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鬼妃
拋開了六公主那羣人,君修染和端木恬又回到桃林深處,只是一進入就看到堆在那裡的,龐然巨大的兩隻,不禁傻眼了。
目光轉移,落到了正在那利落的處理着他自己獵回來的那頭野豬的宸公子身上,端木恬嘴角一抽,促狹道:“小叔,你一向自詡的尊貴優雅呢?金尊玉貴的公子爺什麼時候竟還會殺豬了?”
宸公子手上的動作一頓,然後仰面望天幽幽的嘆了口氣,很悲涼很蒼茫很幽怨很孑孑獨立的那種,輕呼呼的說道:“小恬恬你真是太不關心我了,你小叔我會的事情那可是多了去了,殺豬這麼點小事你竟然都還在這裡大驚小怪的,真讓本公子傷心啊!”
此刻的宸公子,緋紅外袍脫下放在旁邊樹丫上,他又撩起衣襬塞在腰帶內,袖子捲起露出了白生生的一段胳膊,一腳踩在野豬身上,手上一把錚亮的匕首,隨着他的手那麼一使力,頓時從那野豬身上片出了一大塊肥瘦相間的好肉。
端木恬不禁嘴角又是一抽,另一邊的榮芩靜見此則雙手合十,搖頭晃腦的假兮兮唸叨着:“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佛門聖地,爾等卻竟躲在這裡幹此等殺害生靈,血腥殘暴之事,佛祖定不會饒恕你們的!”
在旁邊又重新架起更大的火堆,還已經架了兩條龐大火腿在烤着的鳳樓聞言轉過頭斜斜的飛過來一眼,吊着嗓子說道:“那可真是罪過,我們在這裡做這等人神共憤的事情,怎麼也不能讓榮大小姐您受了牽連,我看您老人家還是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本小姐愛去哪就去哪。”
“那行,您想待便待着,不過等會兒可千萬別伸手來拿吃的。今天可是祈福日呢,只許喝水和稀粥,尤其最最忌諱沾了葷腥,榮大小姐您如此虔誠向佛,可一定要更加的恪守哦!”
榮大小姐頓時神情一僵,然後擡頭望天似在思索着,再然後低頭喃喃說道:“既然罪孽已經造成,便讓本小姐替你們也分擔些吧,再說你們也吃不完兩頭豬啊,浪費是可恥的,浪費食物更是罪孽深重,本小姐願助你們一起消除罪孽。”
宸公子當即在旁嗤笑一聲,側頭斜睨着她,道:“大小姐您可真捨己爲人,讓我等凡夫俗子怎麼好意思呢?”
“不用客氣。”
“誰跟你客氣了?待會兒沒得你吃!”
大小姐頓時就膩歪了,眼角一掃就瞄到了盤腿坐在一棵青梅樹下既不幫宸公子片肉,又不助鳳總管搭火的端木璟,頓時就猶如找到了同盟軍一般的眼睛亮起來了,心思活絡開了,笑容綻放燦爛無比。
“你怎麼坐在那兒什麼都不動?一個大男人莫非還想要坐享其成?”
璟世子轉頭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說道:“方纔是我拖了這兩頭野豬去河邊清理的。”
“呃……”
然後她眼珠一轉,瞄向了剛回到桃林的端木恬和君修染身上。
而沒有等她開口說什麼,端木恬便施施然說道:“野豬是我小叔獵殺回來的,清理是我哥哥動的手,肢解這事又是我小叔的功勞,與鳳總管雖不是家人,但好歹也是相處融洽的朋友,我不能坐享其成嗎?”
“三、殿……”
“我不吃肉。”三殿下微笑開口,這個理由更加冠冕堂皇。
榮大小姐頓時輕嗤一聲,表示十萬個不信,端木恬卻忽然轉頭看向了他,眼中一點點詢問一點點擔憂。
看着眼前的這個場景,聞到這空氣裡飄散的烤肉味,可否會不舒適?
兩頭龐大的野豬隻剩下了一個骨架,另一邊卻堆了好大一堆肉,火上架起大大的肉塊,在高溫烘烤之下發出“茲茲”的聲響,油水滴落進火堆裡面,往往能引起一陣青煙或者一撮小火,烤肉的誘人香味便這麼遠遠的飄蕩了出去。
也幸好這裡離凌雲寺有好長的一段距離,不然如此香濃的味道還不把凌雲寺內的那些和尚們全部都給吸引了過來?
