,那個什麼三姨娘的確說了不少惡毒的話,把這個心直口快的小姑娘氣着了。
“那個娼婦!狐狸精!居然敢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一個窮秀才小老婆生的丫頭,她有什麼陪嫁……娼婦!狐狸精!”聽了丁香的話,全嬸終於爆發。
雙手叉腰,擺出一個悍婦的經典造型,跳着腳對着房門大罵。看她那胖胖的身能上下跳的那麼靈活,顯然平時也是經常做這種運動。可是罵人的話實在沒有新意,來來回回就是娼婦、狐狸精。這麼罵豈不是連着把當家的老爺都罵在裡頭了?看來全嬸雖然年紀大,但宅斗的段數卻不高。
瞧着全嬸撒潑,雨荷忽然正色道:“全嬸,小姐在用飯,你老別在這大呼小叫的。滿嘴裡說的這些個,要是夫人還在世肯定不高興。”
“是…是…是…我老糊塗了,得虧雨荷提醒,要不我又要招小姐生氣。”被雨荷一提醒,全嬸馬上意識到她在小姐面前失態了。若是被別人看到,一定會編排她爛泥扶不上牆,做了小姐奶媽也改不了二等婆的脾氣,全嬸老臉一紅,立即偷着眼去看雲錦的臉色。
本以爲粗眉大眼,身形彪悍的全嬸會跟雨荷吵起來,沒想到竟是立馬偃旗息繳械投降,原來是一個外強中乾的紙老虎。更沒想到的是,看着溫婉和順的雨荷竟能轄得住這屋裡的一老一小,就是不知道她對上那個三姨娘會是什麼情形。
發現雲錦絲毫不受丁香和全嬸的影響,安穩地坐在那地吃飯,雨荷也有些詫異。往常聽了這些窩心的話,心思重的小姐早就哭成淚人了,怎麼今天倒跟沒聽見一樣?若是前些天也這麼冷靜,心裡擱得住事,也不會差點被三姨娘氣死,躺在牀上高燒不退,四五日不醒人事。
早飯吃完等大夫來診脈的功夫,雲錦把無事可做,就一直低頭擺弄着手上的鐲。
要怎麼才能回到現代呢?雖然感覺跟這個鐲有關,但具體的方法到底是什麼呢?沒找到回去的路之前,要儘快把周圍的環境摸清楚。也許裝失憶會是比較可行的辦法。但好像這個身也沒有撞到頭,張嘴就說失憶了,這些人會信嗎?
“張神醫請來了。”聽着像在門外極遠的地方,傳來一個男的聲音。
全嬸立刻迎了出去,半晌才帶着一個人走進來。全嬸接人的時候,丁香和雨荷扶着雲錦躺在牀上,還把帳放了下來。
這就是傳說中的男女授受不親了,連大夫看病都得隔着帳,這病能看得準嗎?雲錦又在心中悲嘆一聲,卻沒敢出言反對。
二根乾燥溫熱的手指叩在她脈門上停了許久,雲錦幾乎都以爲那個大夫睡着,忽然聽到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道:“蘇小姐的病沒有大礙了,只是……”
“只是什麼?你老就直說吧!”隔着簾只聽見全嬸說話,看來丁香和雨荷也避了出去。
停了半天,久得雲錦以爲這個大夫有間歇性昏睡症,才又聽那個低沉沙啞的聲音道:“蘇小姐這病是因爲平日裡思慮太過,急怒之下氣迷了心竅所致。這回雖然醒了,但要好生將養,再莫思慮,莫動怒。否則雖然身體無礙,卻有可能失了魂魄……”
“哎喲我的老神醫,你就說失了魂魄會怎麼樣吧!”張大夫一字一頓,急死人不償命的說話法,弄的全嬸臉上汗都下來了,緊張地直搓手。
“就是有可能不記得往事,也有可能性情大變。”
聽着張大夫難得說出來的這句痛快話,全嬸像被雷劈了一般,傻在那裡。
躲在帳後的雲錦卻高興得想跳出來,這不是瞌睡遇上枕頭嗎!她以後簡直可以爲所欲爲了!強壓住心中的高興,雲錦儘量把聲音調整平和,“我是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了!”
“我的兒阿,怎麼會這樣阿!這要讓馬家知道可怎麼得了!老天爺阿,你沒長眼阿!神醫你一定要救我們家小姐阿!我們家夫人在天之靈也會感激你阿……”在全嬸尖利地哭叫聲中,雲錦的心抖了又抖,跳了又跳。剛纔聽大夫叫她蘇小姐,這會又扯出來什麼馬家?她生不生病跟姓馬的又有什麼關係?
全嬸哭嚎的時候也沒忘了讓張大夫寫方,又千叮嚀萬囑咐地讓張大夫保守秘密,不要被什麼馬家知道了。磨蹭了將近一頓飯的光景,才把張大夫送走。等雲錦從牀上坐起來的時候,就看到全嬸二隻眼睛已腫得睜不開了,丁香和雨荷也都眼睛通紅,滿臉淚痕。
看到她們如此替自已傷心,雲錦方纔雀躍的心情忽然不見,感覺心頭沉甸甸地,“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甚至都不知道現在是在哪,你們誰跟我說說……”
雲錦一句話未說完,“哐當”一聲,全嬸已經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