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

離開神醫山莊之後, 我們一路向北,向着老人所說的神醫無悔最後出沒的雪峰邁進。

只不過,那兩個人調換了角色。師兄成了沉默寡言的人, 雖然臉上還帶着百年不變的笑容。而小子已經會在我探頭出去的時候對我報以略顯僵硬的笑容。我們什麼都不說, 因爲我們都知道:離雪峰越近, 我的生命就越短。

見識了各地不同的人文風俗, 不同的地域文化, 我想我不虛此行。就算我到達雪峰之後,就會立刻消失在這個世界,我也沒有了遺憾, 因爲有了陪我度過最後生命的小子,有了我曾愛慕的墨薰的師兄。

馬上就要進入天平城了。這是北方一個非常重要的城市, 地處要塞, 自古以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我也想見識一下很多年前就已經廢棄了的烽火臺——這個國家已經很久沒有戰爭了。

可是, 就在我們剛進城不久,還沒等我們找到落腳的地方, 馬車停了。

我奇怪的探出頭去,問小子:“有什麼事嗎?”

他面色凝重的點點頭,瞄了一眼牆上貼的什麼東西。我很奇怪,縮回頭看了看還在閉目養神的師兄,看他臉色鐵青。想了下, 輕手輕腳的下了車, 去看牆上的東西。應該不是通緝令什麼的, 如果是的話, 小子也不會讓我露面了。

這是個尋人啓示。尋的是我們三人, 卻沒有寫是誰在找我們。我疑惑的看看小子,他也皺了眉沒說話。

“是到震飛鏢局去嗎?”師兄軟軟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 我被嚇了一跳。回頭,看他的輕笑,隨即整理一番自己的袍子,胸有成竹的樣子。

“走吧,說不定是故人呢!”師兄笑道,彷彿知道了是誰。

“震飛鏢局離這裡不遠,我們走着去吧,順便讓這丫頭逛逛。”師兄對着小子說。小子點點頭,悠悠的趕了車和我們一道。

到了震飛鏢局門前,師兄上前和守門的一個青年男子說話,我則站在小子身邊。一會兒,就見師兄招呼我們進去。

當我們走進鏢局的時候,我悄悄的問師兄:“知道是誰了嗎?”

他卻眯起眼睛故作神秘的一笑,向我伸出了一個指頭:“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回到了小子身邊。小子卻輕輕說了句:“別擔心!”

wωω⊙Tтkд n⊙C○ 我心頭一熱,在他耳畔輕聲問:“你是擔心我,還是擔心她?”

看着他的臉冷了下來,我的心就像進了冰窖一般。雖然我知道自己不能奢望太多,可是依然渴望他有這麼一點,是擔心我,而不是墨薰的身體。

我默然,看着前面師兄的身影發愣。恍然間,自己的手被一隻手握住了。我驚訝的低頭卻看,那隻手用力握住我,很快放開。我順着放開的手看上去,看到了面無表情目不斜視的小子,不由得開心的笑起來。這個時代裡,他的舉動已經算是驚世駭俗了。

小子沒有看我,朝着前方加快了步子。看着他急忙上前,我也加緊了腳步跟上去。

震飛鏢局的管事人是一個叫熊維凡的彪形大漢。粗壯的身材,古銅色的皮膚,濃眉大眼,舉止豪邁,看上去是個常走鏢的漢子。他見了我們,很爽朗的笑起來,渾厚的聲色震得我們胸腔也共鳴起來,再看他坦誠的笑容和豪爽的舉止,對他多了幾分敬佩。

“幾位就是卿公子、沈姑娘和仇公子?”熊維凡抱拳向我們行禮,隨後招手讓丫環上茶。

師兄淺笑,點點頭,也抱拳回禮。我也屈膝行禮,可小子卻沒吭聲。我看了他一眼,他只是皺了眉頭不說話。想起他說過的話,急忙向熊維凡解釋:“這位是顧凌飛顧公子。你們說的仇恩雄只是別人誤解他的名字。”

熊維凡哈哈一笑,道:“名字只是個符號!請喝茶!”