到時候,是會被攆趕呢,還是被追殺?
宸公子又去青梅林內挖出了一罈酒,裡面還浸着青梅,一開壇便是一陣誘人的酒香。
“小叔,你是什麼時候在這裡埋下酒的?”
宸公子對着她擠眉弄眼的賤賤一笑,說了兩個字:“往年!”
“你埋了多少?”
“放心,夠你喝的。”
“……”
榮芩靜在旁邊吃得滿嘴流油,纔不管是不是有白眼飛來,也不管促狹輕諷,一句“本小姐願意吃你們的肉那是給你們天大的面子”就將所有的刺耳話語都給堵在了耳朵外面。
吃得興起,她忽然說道:“我明年還要過來!”
宸公子當即斜睨她,說道:“大小姐,你是不是忘了再過不久就要離開京城這件事?明年?還不知道要等到那年那月你才能再踏入京城呢!”
“呃……”
“除非你嫁在京城。”鳳樓在旁邊笑得不懷好意,悠悠說道。
榮大小姐頓時擡頭望天,竟是一副若有所思,正在好好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的模樣。
然後她“唰”的一下轉頭看向了端木璟,說道:“我嫁給你吧!”
“噗!”
一陣酒霧剎那從璟世子的口中噴薄而出,噴到陽光照射的地方,還形成了一道小巧的彩虹。
他咳嗽了幾聲,擡頭看向滿臉無辜的榮芩靜,嘴角抽搐着說道:“不敢高攀。”
她摸摸下巴,轉着眼珠說道:“你是端木王府的世子爺,我是明榮郡王府的嫡出大小姐,難道不正是門當戶對嗎?再則,咱兩家本就是親戚,如此正好可以親上加親,嗯嗯,不錯不錯。”
璟世子悠悠的抹了下嘴角,淡然說道:“近親結婚,容易生出弱智兒。”
“噗!”
這一回噴酒的換成了端木恬,因爲這話好像是她說過的。
她張嘴便想說當時只是她的隨口一說,其實近親結婚除了有極小的可能生出弱智兒之外,還有可能生出天才。
不過她還沒開口,便見哥哥側頭輕瞥了她一眼,頓時讓她咽回了已到嘴邊的話,只是低頭偷笑,對於榮大小姐的所提的這件事倒是不置一詞。
榮大小姐見璟世子竟如此反應,愣了下隨之惱恨非常,怒道:“你才生弱智兒呢!”
然後又轉頭看向旁邊的幾人,在君修染身上停留了一瞬,直接略過,然後落到了端木宸的身上,砸吧着嘴說道:“要不你娶了我吧。”
宸公子當即驚悚了,一大塊肉就那麼卡在了喉嚨裡咽不下吐不出來,憋得他滿臉通紅,當真是面若芙蓉啊啊!
終於好不容易吞下,他長長的舒出了一口氣,一種還活着的美好感覺頃刻間油然而生,然後他眼珠子一斜,睨向了也在瞅着他那醜樣的榮大小姐,輕嘆着語重心長的說道:“小靜靜啊,本公子乃是你的表叔,就算你急着想嫁人,也要稍微注意點的嘛。”
榮大小姐於是又撇嘴,轉向了鳳樓。
卻見鳳樓正美眸帶着春色,面上含羞帶怯的衝着她拋媚眼,一副靜候她開口要嫁他的模樣,保不準他就一口答應了下來呢。
榮大小姐頓時“呃”的一聲,倏然轉開了目光,留下鳳樓在旁邊風中凌亂,低頭暗自嘀咕着:“算了,本小姐還是再去別處找找吧。京城這麼大,那麼多的王公貴子,總會有合適人選的。”
這大小姐莫非是真想要爲了明年能夠再來凌雲山吃燒烤,而打算就那麼隨意的把自己給嫁在了京城?
端木恬一直覺得她所見到的無論宸公子還是鳳樓,都已經夠不着調了,今天卻又突然發現了一個更不着調的。
又半個時辰後,幾人都已經吃飽喝足,肉卻還剩下絕大部分,就那麼放在火上烤着。
端木恬不禁無語望天,真心覺得鳳樓和端木宸兩人真作孽,雖然野豬要比家養的豬小了許多,可再小,那也是頭豬啊!
