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鬼妃
端木恬覺得她簡直是瘋了,纔會在這裡做這種絕對會把自己也給一起活埋進去的事情。
然而即便如此,她卻停不下手中的動作,總覺得她必須得這麼做。
她要救這個孩子,救這個被捆縛於此,被折磨如斯的孩子。她不想眼睜睜的看着他在這裡捆縛到死,她也想知道究竟是怎樣喪心病狂的變態才做得出這般慘無人道的事情,她想……
她想帶他活着出去,離開這裡!
此刻心中,這個願望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她渾然忘記了從頭頂掉落的越來越多的碎石,不顧此刻兩耳失聰腦袋嗡鳴,不管從體內泛起的一陣陣乏力的感覺,只顧着舉刀,劈砍!
身後,他緩緩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拖着沉重的鎖鏈,頂着紛紛的碎石,在搖晃轟鳴宛如就要天崩地裂的山洞裡搖搖晃晃的朝她走去。
便在這個時候,又是一聲比先前幾次還要更劇烈的巨響,天崩地裂般的搖晃中,有什麼從石壁上轟然砸落了下來,他駭然擡頭看去,便看到捆縛了他自由的鎖鏈,被生生的連同澆灌固定的鐵漿一起從石壁上劈砍了下來。
他呆了呆,端木恬卻直接跳了起來。
此刻她聽不見看不清,腦袋還暈眩着甚至站立不穩,但她還是轉身搖晃着朝他的方向奔了過來,揮手指着她剛纔進來的方向,喊着:“快出去!”
只是她耳鳴失聰,他也沒好到哪裡去,所幸他看懂了她的手勢,當即拖了鎖鏈就轉身往外跑。
然而,鎖鏈雖沉重,尚還在他能拖動的承受範圍,可此刻在鎖鏈的另一端,卻還有一個更加沉重的鐵疙瘩,他再是力氣大,也一時間被扯住了腳步,拼盡全力,不過只將它拖動了一點點。
他抿緊了嘴脣,紫色倏然暗沉,雙手抓着連在他脖子上的鎖鏈,一點點的往外挪動。
端木恬此時也跑到了他的旁邊,卻並沒有去幫他一起拖,而是伸手摸上了他的脖子。
他霎時渾身緊繃,下意識就放開鎖鏈伸手抓向她,但卻在中途突然頓時。
擡頭看到她眉頭緊皺,嘴脣開合似乎在對他說些什麼,儘管他此刻什麼都聽不見,也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麼,但他還是緩緩的收回了手,總覺得,她該是不會想要害他的。
山洞裡搖晃得更加厲害,兩人都需緊貼在洞壁上才能勉強站穩沒有摔倒下去,端木恬伸手在纏繞於他脖子的鎖鏈上迅速的摸索,終於動作忽然一頓,眼中閃現了一抹驚喜之色。
光線昏暗,又搖搖晃晃,還漫天的都是碎屑粉塵,她越發的看不清眼前的狀況,只能憑藉着感覺來摸索。
山洞內已經從那被她劈出了一個大洞的位置開始坍塌,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幾刀下去竟會有這般威力。
情況危急,但端木恬依然神色鎮定,沒有絲毫慌亂,手上的動作迅速而又精準,但眉頭卻緩緩的開始皺起。
她摸到了鎖的位置,可是那裡已經因爲時間太長而鏽作一團,雖然與剛纔被她劈開的地方相比定然是脆弱了許多,但她可不敢像剛纔那樣來對待這個位置,除非她想要砍了他的腦袋。
在她手上抓着的,是她隨手拔下的自己的髮簪,想要撬開已經鏽死的鎖鏈,忽然“咔”的一聲,髮簪斷了!
冷汗頓時“唰”的一下從額頭冒了出來,山洞崩塌的速度正在加快,並朝他們咆哮着衝擊過來。
難道她要拖着那麼沉重的鐵疙瘩往外跑?那不是找死麼?
