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風月自然是不知道林家幾人談笑間就掐斷了衛寧苦心經營起來的一條商道。
她此刻神情懨懨,之前的興奮在事情證實以後,現下只能感到了無比的寂寥。
怨天尤人這事不是她的行事風格。
深呼吸好幾番後,她纔開始將思緒理了理。
既然兄長和母親選擇了這般艱難的拋夫棄女的康莊大道,那她也不妨再給他們添點樂子。
畢竟這世上也沒有條規定,是說被拋棄的棄子不能反抗的對吧,螻蟻尚且偷生呢。
第二日,謝風月悉心打扮了一番,她將母親曾經爲她及笄時定製的那套衣裙拿出,由着折枝熨燙妥帖後才穿上身。
這條裙子是由最上等的錦緞製成,柔軟、寬闊,流動中似乎有一種若有似無的夢幻感。袖口上還用着許多金線和銀線編織成的圖案,腰上同色的帛帶更顯得人腰肢細軟,尤其是覆在上面的攏紗,不知用了何等工藝,在陽光下還會有着波光粼粼的感覺。
她只想在人羣中一眼就被母親和兄長認出。
她想看他們驚慌失措的臉,這樣才能撫慰她那顆被他們用那把名爲親情的利刃割碎的心。
一路上,謝風月經受了林家人各色各樣的眼神,現下還受着林齊舒時不時偷看她的目光。
“你.今日要可把咱們盛京城女郎的風頭全都搶盡啊。”林齊舒雖說着這種彎酸的話,可目光澄澈。
謝風月歉意一笑:“事態所逼,等今日大集合完後,我便會換回正常衣飾。”
林齊舒雙手撐在馬車內的茶案上,將頭輕磕於掌心:“爲何要換,你這般美麗,合該穿上這種好看的衣裙。”
她像是突然想到趣事一般,一拍手道:“今日寶陽肯定臉都要氣歪。”話音一落,她就咯咯咯笑個不停,像是此時就已經看到寶陽又氣又怒的樣子了。
謝風月現在冷靜的可怕,她雖臉上帶着笑,卻已經把等會圍獵場大集會時會遇到的狀況都腦子裡過了一遍又一遍。
西山圍場,位於皇城以西,離京大概有六七十里地的樣子,世家全都是集結於城門,緊隨皇室的儀仗前行。
林家位列三公之一,車隊也是僅次於王謝兩家。
西山獵場圈養着衆多野獸就是爲了供給皇室和世家們打獵遊玩的,這次圍獵時間長達半月有餘,謝風月沒從林齊舒嘴裡問出關於人獵的事來,也暫時就將這事放在一邊了。
她不會自不量力去做那個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解救那些被丟到圍場裡的人,但也做不到真正的拿她們當樂子獵殺,那就只能在人獵場開始前一日離開西山。
那時,也不知是母親派人送她,還是兄長親自送她了。
謝風月有些期待了。
時間就在車輪聲中消逝了。
女眷們聚集在一處,全都在等着帳篷搭建好後入住,這時也是各家女眷聚集閒聊的大好時間。
謝風月才從林家馬車上下去,就引得周邊許多位女郎齊齊的抽氣聲。
“這是哪家的女郎?我爲何從未見過?”
“那是林家的馬車,她是林家的表親嗎?”
“她那衣裳看起來不像是南方士女們的款式,倒像是北地的,林家在北地也有親族嗎?”
此起彼伏的議論聲,毫不遮掩的落入謝風月和林齊舒的耳朵裡。
林齊舒喜氣洋洋的拉着謝風月,走向衆女聚集之地,頭顱高昂十分自豪。
她一走近了就問道:“寶陽呢?” 信陽侯府的劉嬌嬌覷了謝風月一眼,回道:“這是你遠房阿姊嗎?這般沒規矩,這麼多姐妹在這兒呢,也不知道自報家門。”
劉嬌嬌向來與林齊舒不對付,她自詡在家中受寵,可京城卻時常有個比她受家人寵愛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林齊舒存在,貴女與貴女之間也是有差距的,她每每遇到這種場合都會不鹹不淡的與她周旋一二。
林齊舒可不想搭理這劉嬌嬌,她倒是沒什麼,她那個母親跟個潑皮無賴一樣,一旦惹上就是個狗皮膏藥煩不勝煩。
她不做搭理,繼續問着衆女:“寶陽呢?”
劉嬌嬌冷哼一聲:“你怕不是不好意思讓她自報家門吧,看她樣子就知道是個北地女郎,嘖嘖。”
蒼蠅不咬人但是真煩人,林齊舒往前邁了一步,身上佩玉撞的亂響一番。
“劉嬌嬌你怎麼上趕着找不痛快啊,你話這麼多,那日在城門受耶律雅發難之時,你怎麼只會哭啊。”
“你你.”劉嬌嬌氣的小臉通紅。
那日之事,她丟了天大的面子,本就對此很忌諱,如今還被林齊舒當着衆人的面上一說,她頓時氣的話都說不完整了。
“我我我什麼了,難道我說的不是真話嗎?”
劉嬌嬌已然氣的眼裡絮上霧氣,她尖叫一聲猛地向前一撲。
謝風月眼疾手快的扯着林齊舒後退一步,然後施施然朝着衆女行見面禮:“陳郡謝氏女,見過各位女郎。”
她說的不卑不亢,謝氏在士族中的地位擺在那裡,就算她只是謝氏旁支,也不是一般小門小戶能置喙的。
衆女這才反應過來,忙一一回禮,嘴上都親親熱熱的說着客套話。
被世家大族教導出來的女郎,沒多少傻子,表面上做的滴水不漏,那是世家女們必備的技能。
“喲,林妹妹今日是另尋她歡了,身邊站的竟然不是我了?”打趣的聲音傳來。
人羣迅速分開一條道,珠光寶氣的寶陽公主由宮婢扶着走了過來。
林齊舒小臉一皺,卻沒有譏諷回話,反而是立即就變成了揶揄,目光在她和身邊的謝風月身上來回打轉。
衆女不是瞎子,自然也是看到了這一幕的,可都是齊齊裝作瞎子。
世家女郎在外,莫要與家族惹些是非。
“這位妹妹是陳郡謝氏哪一支的啊?”寶陽嬌豔的蔻丹甲,在陽光下閃着妖異的光彩。
謝風月微微低頭,雙手覆於腰間屈身行禮:“沛縣旁支女,謝風月見過寶陽公主殿下。”
她這禮算是給足了寶陽面子了,現下對禮節並未有過多要求,連朝臣們見了周天子都是能不拜的,更別提對於公主了。
寶陽瞟了一眼一副要看好戲的林齊舒一眼。
心中默默嗤笑:“這人真是傻的可愛,今日她怕是看不到扯頭花的一幕了。”
“原本是月妹妹,行什麼禮啊,你不遠千里而來,何必拘泥於那些有的沒的。”寶陽笑的爽朗。
各位姐妹是不是沒看到扯頭花也是失落了?
世家大族教出來的女郎們,怎麼可能當面扯頭髮啊。
當然
都是揹着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