榮大小姐已經毫無形象的攤在樹蔭下被撐得動彈不得,端木恬轉頭髮現君修染不見了。
不由一怔,隨後站了起來順着那林間小路走了過去,並很快就在離此不遠的一山崗上找到了他。
他正坐在山崗頂上,眺望着遠處的風景,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頭看了過來,朝她輕柔一笑,道:“你怎麼也到這裡來了?”
在這裡看風景,所能看到的風景很好,層林疊翠,鬱鬱蔥蔥,遠處的凌雲寺藏在林間若隱若現,香菸嫋嫋,佛音悠遠。
端木恬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不眺望,而是擡頭看頭頂的天空,看到天空明淨,清澈高遠,一陣風吹過,天上的雲朵也隨之緩緩飄移,點點的變換了形狀。
君修染卻側頭看着她,看到她黛眉彎彎,睫毛微翹,眼中似流光溢彩般的盪漾着神光璀璨,可愛挺翹的鼻子,粉脣輕抿也不知正在想些什麼。臉上的紅色胎記依然奪目,君修染忽然傾身,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啪”的一聲,他臉上馬上出現了一個五指印,他一呆,端木恬也是愣了下,然後“唰”的收回手,嘴角緊抿冷冷的說道:“別突然做出這種事來。”
她剛纔那一揮手,純粹是本能的反應,一巴掌揮出去之後才反應過來,不過這魂淡總是就對她動手動腳各種調戲,理該被打。
三殿下摸摸被罩了五指印的臉,聞言輕輕的應了一聲,幽幽一嘆,說道:“一巴掌換一個親親,倒也不虧。”
“……”她可以再拍他一巴掌嗎?
(嗯?你想再被他親一下?呃……啊啊啊——)作者已陣亡,有事請燒紙,晚上會去找你們的。
三殿下還在摸着自己的臉,目光卻落在她的身上,幽幽的深深的充滿着柔情蜜意的,在這些之外,又還有着一絲與往常任何時候都不相同的異樣,似在掙扎着什麼。
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在她做出過激反應前開口說道:“恬恬,有件事一直都沒有能夠告訴你,不敢告訴你,但我覺得不該瞞着你。”
心神頓時被他的話所吸引,凝神看着他,問道:“什麼事?”
他張了張嘴,神色中有些猶豫掙扎,好久才說道:“你也知道,十三年前,我出了點意外,被困三年,之後雖重獲了自由,但讓身體裡面卻因爲那三年的經歷而被種了毒,至今都沒有能夠解除。這些年來,全靠老王妃的醫術還有我自己內力的壓制才如同常人一般,其實,我隨時都有可能毒發身亡。”
端木恬呆呆的看着他,神情不禁有點恍惚,好像是沒有聽清楚他的話,也好像是一時間沒理解他所要表達的意思。
良久,她的目光終於微微波動了下,看着他說道:“有毒在身,無法解除?”
“能解,可是卻需要一些很稀少珍奇的藥。”
“你得不到?”
“能得到,但是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爲什麼告訴我這些?”
“因爲我想讓你知道,在你心裡將我當成是情人之前,讓你知道。”
端木恬忽然沉默,靜靜的看着他,目光平靜,卻又透着幾分深意,直看得君修染滿心忐忑,不知該如何反應纔好。
許久之後,她忽然就移開了目光,繼續看着遠處的風景,淡然道:“嗯,我知道了。”
“……”這是什麼反應?
君修染有些發懵,還有些無措,呆呆的看着她平靜無波的側臉,劍眉輕蹙,無法明瞭她的想法。
“恬恬……”
“你說要一些很稀少珍奇的藥,是那些?”
шшш¤ ttk an¤ ¢o
“……”
當日落西山,夜幕即將降臨,他們這一羣在祈福日跑到凌雲寺後山狩獵燒烤的,其惡行足以讓人神共憤,絕對離經叛道的人終於離開了桃林,朝凌雲寺走去。
只是這一路上,另外幾個人落到君修染身上……哦不不,應該是落到他臉上的目光,怎麼看都透着幾分詭異。
終於宸公子忍不住賤兮兮的湊了上來,以手肘撞撞他,賊眉賊眼的問道:“我說三殿下,你是做了什麼惹惱我家小恬恬的事情,竟讓她在你的臉上印了朵花。”
旁邊幾人馬上就跟着豎起了耳朵,欲要聽一聽三殿下的故事,榮大小姐更是湊到了端木恬的身旁,暗暗對她伸了個大拇指。
牛掰!連三殿下都敢下手毆打,你絕對是舉大炎上下所有千金閨秀懷春少女中的第一人!
