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兩個在別院的時候就已經商量好了,這件事不宜叫王氏豁出臉鬧,鬧大了損傷的還是自己這邊。
一進了府,姐弟兩個一同來到了上房院,楊浩文直接進了正屋,楊若嫣去了廂房。跟着楊若嫣進來的便有幾個府裡的管家娘子和掌事婆子,進門就跪下來:“三姑娘……”
剛喊了一聲,就聽見正房那邊傳來了幾聲尖叫,一聽就是王氏的聲音,想來是已經和浩文吵開了。
楊若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對着幾個人道:“府裡掌事婆子和娘子全都來了?”
其中站在中間的一個急忙回話道:“稟三姑娘,還有劉瑞家的、方大家的沒有來,並她們管的那一片的管事娘子都沒來。她們幾個人……上一次姑娘要出府,她跟着夫人阻擋來着,今天是不敢來了。”
楊若嫣也知道那幾個,這些都是平常裡王氏得用的人,因此那天也是跟着王氏爲難自己來着,如今變了天,這些人自然是不敢過來了。
她暫時還沒打算收拾這些人,只點點頭道:“老爺的決定,大約你們是已經知道了的,老爺叫我來收拾府裡的財務。這麼多年了,府裡的這些東西想要一下子算清楚,不是那麼容易的……”
話沒有說完,底下有人聲音不太大的問了一句:“三姑娘……老爺真的把太太休了?”
楊若嫣正在說的話被打斷了,她看向了說話的人,是個四十來歲的婆子,她認得,是個叫趙衝家的,平常裡管着的是進府丫鬟的教導規矩,也是個得臉的,不過她在府裡比較特殊,既不屬於王氏的人,也不屬於之前過世的母親鄭氏的人,她是京城武定侯府老太太的人,父親從京城來到南直隸爲官,她就在府中跟隨,一直都是負責整個府裡的丫鬟規矩教導。也就她在這時候敢出聲了。
楊若嫣不由得奇怪:“你們還不知道麼?”
那趙衝家的就跪下道:“稟三姑娘,這事沒人和我們明說一句呢,只是簡叔早上過來,把五姑娘軟禁在了她的院裡,又來到太太這邊,進屋說了什麼奴婢們並不知道,只知道太太在屋裡鬧得兇,簡叔卻在吩咐人收拾太太的東西,還叫人把奴婢們這些管事的,不論是外院的管家們還是內院的娘子婆子們,全都叫到了一起,叫我們清點自己管轄的那一片,不論是財物還是人……反正全都清點清楚,等着跟三姑娘回稟。”
楊若嫣聽了心裡搖頭,想了想道:“不錯,老爺那邊已經給了太太休書了,太太最晚明天一早就得走。你們大約也清楚爲什麼要清點東西了……之前一直都是太太做主,我也知道想要清點很費勁,不過,老爺的意思不容置喙,也不容耽擱,既然老爺是希望太太明天離府,咱們就不能拖着,所以,給你們四個時辰的時間,把自己管的那一片,不論什麼大大小小全都清點清楚。賬上有的,東西卻沒有,和太太有關的,也全都說清楚。”
說完了又問:“誰覺着自己那邊的太過繁瑣,四個時辰辦不完的?現在和我說。”
下面的人雖然也想到了,但是聽三姑娘親口說了出來,還是震驚的互相看了一眼,聽見三姑娘這樣問,就出來了兩三個娘子,一個是管着上房院茶碗器皿的,一個是管着府裡大廚房的,還有個是管着府裡小庫的,她們幾個就磕頭說兩個時辰忙不完。
楊若嫣問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廚房或者庫房這些地方必定是忙不完的,廚房的那些乾果幹參的想要點清楚也不是很容易,庫房更不用說了。
因此叫之桃將她們幾個的名字寫下來道:“你們全都先去,帶着自己的人趕緊的清點,你們這幾個我記下了,等這邊有了多餘的人手,就會派過去幫忙。還有,你們都挺清楚了,清點的時候全都給我仔細着!我會抽兩三個地方,親自重新清點,多了什麼少了什麼,出了錯的,可不是打板子趕出去了,我直接叫人捆了送到衙門,報一個貪墨主家財物之罪!你們挺清楚沒有?”
底下的管事婆子們全都磕頭答應:“奴婢們聽清楚了!”
