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葉雲水抱着兜兜靠在美人塌旁的矮榻上眯了一會兒,待她睜眼醒來,太后卻已坐在榻上,由宮嬤們爲其裝裱儀容.
"你醒了?小寶貝兒也醒了"太后側目瞧了一眼,微笑言道:"哀家這小心肝兒倒是乖巧,哀家睡他也睡,哀家醒他也醒,真是個招人疼的心頭肉"
葉雲水連忙起身,宮嬤抱着兜兜去了淨房,葉雲水便湊到太后跟前,"太后您要出行?"打扮這般規整自然是有事……
"哀家不出去,"太后指了指門外,"該有人來見哀家了"
太后這話音剛落,外面幾聲太監通傳:
"皇上駕到"
葉雲水心中驚詫.
太后猜的居然如此之準?明啓帝還未來之前她便已做好了準備……
明啓帝闊步進了正殿,他本正在書房翻看奏摺,皇后匆忙而來說了這事卻讓明啓帝狂怒不已雖說他如今也想讓莊親王交出兵權,可皇后幾人做的這事實在讓他無臉去見太后.
怎麼說?說自己不知?請太后饒恕?這實在讓他難以開口看着皇后那一副焦急模樣,又聽她說起太后撂下的話,明啓帝便知太后震怒,只得硬着頭皮親自前來.
看到陸郡王和惠妃二人在安和宮門前那一番難堪,那一陣痛訴,又看到秦穆戎奉太后之命在那裡守着,明啓帝的腳步又加快了幾分.
邁步進來,就見太后從寢殿緩慢而出,那一身正式的太后朝服讓明啓帝心裡頭沉了下去,眼瞧着太后身旁乃是葉雲水,明啓帝的目光帶着審度和不悅.
"臣妾叩見皇上,皇上萬歲……"
明啓帝掃了葉雲水幾眼,急欲斥責的話語嚥了回去,卻是說了一句:"行了,起來吧,你們這夫妻二人倒是孝順,時常來探望太后."
葉雲水如何不知明啓帝這話中含義?這是當她二人時常來太后這兒告狀了心中快速的斟酌一分,葉雲水則口中笑言回道:"回皇上的話,皇上以孝道爲本,大月國更是奉孝爲先,臣妾理當謹記在心,臣妾許久未曾進宮探望太后和各位娘娘,實在是臣妾的過錯,今日太后召臣妾進宮,更是以此責怪一二,臣妾往後定不再犯"
明啓帝皺眉看她,顯然這是在說不是她們前來告狀,而是太后自個兒知道的……
太后如何聽不出這二人話中涵義?
"皇上今兒來探望哀家?卻也沒派人提前來知喚一聲,午膳可在此用?讓御膳房提前準備."太后語帶笑意的說着,可話中卻半絲不提陸郡王的事.
明啓帝心中斟酌的話到嘴邊卻難以說出口,耳聽太后說起午膳,只得點頭道:"自應陪母后用午膳"轉頭吩咐太監,"叫御膳房準備些母后常用的羹餚……"
"御膳房準備皇上用的就可,哀家吃慣了這安和宮的嬤嬤們做的吃食,一吃多年,如若忽然改了口,興許用不舒坦再身子不適."太后朝身旁的嬤嬤看了一眼,那嬤嬤立即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明啓帝臉色火燒一般.
太后說那隻吃安和宮的吃食,那不是在暗指怕御膳房得了什麼令,給她下藥?
葉雲水低頭不語,懷中抱着的小兜兜的眼神則一直看着明啓帝,偶爾發出"哦、呃"的聲音,小手不停的往前夠着.
摁下兜兜的小手,葉雲水儘量的不讓兜兜的行爲引起明啓帝的注意,因這小子根本就不是尋人,而是看明啓帝身上那一堆金玉珍玩如今明啓帝可是心裡揣着火,萬一發泄出來,她想挽救都來不及可事與願違,葉雲水越是摁着兜兜,兜兜口中聲音越是多,太后聽到便是看着他笑,而明啓帝的目光也投了過來.
"哀家的小心肝兒,這麼點兒就知找跟你沾親的人,連皇上都敢找"太后直接從葉雲水的懷裡接過兜兜,兜兜的小腦袋歪看着明啓帝半晌,索性握着太后胸前那金鑲玉又玩了起來.
葉雲水鬆了口氣,明啓帝則轉過頭,又聽太后說道:"哀家可真沒白疼你,知道誰是真疼你,誰是假對你好"
明啓帝這會兒心裡如茅草一般,太后口中說的任何言語都覺是在刺他……
"母后"明啓帝瞪了葉雲水一眼,葉雲水則目光都落了兜兜身上,太后如若想單獨跟明啓帝談,早便讓葉雲水退下了,如今太后半句不說,葉雲水也不能擅自離開.