端木恬嘴角一抽,緊接着面無表情。
君修染則含笑看了她一眼,然後轉爲幽怨,摸着臉說道:“我方纔情不自禁之下……”
“哦?”旁邊幾隻耳朵“呼啦啦”的一路見風就長,眼睛閃爍着的八卦之光,唯有璟世子斜睨,恬郡主冷眼直飛了過去。
三殿下勾了勾嘴角,又笑得十分回味懷念溫柔又盪漾,對旁邊幾人的反應皆都恍若未見,繼續說道:“情不自禁之下親了恬恬一下。”
“哦!”於是恍然,皆將目光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對着她便是好一陣的擠眉弄眼,盪漾淫笑。
端木恬臉微黑,冷笑着殺氣騰騰的說道:“所以我就給了他一巴掌!”
“嗖”一下,榮大小姐遠離了她的身邊,又聽鳳樓嬌笑着說道:“哎呀,都已經是訂了親的,牽牽小手,親親小嘴什麼的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郡主這樣子未免也太過分了,要知道先前您將三殿下強行撲倒吃幹抹淨了,三殿下都沒有捨得打您呢!”
三殿下頓時有生以來的第一次覺得,鳳樓簡直就是他的知己啊!
不過他可不敢把這點心思表現出來,因爲身旁的人兒已經開始散發冷氣了。
回到凌雲寺後,又是引發了一點小小的騷動。
也不知是真的那麼巧,還是根本就是一直在那周圍徘徊就等着來一個傳說中的偶遇,在端木恬他們回到暫住的禪房所在的院子時,就那麼巧的,又遇上了成夢璇。
君修染的禪房和端木王府的禪房就在同一個院子裡,也不是這是哪個倒竈的傢伙安排的,所以在進入凌雲寺之後,鳳樓妖嬈着飄然而去,榮大小姐也暗搓搓的回了禪房,剩下的四個人則朝他們的禪房走過去,然後就在那院子的門口,“偶遇”了成大小姐。
她遠遠的就已然擺出一副含羞帶怯的嬌柔模樣,正要行禮卻驚見三殿下臉上的五抓印,當即驚呼道:“表哥,你的臉怎麼了?”
“被我打的!”端木恬冷冷的開口,真心覺得這右相府的大小姐煩擾極了,一直在眼前晃啊晃的,不知道這很惹人煩嗎?
所以她直接開口意圖堵了她的嘴,卻見成大小姐聞言之後一怔,然後弱弱低頭,說道:“郡主,你怎麼能對錶哥如此無禮呢?表哥乃是皇子,身份尊貴……”
“關你屁事?”
“呃?”
端木恬輕蹙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直接從她身邊走過,一步邁進了院子裡面。
成夢璇僵立在門外,又聽到從身後傳來的聲音:“還說本郡主不知廉恥,本郡主再不知廉恥也從不做對某個男人糾纏不清,趕都趕不走的事,傳說中知書達理,才貌雙全,溫婉嫺雅,乃大炎無數少年公子的夢中情人的右相府大小姐,也不過如此而已。”
“恬恬,歡迎你隨時來糾纏本王。”
“滾!”
“滾遠了,恬恬什麼時候想起我來想要找卻都找不到,可怎麼辦?”
端木恬腳步一頓,側頭看到他滿臉糾結卻又偏偏笑意滿盈的模樣,嘴角一抽,然後又轉開目光朝禪房走去,悠悠的聲音從口中溢出,道:“你可以選擇直線滾,或者來回滾。”
君修染停了腳步,目送着她進去禪房關了門,不禁愉悅的輕笑一聲,轉身進了對門的禪房裡。
有腦袋從角落裡鬼鬼崇崇的探了出來,看看院子裡那幾間紛紛關閉了的禪房,又探身轉頭看了還僵立在院門外的成夢璇一眼,搖頭“嘖嘖”了兩聲,就又縮了回去。
“王妃真威武!”
“廢話!也不看看是誰家的王妃。”
“什麼王妃?那分明是我家郡主!”
“哎呦原來是錦繡姑娘,錦繡姑娘可有許了人家?”
“關你們什麼事?”
