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動作快，張氏嘴裡的話還沒出口她就把自己那份給吃完了！
張氏氣得把手裡的空碗“砰”的放到桌上。
“趙氏你吃那麼快做什麼，餓死鬼投胎啊！”說着又將視線轉到二丫和三丫身上，兩個都是丫頭片子，張氏嫌她們吃了又不頂用，把她們那碗粥都給省了，姐妹兩人一天就只能吃一個紅薯。
“生了兩個沒用的賠錢貨，就知道糟蹋家裡的糧食！”
“娘，大姐這會兒指不定一天三頓都吃大白米麪肉包子呢。”方小年狠狠的把噎人的紅薯嚥進肚子裡，想到雲沐掛在房樑上的肉就饞得流口水。
“雲沐那賤丫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買了個奴才回來，哼，有錢喂那沒用的奴才，竟然也不知道拿錢來孝順自家人！”
“是啊娘，你看我們現在過的都是什麼日子，下大雪以來，連點油星子都沒沾過！”方富貴也一臉不滿的把空碗重重的放到桌上，吃不飽穿不暖也就算了，晚上睡覺連個暖被窩的人都沒有，家裡的銀錢都拿去贖方小年了，他現在想娶個媳婦回來都沒錢。
思及此，方富貴對方小年心裡還是積了不少怨的。
張氏想到方氏從牢房裡出來後，就再也沒回過這個家心裡就氣不打一處來。
“方妞這個不孝的東西，自己吃好喝好的，完全忘了她老子娘，也不怕雷公劈死她！”張氏說這話是完全忘了她跟方德當初是如何對待這個女兒的。
“就是啊娘，大姐最聽你的話了，只要你去說上一聲，大姐還不馬上把那邊的好東西搬來給你？”方小年看張氏被說動，繼續慫恿道。他那大姐他還不知道，就是爹孃拉的屎她都能說是香的！
張氏眼珠子轉了轉，仰頭把碗裡的粥喝完後就落了筷子。
“趙氏，你明天去叫方妞來見我。”
趙氏一聽，心裡恨得不行，自己想佔女兒的便宜，偏偏要她衝在前頭。
“娘，你也知道沐丫頭是個厲害的，要是被她知道了，指定大姐就來不了了，我聽說大姐每天早上都會在她家院子外頭掃雪，不如明天娘過去一趟？”
如果是以前，張氏根本不會把雲沐放在眼裡，可經歷了這麼些事，那賤丫頭還真是個麻煩，想到方氏能妥帖的從雲沐那裡偷來斷絕書，想必那些銀子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
這麼一想，張氏心裡就打定了主意。
像趙氏所說那般，方氏每天都是起來得最早的，平日裡已經習慣了，就算是現在天冷也睡不着了。
她先是到竈房往竈裡添水，一會兒雲沐她們醒了之後要用，之後又煮了一大鍋粥，雲雯喜歡吃雞蛋粥，等粥差不多熟了之後，再打兩個雞蛋下去就成了。
在竈房裡忙活一通後，她才穿了件厚厚的棉衣打開院子的門準備清掃門前的積雪。
這些天成天的下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方氏拿着鏟子，將門前的雪往兩旁掃，剛掃沒多久，就看見一抹人影朝這邊走來。
方氏剛開始沒在意，等到那人走近了之後纔看清來人是誰。
她怔怔的停下手上的動作，一時間有些無措起來。
“怎麼，見着你娘連人都不會叫了？”張氏看木訥的站在雪地裡的方氏心裡啐了一口，真是個木頭疙瘩。
方氏嗡了嗡脣，到底還是叫了聲“娘”。
張氏視線從她身上鮮亮的大棉襖上掃過，眼裡立時噴出火光，她老子娘穿的還是好幾年的破棉衣，她到好，自己穿得又新又厚的也不知道給她送來兩件！
迎着張氏打量的目光，方氏覺得很不自在，過去她不知道可自從跟雲沐到鎮上次數多了，在飯館裡也漲了好些見識，這會兒再看張氏的眼神，總覺得她是在打量一件貨物。
這個認知讓方氏心裡升起一種極其不適的感覺。