他在這個時候舉手,將一直握在手心裡的那把匕首遞給了她。
端木恬不禁一愣,他剛有這個動作的時候她還以爲他還想對她動手,都已經做好了防備,卻沒想到他竟是將這麼一把鋒利的兇器交給了她。
擡頭看去,卻只看到有淡淡的紫光閃爍,顯得格外透徹。
她沒有多餘的時間來想些不相干的事情,當即抓過他手中的匕首,繼續撬鎖。
匕首很鋒利,即便是在這個陰暗幽深又充滿着腥臭的山洞裡呆了多年,也不見絲毫的鏽跡,依然鋒利得讓人心寒。
撬鎖的時候不小心在他的脖子上劃出了幾道血痕,他都只是身子一僵,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
他在看她,看着這個面目模糊看不大清楚,此刻也是披頭散髮蓬頭垢面的人,那雙紫色的眸子第一次散發出如此乾淨透徹的光芒,沒有傷心沒有絕望沒有晦澀沒有幽深森冷,反而讓人覺得……很溫柔。
她在救他!這個想法一出現在他的腦海裡就讓他不可抑制的整個身子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生來,他就是個怪物,讓所有見到他的人都惶恐害怕,沒人喜歡他,沒人願意靠近他,甚至他們都恨不得他去死,就連親生母親也討厭他甚至是憎恨着他。
三歲那年,他被母親在胸口捅了一刀,讓他在牀上躺了整整一個月纔開始好轉,那匕首他始終珍藏着,不敢丟棄,便是此刻正在他脖子旁邊不停晃動的那把。
七歲那年,他被母親推給了一個男人,從此再沒見過她,而他也被捆縛在這個陰暗的地方,生吃被那奇怪的香味引來的動物,甚至是人肉。
他不知道已經過去多久了,只知道自己在黑暗中掙扎,在痛苦中扭曲,在混沌中忘記了自己。
現在看着眼前的這個人,他那混沌的意識忽然間一點點變得清晰了起來,並記起了許多事情。
他的身子顫抖得越發厲害,透徹的紫眸也變得恍恍惚惚,各種情緒糾結纏繞捆縛在一起,讓他忽然忍不住哭出了聲來。
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一個人說過讓他活着,想過要救他,這麼瘋狂這麼不顧一切的,要救他!
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端木恬不禁擡頭看了他一眼,卻在昏暗中看到眼前的紫色朦朦朧朧的似被罩上了一層輕紗薄霧,有晶瑩的液體從他眼裡滑落,在他早已看不出本色只黑乎乎的臉上衝刷出了兩條溝壑。
她一呆,“你哭什麼?”
周圍轟鳴聲大響,她又暫時失聰,這話連她自己都沒有能聽見,而這個時候她忽覺得手上一輕,那鏽死的鎖竟被打開了。
她再顧不得其他,飛快的將鎖鏈從他脖子上扯下,然後拉了他就轉身朝山洞外奔去,速度極快,當真是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
一塊碎石從頭頂落下,“砰”的一下就砸在了她的腳後跟,讓她一個踉蹌就要往地上栽倒下去,卻忽有力量從手上傳來,將她又重新拉了起來,然後反握着她的手就當先朝山洞外奔去。
那握着她的手,很緊很緊,捏得她生疼。
山洞幽深,彎彎繞繞,綠藤紅花閃爍着點點光芒,更有濃郁的花香撲鼻而來。
然而此刻,便是再濃郁的香味恐怕也迷惑不了這正在逃命的兩人,只是腳下藤蔓遍地,給他們的奔逃產生了極大的障礙,不過所幸,這纏繞糾結的藤蔓,也稍微有那麼一點點緩解了山石當頭落下的速度。
終於,前方有白光出現,兩人都是眼睛一亮,使出最後的力量朝出口狂奔。
那仙境般的山谷中,此刻正在輕輕的轟鳴,如同地震一般。
周圍某個方向的山頭,不知爲什麼似乎在緩緩開裂崩塌,便是在這個時候,忽有兩個人影從那被綠藤紅花纏繞的山洞裡飛般的鑽了出來,出來後卻並未停止腳步,而是繼續飛快的往前奔跑,一直到“轟”的一聲,那山洞徹底的崩塌,巨大的氣浪直將兩人都給掀飛了起來。
他被重重的掀飛砸落在地上,但卻渾然不覺得疼痛般又迅速爬了起來,轉頭就去看那被掀飛的時候實在是抓不住了,飛向另一邊的端木恬。
他轉頭,看到她就在他旁邊不遠的草地上,輕咳着在緩緩爬起來。
他不禁一喜,便要過去,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看到她臉色一紅,然後“噗”的一聲噴出了一大口鮮血來,隨之整個人都軟軟的萎頓回了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