“我們兄弟一堆,大部分都還至今尚未婚配,不知錦繡姑娘喜歡什麼樣的,隨便挑隨便選啊。”
“……”
“唉唉,錦繡姑娘,你別走啊!呃,元香姑娘,你喜歡什麼樣的夫君?”
“呃?我先走了。”
“別啊,咱兄弟這麼多,真的是隨便挑隨便揀哦。你喜歡嚴肅正經的有咱老大,喜歡風流倜儻的有從安,喜歡性子溫和好脾氣的有小順子,喜歡豪邁的有張毅,喜歡會逗你開心的有比如我,喜歡……唉唉,元香姑娘你先別走啊,真的是要什麼有什麼啊,各種類型風格應有盡有啊,除性格之外還皆都擅長各種手藝就算是被扔進難民堆裡也定能謀得除乞討之外的生存之道啊,絕對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更別說是會不會欺負你這種顯然易見的事情了!哎哎哎,你別走啊——”
元香神情恍惚搖搖晃晃的進了禪房去伺候郡主,嗚嗚嗚,那些人好可怕哦!
祈福日的第一天就這麼過去了,夜深人靜,當所有人都在爲着白水稀粥而感覺飢腸轆轆的時候,凌雲寺的某間禪房內,卻正有人蹲在黑暗中,因爲吃得太油膩太豐盛太亂七八糟而在痛苦的……拉肚子。
次日,當那幾個人又碰到一起的時候,端木恬當即發現了某人臉色蒼白,腳步虛浮,好像是被什麼給折磨了一夜的虛脫。
“鳳人妖,你這是怎麼了?”宸公子晃着摺扇,問得有點鬱悶。
他一向都是很鬧的,自娛自樂都能玩出N多的花樣,更是一見到宸公子便立馬變身成鬥雞,直鬥得昏天暗地都不願罷休,今天卻懨懨的面對宸公子的挑釁竟都只是懶懶的看了他一眼,所以宸公子表示很鬱悶。
鳳樓這一回是連瞄都沒有瞄他一眼,沒骨頭般的趴在旁邊欄杆上面,幽幽的嘆了口氣。
“今天還去嗎?”
榮大小姐興致高昂,鳳樓一聽卻是臉色一變,當即說道:“不去不去,本總管今日有些乏累,就不與你們同行了,先回去睡個回籠覺。”
然後在幾人驚愕的目光下,直接轉身踩着虛軟的腳步晃悠悠的轉身回去了。
接下去的兩天都很平靜,就連那一逮着機會就到君修染面前來晃悠的成夢璇都銷聲匿跡了,也不知是不是被端木恬的那一番話給刺激到了。
祈福日三天已經到了最後一天,皇上回宮的儀仗已經準備回程,其他各朝員家屬也都整裝待發,但與來時有所不同,這回程,並不需隨同皇上一起。
從往年的情況來看,其實有許多人都是在恭送皇上離開之後還會在凌雲寺多停留半天,到下午再返程回京,因爲對夫人小姐們來說,出一次遠門,其實是很難得的。
說是禮佛,其實更多的是到處轉轉看風景而已。
這裡的風景每年都能看到一次,她們似乎也一點都不覺得無聊無趣,還欣賞得津津有味。
端木恬坐在凌雲寺內的一個石墩上面,看着視線範圍內的那些鶯鶯燕燕們,有求神拜佛,有求籤許願,好像求了兩天半似乎都還沒有求夠。那邊,還有公子小姐走在一起,說着輕喃細語,公子春風得意,小姐含羞帶怯,不知說了什麼,小姐嬌嗔的跺腳橫了公子一眼,引起他的一陣愉悅笑聲。
這佛家寺廟,清靜之地,每年的祈福日倒也是公子小姐們相親的好地方好日子好機會。
這三天,不知成全了多少的好姻緣,又不知是否有人見異思遷壞了姻緣?
端木恬頗有些陰暗的想着,遠遠的看到有人朝這邊走過來,竟是那兩天不見的右相府大小姐。
成夢璇也看到了她,神色不禁有些許的僵硬尷尬,眼中有怨毒嫉恨一閃而逝,之後卻竟又盈盈的朝她行了一禮,也沒有說話,行完禮便和身旁的另外兩位不知是誰家的小姐一起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隱約中,聽到其中一個姑娘在對着她嘀咕:“成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像那種不知廉恥的女人直接當她不存在就好了。”
“她是郡主,我們怎能失了禮?”