她攥緊了手上的鏟子低聲道：“娘，雯兒該醒了，我回去看看。”
張氏正在想着方氏那件大棉襖穿在自個兒身上會多漂亮，轉眼就看見方氏要走，忙上前一把拉住她。
“你娘話還沒說完呢，你走什麼！”張氏的聲音極其不滿，她趁機伸着脖子往院子裡看去，果然看見一條條魚，肉就掛在屋檐上，那得吃多久才吃得完啊！這個不孝的狗東西居然也不知道送點來給她這個親孃！
方氏眉頭微微皺了皺眉，但還是耐着性子站着。“娘有什麼事？”
張氏總覺得方氏有些怪模怪樣的，但也沒有多想。“你是不知道你娘在家裡頭過的是什麼日子，鄭氏那妮子又是個不孝的，孃家得來的好東西愣是看都不讓你娘看上一眼，自從那些響馬被抓了之後，到現在娘都沒能吃上一口肉，前兩天你爹都病了，可是家裡都拿不出一兩銀子給他請大夫……這日子沒發過了啊……”
張氏知道，她一賣慘方氏就肯定受不住了，指定自個兒有什麼好東西都拿出來了。
張氏的打算也沒錯，這要是放在從前，方氏就是自己餓死都不會讓張氏受一點委屈，可是……
方氏低垂着眼，她之前在方家待了那麼些時間，又做了那麼久的栗子糕和涼糕，方傢俱體賺了多少錢她不知道，但大幾十兩是肯定有的，後來，她零星的在村子裡聽到她爹孃幾乎掏空了家裡的積蓄將方小年從大牢裡撈出來……
牢房……
方氏猛地打了個寒顫，再看向張氏時眼神已經變色冷淡。“娘，幾個弟弟年輕，閒時到鎮上做些散活也能賺些銀錢，我，我實在是沒辦法，娘還是去跟弟弟們說吧。”
方氏這次說完，也不等張氏反應，直接利索的轉身走進院門“砰”的一聲把院門給關上了！
張氏抽噎的哭聲半哽在喉嚨，愣愣的望着被關上的院門，一時半會兒回不過神來。
她狠狠的揉了揉眼睛，依舊不敢相信，她剛纔是見了鬼了吧！
可確定方氏已經進屋，院門確實嚴嚴實實的關上之後，張氏的肝火就燒了起來。
“好你個方妞！”
雲沐走出客廳門，聽着門外張氏的叫罵聲疑惑的看了方氏一眼。
方氏看見雲沐到是嚇了一跳。“沐沐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雲沐下意識的收緊肚子讓自己的步子看起來正常些。“哦，睡不着了就起來走走。”
方氏朝雲沐的肚子看了一眼，她前陣子就覺得雲沐的肚子看起來不太對勁，但也從來沒往別的方面想……可這些天，她越看越覺得……
方氏的眼神讓雲沐的神經也變得緊繃起來，她不是沒想過告訴方氏自己懷孕的事，可是這事要怎麼說？
她被人下藥在荒郊野外把男人給強上了？
方氏知道了，不是愧疚死也要自責死吧，畢竟當初那車伕起了歹念，也是她一時疏忽造成的。
“娘，外頭的是誰？”雲沐想不出好的解決辦法，只能把話岔開。
“是，那邊的……”方氏知道，雲沐是鐵了心不會認張氏他們這門親戚了。
那邊的，雲沐挑眉，她剛纔聽着聲音就覺得像是張氏的，張氏這個時候過來，除了想撈點好處，還能做什麼，看她孃的樣子，應該是沒答應，不然張氏也不能在門外罵得那麼大聲。
“娘心裡有數就成。”
聽雲沐這麼說方氏不知爲何心裡呼出一口氣來，她……覺得現在的日子，真的挺好。
“你放心，娘心裡明白。”
張氏在門外罵了好一會兒，臉都被寒風吹僵了院門裡依舊沒有一點動靜她狠狠的跺了跺腳，抓了幾把雪往院門上一扔，心裡才舒坦了些，但那股火氣卻怎麼都消不下去。
“方妞你個不孝的爛貨，老孃當初是怎麼把屎把尿的把你給樣成現在這個氣死老孃的模樣的……”張氏一路罵罵咧咧的往自家走。
剛到家門口就看見方富貴貓着身子鬼鬼祟祟的外頭回來。
“富貴你幹什麼去了？”張氏心裡正堵着一團火沒出發呢，現在是看誰都不順眼。
