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風月了卻一樁心事,心裡的重石稍落。
她說歇息那是真的要歇息了,她不能在這種緊要關頭拖垮身體,她還有很多很多事沒做。
謝風月躺在牀上,眼睛雖已閉上,但心卻如翻涌的波濤般無法平靜,她想起幼時與父親共度的那些時日,彷彿就在昨天,卻又遙不可及。
從小她就極有察言觀色的能力,她知曉母親事事都會偏袒衛寧些。
於是她在族學內受了那些紈絝欺負,她總是第一個找父親的。
父親雖是極爲看重顏面的人,卻也依舊會因爲她與那些人的父兄理論。
與人吵嘴一事上,他沒有天分,次次都是落人下風的,但他還是會去城北買兩盒糕點,滿臉堆笑的告訴她,這是那些欺負了她的人送的賠禮。
漸漸地謝風月也就收斂了天不怕地不怕性子,裝起了嫺靜,父親也就很少會爲她去找人理論了。
往事像是皮影戲一般,一幕幕輪番出現在謝風月腦裡。
不知何時,順着她雙頰而下的淚水將枕頭浸溼。
謝風月闔眼,靈臺清明,斯人已逝,活人怎麼敢踩着他的屍骨享受榮華呢,他們配嗎?
次日。
天矇矇亮,謝風月還未醒。
謝夫人身邊的大丫頭掐着點就過來遞信兒了,話裡話外都是謝風月第一日回本家住,就該遵守本家的規矩,晨昏定省樣樣不能落下。
謝風月對此嗤之以鼻,她若是明目張膽動她,她還敬上幾分,若是用着還不長記性用這些下作手段糟踐人,那她就不用看在謝風予的面上,對她的母親動手了。
她之作惡沒踩在她的底線上,對謝風月而言,謝夫人不過就是個跳樑小醜。
她有更重要的事做。
謝風月一番洗漱後,時辰還不到辰時。
她帶着謝太傅送來監視她的人,直接往宮內趕去,這一行她不是去找嵐淑妃也不是去找餘貴嬪,而是去找住名不正言不順住在宮內的柳櫻的。
柳櫻在宮裡這些時日簡直被磋磨的不成人樣了,起初那些小打小鬧她還會去找嵐淑妃哭訴一番,可見她冷心冷清對此只叫她忍着,一來二去她也知曉找嵐淑妃不頂用,乾脆就投奔了與寶陽公主積怨已深的寶珠公主。
雖然寶珠也頂不上大用場,好歹也能偶爾的躲過幾次了,聊勝於無,然寶珠雖是不像寶陽一樣眼高於頂,但也是個難伺候的主兒。
她今日起大早就是爲了陪那個腦子不正常的周寶珠前往御花園收集露水熬花茶。
忽聞宮婢稟報,永寧郡主造訪時,柳櫻還拍了拍腦子,這也不是沒睡醒聽叉了啊。
耳室內,宮婢們送來兩盆冰後就退下了。
謝風月示意跟在她身後的謝府丫頭下去,她卻像個呆子一般屹立不動。
“你就在門外守着,實在不放心就讓其餘人將兩個窗戶也守牢,試試我能不能變成蚊蟲,從這飛去玉華宮。”
這話就差明晃晃的點明瞭她們都是監視者了,春水這才勉爲其難的退下。
柳櫻挑了挑眉:“這炎日也無風啊,怎麼把月女郎吹來了,瞧你如今這模樣,倒像是.像是被折了翅膀的鳥。”
謝風月也不慣着她,直言不諱譏諷:“我好歹還是隻鳥,你在這宮裡不過就是隻隨時能被人碾死的臭蟲。”
“你你..你”柳櫻怒目圓視。
謝風月來這不是跟她吵嘴敘舊了,她開門見山道:“想要這榮華富貴嗎?”柳櫻斜睨她一眼:“我現在吃的是珍饈佳餚,住的是亭臺樓閣,怎麼就不是榮華富貴了。”
謝風月冷笑道:“你的榮華富貴就是住在這破殿,待客連臻冰冷飲都供不起的榮華富貴嗎?”
柳櫻氣的臉通紅:“你到底是來幹嘛的,有事說事,我跟你可沒有情分可談。”
“我會幫你入東宮爲側妃,條件是你要幫我一件事。”
柳櫻狐疑的乍然起身:“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謝風月不跟她賣關子了,直接把話挑明:“嵐淑妃是我生母,你的性命不過在我一念之間。”
這種秘事,簡直炸得柳櫻快要失聰,她抖着手指着謝風月,把聲音壓低了些道:“你難道不知道這是宮裡嗎!敢說這種秘聞!”
謝風月自然知曉隔牆有耳的事,但她敢說就敢篤定,春水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必定退開這耳房十杖遠。
如她所言,門外稀稀拉拉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她們世世代代爲謝氏家奴,避諱主子秘密這事是刻在她骨子裡的生存之道,謝風月還敢篤定,春水不會將此告訴謝太傅。
上位者的秘密有命聽無命說。
看着謝風月依舊神態自若。
柳櫻這才鬆了口氣,臉色好上許多:“我大概猜到了,我去請安時,見到過她從書裡掉出來的小像,她雖然撿的快,但是我還是看清了,那上面畫的是你。”
柳櫻極爲認真的問道:“你爲何要幫我,又爲何會幫我。”
謝風月眼眸一擡,與她對視:“你眼裡有野心,我們大可互惠互利,我助你當上周太子側妃,你助我將太子印鑑偷出來。”
柳櫻聽到後面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偷太子印鑑,你當我傻啊,我現在好歹有吃有喝,憑什麼要冒那種誅九族的險。”
“憑我現在就能要了你的命,憑你不願意住在這破爛宮殿。”
赤裸裸的威脅,讓柳櫻臉紅了又白。
她思考了良久,久到謝風月真以爲她會拒絕時,她才問道:“你要如何幫我。”
“這個不用你管。”謝風月將懷裡的一拇指大小的珠子和幾張信紙一同拿了出來。
“門口灑掃的太監小允子,我會讓他給你送消息,這幾張紙上的東西記勞,並且得學,這都是周太子的喜好。”
柳櫻對謝風月能取她性命這事本還是將信將疑,一聽到她準確無誤的報了她殿裡一個灑掃太監名字時,心都顫了顫。
她壯着膽子詢問:“你偷印鑑做什什麼。”
謝風月笑的陰惻惻的:“你真想聽嗎?”
柳櫻被她一嚇,哪裡還敢刨根問底,連忙擺手搖頭。
謝風月冷颼颼掃了她一眼,又丟出一個瓷瓶:“吃了他,半月散。”
“這”
不待她問出口,謝風月就打斷:“一種半個月就得服一次解藥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