端木恬側目多看了那女子一眼,然後若無其事的回過了頭,仰面望天,暗道好慢!
就在她心生抱怨的時候,又有人朝她過來,手上拿着兩串色彩鮮豔的福袋,衝她笑盈盈說着:“恬恬,我們一起去掛福袋吧。”
還沒走遠的成夢璇三人聽到這個聲音便停下腳步轉回了頭,看到男子手拿着兩串福袋站在那兒對着女子盈盈而笑,風起,吹動他的衣袂輕揚,似那欲要乘風而去的仙人,風華絕代。
而他的對面,女子微仰頭看着他,半邊側臉晶瑩剔透傾城無雙。
她看着他,似還有些不耐,眉梢微挑,小嘴輕抿,輕聲說着:“真麻煩!”
他聞言輕笑,頓時讓這天地都不禁爲之黯然失色,卻只可惜,他的溫柔只對他眼前的女子展現。
他又走上前了幾步,伸手將坐在石墩上的她拉了起來,轉身便朝凌雲寺後面走去,如同是在哄着孩子般的說道:“不麻煩不麻煩,只是過去將這福袋掛上祈福樹而已,很快就完成了。”
“嗯。”她不鹹不淡漫不經心勉爲其難的應了一聲。
這一幕落入到了無數人的眼中,頓時有無數小姐或羨慕嚮往或黯然神傷或是將全部的怨念都轉移到了端木恬的身上。
成夢璇緊緊的拽着秀帕,用力咬了咬嘴脣,忽然對身旁的兩位同伴說道:“說到福袋,我竟忘了還沒有去祈福樹下許願,這可是頂重要的事。”
“我也還沒有呢,不如我們一起去吧。”
“好啊。”
端木恬被一路拉着往那傳說中的祈福樹所在的地方走,這聽說有神靈庇佑,非常靈驗的祈福樹。
那樹並不在凌雲寺內,而是出了凌雲寺的後門,有石階往上,一直走到山頂,祈福樹便就在那山頂的最中央。這石階是通往那裡的唯一的道路,因爲那山頂的另一邊就是萬丈懸崖。
“這是你的。”君修染將一串福袋遞給了她,問道,“恬恬要許什麼願?”
“希望爹爹早日平安回京。”
三殿下於是點點頭,倒是並無什麼失落失望之色,而是若有所思,然後自顧自的走到祈福樹下雙手合十,滿臉虔誠的輕聲念道:“希望端木王叔能早日凱旋迴京,如此才能將恬恬早日娶回家。”
端木恬:“……”
兩人剛掛好了福袋,便見成夢璇還有另外的兩位小姐一起也來到了山頂,每人手上都拿着一串色彩斑斕的福袋。
端木恬當即便無語了。
這人的臉皮,怎麼就能厚到這個程度?便是她家小叔,跟此人比起來,恐怕都要黯然失色羞愧自盡了。
三位姑娘盈盈行禮,便是在這個時候,君修染和端木恬幾乎同時神色一凜,倏然轉頭看向了身後的茂密叢林。
那裡的枝葉微不可察的顫動了下,然後“咻”的一聲飛出了一支寒光涔涔的利箭,直朝端木恬而來。
光天化日之下的刺殺?
端木恬忽眯起了眼睛,緊緊盯着那朝她飛來的殺氣騰騰的利箭,腳尖在地面一旋,頓時身子也跟着側轉,幾乎是在同時,那箭貼着她的胸口“咻”的一下飛了過去,然後“咄”的一聲釘入在了那株祈福樹上。
而同時,君修染忽然縱身躍起,飛撲進了林子裡面。
打鬥聲緊接着在林子裡響起,卻見林中枝葉擺動,伴隨着大量的“悉索”聲,正有大量的人從林子深處涌出朝這邊殺過來。
成夢璇三人到現在才終於反應了過來,當即被嚇得驚慌尖叫了起來,轉身便想要朝山下奔去,剛剛還被珍而重之的福袋也跌落地上,踩上了無數腳印。
卻有人率先從那個方向衝出,將三人都給逼了回來,三人擠在一起又是轉身朝端木恬的方向奔逃了過來。
無數的蒙面人接連從林子裡衝出,直朝端木恬衝殺而來,林子裡面,打鬥聲正激烈,顯然此刻正與君修染交手的那個人絕對是個高手,不然也不至於躲在暗中而沒有被兩人察覺,知道他要動手了才發現。
三位嬌小姐正朝端木恬尖叫着飛奔過來,同時一起衝殺過來的還有無數黑衣人,端木恬伸手在腰間一抹,一個小巧的圓筒狀的東西就出現在了她的手心裡,隨後只聽“咻”的一聲,有小火球拖着一股青煙尖嘯着飛上了空中,在最高點“啪”的一聲爆炸開。
“速戰速決!”林子裡有冷喝聲響起,頓時讓外面衝殺的速度突然加快,而林子裡的打鬥聲也越發激烈了。
“是誰派你們來的?”