方富貴被張氏叫得一個激靈，擡頭快速的朝方氏看了一眼，捂着肚子的手更緊了一分。“娘，你叫那麼大聲做什麼，這麼大清早的你去哪兒了？”
現在方家一天只能吃一頓飯，所以沒什麼事方家人幾乎都是待在家裡不動的，這樣就餓得沒那麼快了！
方富貴一提，張氏就想到在方氏那裡受得氣。“哪兒來的那麼多屁話，還不給我滾進去。”
方富貴暗自扁了扁嘴，也沒再應聲，直接推開院門回自個兒屋去了。
天冷，上水村裡有些人家學着北邊起了火炕，但這火炕費柴火，方家就只有張氏屋子裡頭有火炕，坐着暖和些，別的屋子其實跟外頭沒多大差別。
虎頭得方德夫婦的寵，現在基本都待在他們屋子裡取暖，晚上也不會回來睡。
方富貴進屋後，順手就把屋門給關嚴實了，他走到牀前，生怕門外還有人偷看似的，警惕的回頭看了好幾次，確定確實沒人偷看後才從自己的懷裡把一個巴掌大的布包給掏出來。
他小心翼翼的將布包打開，就好像裡面是多麼神聖貴重的東西！
布包打開，方富貴的眼睛都亮堂了，裡面是好幾塊碎銀子，加起來起碼有十兩那麼多！
方家之前賣栗子餅賺了不少錢，可是那錢他可是連看都沒看到過，這些碎銀子可以說是他活到現在見過最多的銀子了！
方富貴對着那些銀子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直到銀子都被他摸得亮堂了才小心翼翼的把銀子收起來。
張氏在方氏那裡受了氣，想要去把場子找回來，過去這種事她就喜歡叫上王氏去鬧騰上一圈，好賴都能得到好處回來，現在王氏又不知是死是活了，趙氏又是個不中用的，因着這事，張氏在家裡連着氣了好幾天。
方富貴一大清早就出了家門，一路跑到坐落在幾個村子之間的一座小木屋裡。
木屋外有好幾個彪形大漢在門外守着，看見有人進來就讓開讓他們進門。
方富貴到這裡已經是輕車熟路了，掀開厚厚的黑布簾子走進去後，就聽見一陣陣喧鬧的聲音。
“大，大，大！開大！”
“哎呀，又是小！”
“又是小，可真是賠死了！”
屋子裡有好幾張大圓桌，桌子周圍站滿了人，幾乎都是跟方富貴一般是周圍村子裡的村民。
方富貴死命的擠進了一張桌子，掏出懷裡的銀子眼睛轉悠悠的。
“我買大！”這一把放下去就是二兩銀子！
過往幾天，方富貴都贏到手軟了，可今天不知怎麼的，除了最初的那一把，後面的一直在輸，輸到最後，連一兩銀子都不剩了！
方富貴看最後半錢銀子都輸出去了，氣恨的拍着大腿，現在是連本錢都沒有了！
“大兄弟，今天這氣運不行啊。”一個生得高瘦細眼的男子走到方富貴身邊笑道。
方富貴輸紅了眼，心裡正不順爽。“媽個了巴子的，把老子的錢都輸光了！”
“沒錢怕什麼，兄弟手上錢多的事，有好些兄弟在我手上借了錢轉眼就翻本了。”
聽男子這麼說，方富貴終於擡起頭朝他看去。“你願意借錢給我？”
男子咧嘴笑了笑露出滿口大黃牙。“不就是銀子，兄弟只說要多少？”
要多少……
“十兩，十兩銀子！”
“沒問題，去，拿個十兩銀子過來。”
不多會兒，一個小個子男子拿着一張紙和碎銀子走了過來。
“大兄弟只要在這張紙上摁個手印，這十兩銀子就是你的了。”
方富貴看見銀子只想到把輸掉的都贏回來，哪裡還管那麼多，立時摁了手印拿了銀子轉身就擠進了人羣裡。
一直到夜間，方富貴才喪着一張臉從木屋裡走了出來，之後一連幾天都不敢出家門一步。
第三天一大早，方富貴憋着一泡尿不得不從牀上起來。
他這邊剛一走進院子裡，就看見有兩個男人站在門外。
院子的門是開着的，那兩個人一看見方富貴就走了進來一把將他揪了出去。
方富貴心裡一驚，掙扎着想要逃跑。
“你，你們做什麼，快，快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