“我們都是粗人,不懂這茶的好壞,還望幾位海涵!”熊維凡自己端了一杯丫環送上的茶,抱歉的說。

我們連忙說這茶不錯,很對我們的胃口。可是說實話,這茶喝進肚子很久以後,我也沒發現它有什麼不一樣的。

師兄慢慢的品了一口茶,狀似漫不經心的向熊維凡問道:“不知前輩找我們是所爲何事?”眼裡略帶笑意,卻犀利的直指人心。

熊維凡卻有些爲難,道:“這個——在下也是受人之託,答應了他在他到來之前決不說出他是誰。還望幾位見諒纔是。幾位就先在寒舍住下,三天之內,他一定出現。幾位放心,這人對幾位絕無歹意,是幾位的故友。”

我們三人互相交換了眼神之後,沒有再推辭什麼,在這震飛鏢局住下。

太陽落山了,我們各自呆在自己的房間裡。我早早的躺到了牀上,卻是輾轉反側。煩躁的坐起來,呆呆看着忽高忽低的燈焰,心裡空蕩蕩的。推開窗戶,又是一輪明月。月光灑在我的身上,清冷得手腳都冰涼起來。又想起了兄弟,他彎彎的眼睛,和額頭細密的汗珠。

甩甩頭,取了一件外衣披上,開門就出去。

院子的地面被月光照得明晃晃的。我下意識的裹緊衣服,在門口佇立片刻,決定去找小子說說話。

他們倆住在另一個院子裡,要經過師兄的房間才能找到小子。

走過師兄的房間時,看見門開着。我朝裡邊看了一眼,沒看見他,卻在桌上看見了一溜紫金,是我送給他的紫金髮扣。我停下腳步,看着桌上的東西。我還以爲,他已經把這東西扔了,沒想到卻還在。

“你來幹嗎?”小子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側首,小子站在他房間的門口,頭髮放了下來,一頭黑髮懶懶的附在肩上。我擡頭看看半空的明月,摸摸鼻子道:“我想找個人說說話。”

“他剛出去了。”小子面無表情的說,轉身回了屋。我一愣,隨即笑了起來,跟了過去。

我站在門口笑起來,對他說:“我是來找你的。”

他好像不相信,但還是沒有說什麼,扭頭走進去。我跟着進了屋,轉身關門。大門被關上的瞬間,我看見院子裡站着的師兄,盯着我的目光裡似有什麼東西。

小子在桌前坐下,倒了茶放到自己的對面。我卻沒有在他對面坐下,站到了小子的身後,就像在無名小鎮上一樣,幫他按捏肩膀。

“怎麼了?”小子問,還是僵硬的語氣,但比起剛從已經緩和了很多。

“沒什麼,睡不着了,就想着來找你說說話。”我嬉皮笑臉的說,手上也沒閒着。

“有心事麼?”他不確定的問。

我奇怪了:“咦,以前你不是都可以猜到我的心事麼?”

見他半天不說話,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彎腰去看他的臉。他側首,突然對上了我的臉,頓時慌亂的想要站起身來,我的下巴磕上了他的肩。

“哎呀!”我捂了下巴,直起身子奇怪的看他。他卻侷促不安的搓搓手,想上前看我的下巴卻停滯不前。不禁笑了起來。之後,兩人之間又沉默起來。

“小子!”我打破沉默。

“什麼?”

“我不想叫你小子了。”

他看着我,沒有說話。

“墨薰就是這麼叫你的吧?”

“嗯。”

“我不想這麼叫你,那是墨薰叫你的方式。我叫你凌飛,好嗎?”我看着他,直到看見他點頭,才舒了口氣。

“我的名字是你給的。”他看着我,眼裡有了笑意。

終於等到那個神秘的人到來了。聽到他到來的消息時,我們都遲疑了一會,然後一起去了大廳等待。

“熊大叔!”一個欣喜的女聲響起。我不禁往外望去。

一身鵝黃的黃盈盈蹦進了門,向熊維凡撲去,咯咯笑着。

“客人在看着呢!”熊維凡寵溺的說道,撫她的頭。她不好意思的走到了我面前,拉起我的手:“顧姐姐,好久不見了。”

我微笑着點點頭。她收起了笑,抱拳和師兄、凌飛分別行禮,又成了那個颯爽英姿的女俠。和我們一起坐下,我們正想問她爲何尋找我們,她卻“哎呀”一聲,道:“顧姐姐,我這裡帶了個人呢,是他要找你們的呢。”

我看看她,她卻笑着指指門外。

順着她的手指,一個男人出現在我們是視線之內,身後還跟着一個戴着斗笠的女子。

是上官信。

我很奇怪,這個在我身邊消失了很久的男人來找我們到底有何貴幹,怎麼會認識黃盈盈。轉頭去看黃盈盈,卻見她的目光飄向了顧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