君修染沉聲問着,不過似乎並沒有人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殺氣撲面而來,端木恬站在原地嵬然不動,然後突然飛躍而起,首先將那三位朝她過來,很顯然會礙手礙腳,但她卻又偏偏殺不得否則就會給端木王府惹下天大麻煩的嬌小姐給踢飛了出去,同時,那羣人終於衝到了她的面前。
“噗!”
衝在最前面的那個人,只覺得眼前黑光一閃,然後脖子上透心的一涼,還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便有鮮血猛然從他的脖子噴出,他瞪大了眼睛,卻連個人影都已看不見。
最後的意識中,他好像聽到耳邊不停的響起鮮血噴濺的聲音,重物倒地的聲音,還有溫熱的液體噴灑有部分落到了他的臉上,卻默然的,連一聲慘叫聲都沒有。
這一刻,端木恬在呼吸間變成成了殺神,衝殺進人羣之中,手中匕首翻飛,招招取人性命。
然而終究對方人多勢衆,且各個都是高手,終於,“當”的一聲,有短劍橫空飛來擋住了她再次抹向敵人咽喉的匕首,有人擋在了她的前面,同時又有人從身後衝來,直取她的後心。
端木恬目光清冷,殺了滿地的人,踩踏在滿地的鮮血屍體之上,她連眼皮都不眨一下,悍然前衝,匕首側轉一下子從那短劍上削過,“咻”的直削對方手腕。
同時身子一矮,腳尖點地畫了個圈兒,身體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轉,擡腿便朝身後飛踢出去。
一招化解危機,擋下前後兩人的擊殺,尚未緩過氣來,便又有殺機從身側飛來,那被她暫時逼退的兩人也再次反身,夾雜在蒙面人之中朝她衝殺而來。
山腳下已經出現了看到信號匆忙趕來的人影,一他們的速度,不需要多少時間便成衝上山頂。
山頂上,蒙面人衝殺得更瘋狂,不自覺中,端木恬正在一點點的朝着山頂另一邊的懸崖接近,君修染還在林子裡沒有出來,只能聽到激烈的打鬥聲。
另外,還有三位小姐在沒頭蒼蠅似的到處逃竄着,尖叫着給這殺戮場配音,儘管這些蒙面殺手們似有所顧忌而沒有一個出手對她們不利,但此情此景還是將這些從來連殺雞都沒有見到過的千金小姐給嚇壞了,尖叫着亂竄,反倒讓蒙面人們礙手礙腳,爲端木恬緩解了些許的壓力。
很顯然,他們的目標是她端木恬,並因爲某些特殊的原因,而不能將這三位來自朝中大員家的小姐也給一起殺了。
又有鋒利從身後直刺而來,面前卻有兩名蒙面人聯手牽制了她,她甚至都已經感覺到了背心的刺痛。
閃避來不及,反擊更加的來不及,她忽然眼中厲芒一閃,與危急之中強行扭轉了身子,無視身後的鋒利,擡腿一腳將面前的一人踢飛了出去,同時手中匕首一轉,“噗”一聲沒入了另一人的心口。
此時背後已一片冰涼,利劍已入肉,只需再用力往前便能將她刺一個透心涼。
她卻在此時突然往前撲出,也沒有轉頭看一眼便朝伸手踢了出去。
“砰”一聲踢了個結實,她往前撲的距離也因此而增加了許多,這一撲,也讓她離得懸崖更近了些。
“郡主小心!”忽有女子喊叫從身旁響起,反倒讓她一愣轉頭看了過去,便見是和成夢璇一起過來的其中一位小姐,也不知是那個大人府上的。
隨着她這一聲喊,另一側的殺氣轟然暴虐,“唰”的便刺殺了過來。
端木恬冷哼一聲,手掌用力的擊拍在地面,整個人都騰身而起,卻在這個時候,忽然眼前人影一閃,然後“砰”的一聲,有什麼用力的撞到了她的身上,讓她身子一個不穩又跌回到了地面,然後“刺啦”一下,她手臂上被劃開了一個大大的口子。
轉頭便見是剛纔那個小姐,此刻也無措的看着她,說着:“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從她剛纔撞過來的角度來看,她應該是想要將她從蒙面人的劍下撞開,卻不想端木恬也在這個時候正好跳了起來,於是就造成了這個後果。
迅速的瞭解清楚情況,端木恬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多謝。”之後迅速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更多的人到了面前,而方纔沒有將她一招擊殺的蒙面人又折身衝了回來,卻是一劍刺向那驚惶的女子。
端木恬一怔,下意識伸手將她拉了過來,然後她忽然感覺有什麼用力撞擊在了她的小腹,再用力一推將她往後推了出去,然後直直的跌落下了懸崖。
她猛然擡眸,便看到一張充斥着得意笑容的俏臉。
中計了!