楊若嫣便擺手:“那就去吧。”
幾十個人忙忙的全都趕緊的散了,一天時間要把自己的那一片清點清楚,有忙得過來的,有忙不過來的,大家誰也不敢怠慢。
早有這個屋懂得看眼色的丫鬟泡了茶端上來,之杏在旁邊冷笑着。
楊若嫣現在沒時間管這些,上房那邊似乎還在鬧着,王氏的哭聲開始還單純的只是哭喊,後來已經變成了連哭帶罵,嘶吼個不停。
她這邊因爲人太多了,已經叫人把簾子都去掉了,楊若嫣聽見她在西屋哭叫,卻看見幾個管家並簡叔都站在東屋這邊的門口,幾個管家也是忙得腳不沾地,一會兒這個從屋裡飛跑出去做什麼,一會兒又有管家從外面飛跑進來。
抓來了幾個內院的婆子,楊若嫣看到其中就有上一次跟着王氏攔擋自己的那些人,最前面的就是那天和孫媽媽一起算是個領頭的。
楊浩文同樣是在屋裡,怎麼吩咐楊若嫣沒聽見,去看見幾個行刑婆子進來了,將那幾個人拖了出去,一會兒外面就傳來了哭喊聲。滿院子的人都在飛跑着,包括一些丫鬟們,整個府裡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一個婆子帶着十幾個粗使丫鬟進來了,磕頭道:“稟姑娘,奴婢洗衣房的,奴婢那邊的東西全都清點清楚了。”
楊若嫣點點頭,洗衣房沒什麼清點的,應該是比較快,於是將這十幾個人就分下去,叫她們去剛剛那幾個說忙不過來的地方幫忙。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裡,陸續的也有幾個地方的婆子過來稟,她們那邊是清點完了的,其中就包括趙衝家的。楊若嫣依然是把忙完的人分下去叫幫着那些忙不過來的。
在過了一個時辰,楊浩文那邊的管家們已經是跪了一院子了,他們這會兒正在交賬,爺們在外間的一些大帳,動輒就是幾百上千兩銀子,因此每一筆都得問清楚。
不過楊府裡年長到歲數,已經在外間行走的少爺,也就只有楊毅文和楊浩文,楊浩文自己的本就沒什麼帳,他平常拮据成那樣,王氏從手縫裡能給他點都不錯了,沒什麼好算的。
但是楊毅文名下就有不少大筆的錢款,而且大部分都是和王氏有關,甚至還查出來王氏以楊毅文和她自己的名義,在外面有田地和鋪子,這些也不是王氏陪嫁裡的,都是從府裡支出去的銀子。當然要查清楚什麼時候支的,支的又是哪筆銀子,這可比較的麻煩。
這邊幾個婆子陸續查清楚了過來稟報,楊若嫣考慮着是不是該找一個地方叫之杏去抽查,看看是不是賬目清楚。
中午的飯,幾個人都是到了酉時才簡單的吃了點,之杏和之桃也跟着忙得額頭出汗,楊若嫣若是覺着哪裡的查的不清楚,便叫她們去重新查一遍,基本上一去就是最少一個時辰。
酉時正,大部分都清點完了,只有十來處格外複雜的地方還沒有點清楚,楊若嫣把幾個能幹的婆子又派過去幫忙,叫之杏和之桃一直跟着。
楊浩文這邊,王氏在裡屋被人看管着,這會兒已經鬧累了,但只要是歇過了之後,便跳起來要鬧一場,指着楊浩文破口大罵,衝出來想要怎麼樣的。屋裡四五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只要看到王氏跳起來,馬上就上去按住。
楊浩文在堂屋坐着,冷冷的聽着,王氏只要是開口罵了,他也不客氣,只冷聲吩咐一句:“嘴堵上!”
那幾個婆子就急忙的上去,用棉布把王氏的嘴堵上,現如今她還算什麼主子?幾個婆子下手也不輕,鐵鉗一樣的手把王氏抓着,王氏動都動不了。
天黑之前,馬車都已經準備好了,王氏的東西也全都搬上了車,足足四輛馬車,前面一輛坐人,後面三輛全都是王氏的嫁妝,這些東西是簡叔那邊派的人清點的,楊若嫣和楊浩文全都沒有插手,清點完畢了就搬上了車等着。
王氏那邊跟來的陪嫁的人,這些年也壯大了不少,好多陪嫁丫鬟嫁了人,生了孩子,還有陪房的孩子成了親,在府裡有了親戚,這些關係都是錯綜複雜的,之前的那位看管着五姑娘的伍管事,就因爲是王氏身邊大娘子的親家,因此鬆鬆手把楊橙雪從院裡放出來,叫她到前院來鬧得。
簡叔的嘴很嚴,老爺休了太太這話到底沒從他嘴裡說出來,這些下人自然就想不到那麼的嚴重,尤其是在王氏羽翼下過活的這些下人,不能相信也不願意相信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因此叫五姑娘來鬧一鬧,徹底把事情鬧開,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不過少爺和三姑娘來了之後,事情也隨之揭開了,大家也全都明白了,事情還真的就到了這麼嚴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