見葉雲水裝傻,明啓帝的眼睛算是白瞪,太后則看着明啓帝道:"皇上近日忙碌,瞧着略顯疲憊,可應尋太醫好生的調理調理."
明啓帝連忙點頭,"母后說的是."
"你把身邊的貼身太醫送了你皇弟那裡,可你皇弟的傷都這麼久了,還未有半分好轉,如此看來這太醫也不怎麼樣,興許之前爲皇上診病也有不足."太后邊摸着兜兜邊說了這話,卻是讓明啓帝略微怔色,連忙說道:"母后多慮了,董太醫應也在盡力醫治,皇弟他統帥出征多年,戰事無數,應有舊疾在身,如今還未治好應是有此原因."
"你也知他出徵多年、戰事無數……"太后的語氣忽然冰冷,讓明啓帝忽然無語作答.
怎麼答?莊親王這一輩子的確都是在爲了他效力
可是……可是他身體已然不行,這兵權交給他後輩手中,實在讓明啓帝難以放心"母后"明啓帝心裡咬了牙,"皇弟爲了大月國立下汗馬功勞,如何嘉獎都不爲過,可是他的後輩與他同能之人實在挑不出任何一個,朕難以放心啊"
太后當時接話道:"哀家也不放心,所以趁着哀家這眼睛還睜着,便爲皇上做點兒事,鍛鍊鍛鍊這些皇子們"
"母后……您這實在是……"
"哀家做的不對?"太后眯着眼看明啓帝,"並非哀家做的不對,而是皇上看着皇子們如此受苦心中不忍,可哀家忍嗎?"
太后那最後一句說的顯然不是心疼她的皇孫,而是在說對莊親王爺的不忍那可是她的親兒子太后與明啓帝四目相對,最終卻是明啓帝苦嘆一聲,轉過了頭.
明啓帝身旁的太監眼瞧如此架勢,連忙湊到明啓帝跟前笑着臉道:"皇上,今兒您召集了大臣們在太和殿候着……"
"倒是朕忘了"明啓帝連忙接了話,"不能陪母后用午膳,實在是朕的過錯"
"皇上爲國事操心,哀家哪會怪罪?只是皇上莫過憂勞,要愛惜龍體,如若有不舒坦快些着讓太醫調理,莫耽擱久了"太后言語中多是掛念,明啓帝神情複雜,轉身離去.
"恭送皇上"
一行衆人行禮後,葉雲水則下意識的拍了拍胸口,連忙把兜兜從太后的懷裡抱了出來,"他如今也不輕巧,可別累壞了您"
太后笑了笑,可葉雲水卻看得出她心不在焉,顯然爲剛剛與明啓帝爭論一通而不悅.
葉雲水把兜兜交給了嬤嬤,親自上前攙扶着太后起身,太后步履蹣跚,卻行走到窗閣之前.
瞠目望去,正可以瞧見明啓帝離開,而陸郡王跪地、惠妃痛哭的情景,秦穆戎此時也並沒有坐在椅子上看守,而是站在一旁讓那些守着正殿的大內侍衛背過身去……
終歸是一位郡王跪地,旁若有侍衛站守的確太丟臉面.
太后的臉色露出幾許欣慰,葉雲水看在眼裡卻並未吱聲.
雖是罰陸郡王跪地,可太后恐也不望看到秦穆戎落井下石……
"太后,您累了,歇歇吧"葉雲水在一旁輕聲道,"您的身體要好生休養才行,說句逾越的話,您是這大月國的太后,是皇上的主心骨,有您在,皇上處置國事便踏實、安心,您得休養好"
太后拍了拍葉雲水的手,"就你這小嘴說的甜話能讓哀家順心,哀家聽你的,聽你的"
葉雲水抱了兜兜行步到正殿外,秦穆戎又被太后叫進去單聊了許久.
惠妃娘娘看着葉雲水神色複雜,那目光中有恨、有怨,卻也有尷尬……
葉雲水只站在正殿門口福了福身卻並未上前,等秦穆戎出來,才隨他一起準備離開安和宮.
二人行步到陸郡王的跟前,秦穆戎停住了腳步,陸郡王不知所措的晃了晃頭,眯着眼看他,梗着脖子硬氣回道:"怎麼的?別以爲本王怕你,本王這是受太后的命在此行孝"
秦穆戎忽得蹲在陸郡王的跟前,"你是郡王,開口就怕爺?你這膽子比針別兒還小,你算個什麼東西"
陸郡王急欲還嘴,卻被秦穆戎捂他的嘴推了一把,"太后如若問你什麼,你可斟酌着回答,否則惹惱了太后,讓她犯了急症,你就小心自己身上這層皮爺不是爲你好,爺是怕太后身體不適"
秦穆戎忽然起身,陸郡王話噎在嗓子眼兒說不出口,那憤恨的目光似刀一般的落在秦穆戎和葉雲水的身上,秦穆戎不再搭理,只朝着惠妃拱了拱手便帶着葉雲水離開安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