她眼眸之中頓時森冷一片,在最後的時刻使勁了力氣的一伸手,猛然將那還站在懸崖邊看她的女子也給一起拉了下來。
“啊——”
兩人迅速的一起朝着下方掉落,那女子死死的抓着端木恬的手滿臉驚恐,無論怎麼甩都無法將她甩脫。
端木恬眸光一寒,霍然揮手間有黑光掠出,直砍向她的手腕,伴隨着越發淒厲的慘叫和飛濺的鮮血,端木恬一腳踏在那女子的身上,迅速的拔身而起。
懸崖邊就在眼前,卻有蒙面人站在那兒嚴陣以待,同時揮劍“唰”的一下朝她刺來。
她已無力爲繼,在半空中強行扭了下腰避開刺殺,然後又朝懸崖下跌落了下去。
“恬恬!”“妹妹!”“小恬恬!”“王妃!”
有許多的聲音似乎就回響在耳邊,她努力的擡頭往上看,看到有鮮血飛濺,有屍體跌落,然後淺紫身影一閃,在她猛然瞪大的眼睛中,有人悍然從懸崖上飛撲了下來。
他追上了她,並將她一把抓住,然後在空中強行轉身,用力的將她給拋了上去,而他自己則以更快的速度朝懸崖下跌落了下去。
“君修染……”
在空中,她努力的伸手想要去撈那個越來越快的往下跌的人,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看到他衝她展顏一笑,滿臉的柔情和眷戀。
“不……”
她努力伸手,卻只看到他離她越來越遠,忽然間滿心的惶恐,好像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被狠狠的從心裡挖去。
十年前,那個被鎖鏈捆縛與紫霞山上,滿身污穢幾乎已泯滅了人性的君修染,那個沉默寡言桀氣隱現的君修染,那個一把推開她獨身抵擋青眼狐狸,爲他指路爲她擋命的君修染,十年後,那個變得厚顏無恥,強行與她定了親的君修染,那個整天不敢正事只顧着對她糾纏不休的君修染,那個陪她罰跪,護她周全,爲她血染宣德宮的君修染,那個……將她扔了上去他自己卻跌落了懸崖的……
“君修染!”
忽然衣領一緊,然後她被用力的提拉了上去,終於腳踏在了實地上面。
有人伸手用力將又要往懸崖邊衝的她摟住,還有好多人在她耳邊說着什麼,可她聽不清楚,只覺得耳邊一陣“嗡嗡嗡”的響,響得她腦袋發疼,滿心的暴虐無處發泄。
“妹妹,找出此次刺殺的幕後真兇,給他報仇!”
這一句話忽然無比清晰的傳進了她的耳中,讓她猛然間一個激靈變得無比清醒,倏然轉頭盯上了身旁的人。
“誰說他死了?”
“小恬恬?”另一邊拉着她的宸公子不禁滿臉擔憂。
端木恬於是又轉頭死死的盯着那懸崖,眼底猛然間一片漆黑,咬牙道:“誰說他死了?”
身後突然有淒厲的哭叫聲響起:“表哥!端木恬,是你害死了表哥,都是你害的!自你回京之後,就沒有發生過一件好事,你這個災星,災星!”
端木恬低頭,盯上了正緊緊抱着她大腿擡頭看她的從安,然後一腳將他踢飛,轉身“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成某人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