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嫣冷笑:“真熱鬧啊。”
外面已經亂成了一團,幾個丫鬟蜂擁的上去把那個暈倒的姨娘攙扶起來,正要攙扶到別處去,之李已經喝了一聲:“扶進來!”指了指躺在那邊的死人,不懷好意的道:“扶過去躺着!”
丫鬟全都呆住了,誰敢扶過來?!可誰也不聽,一時就原地轉着如無頭蒼蠅一樣。門口安郡王府的婆子跟着呵斥了一聲:“裡面的吩咐沒有聽見?還不照做!”
這些丫鬟看到自己家的老爺都被嚇得又是跪倒又是磕頭的,她們有多大的膽子敢不聽!戰戰兢兢的只能扶着過來,到底沒敢扶着躺在那死人身邊,幸好牀邊還放這個躺椅,於是就扶過去躺在了躺椅上。
楊若嫣只咳嗽了一聲,那些丫鬟已經是嚇得全都退後,不敢在圍着那個地方。楊若嫣起身看了看那個暈倒的姨娘,又擡頭看朱鏗寒,朱鏗寒對她點點頭。他是已經全都知道了,現如今,只差審問這個姨娘了。
船艙外面下水的陸陸續續出來幾個,凍得直哆嗦,又換了幾個下去,林鈺焯跑了進來,池湘薇趕緊問道:“怎麼樣?”
林鈺焯搖了搖頭:“夠嗆,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可能就找不着了。”
衆人心裡頭都清楚,這麼冷的天,一個女孩子在那麼冰涼的水裡這麼長時間,就算是找到了,恐怕也……
不過楊若嫣當然希望能找到,有對證的,也能把事情說清楚。因此道:“還是要盡力找。”
林鈺焯點頭道:“找着呢,換了幾個人下水……這天,侍衛下去都受不了,一會兒就得上來!”
楊浩文在外面,正好已經吩咐開了:“把那邊的亭子圍起來!裡面生上火,叫這幾個進去烤火,來人!再去府裡拿棉被毯子!”
林鈺焯過去低聲問朱鏗寒:“還要查下去?”
朱鏗寒點點頭:“要查清楚,”他也知道,不說清楚他們都莫名其妙,覺着這事不應該管,何況現在跳水裡去找的還有他的人,朱鏗寒想了想低聲道:“王爺之前也中過毒,若嫣覺着,這死去的婦人,中的毒和王爺的毒很像。”
一句話,林鈺焯登時就恍然大悟了!而且馬上的臉色凝重起來,也不再追問,出去了叫人再繼續的找,儘量找到!
此時天已經是完全的黑了,外面看熱鬧的人卻慢慢的走了,因爲街上的花燈已經開始了,遠遠近近的,已經是亮如白晝,尤其是河水對岸,正好一條燈龍走過,人聲鼎沸,把這邊的聲音也給壓下去了不少。那條燈龍,也把河水照的亮晃晃的。
也許是周圍亮度高了,也許是尋找的人多了,過了一會兒,船艙裡面的人就聽見外面的人喊:“找到了,找到了!”
楊若嫣忙叫之李:“趕緊去看看!像剛剛那樣施救!捏住鼻子給渡氣……”
話還沒有說完,林鈺焯已經進來了:“應該是死了。”說着搖頭過去坐下了。
外面的人都知道這是世子妃要的人,撈起來之後,便給擡了上來,放在了船艙外面,楊若嫣出去看,之李上前也是試了半天,起身搖頭道:“已經沒氣了。”
那丫鬟渾身水淋淋的,肚子鼓起來,喝了不少水進去。
林櫻和池湘薇只看了一眼就全都退回去了,兩人臉色也極端的不好,原本是出來看燈玩的,誰知道現如今死人是看了一個又一個。
楊若嫣也進了船艙,叫之蘋點着了香,在那個暈倒的姨娘鼻子下薰一薰。
之蘋急忙的答應照做,點了香薰了起來。
楊若嫣便問王僉事道:“你夫人今天爲什麼會出門?照理這身體不好,應該是在家裡養病吧?”
王僉事已經是臉色蒼白,跌坐在地上,整個人都有些傻了,情況突變的他根本就反應不過來,聽了世子妃的問話,掙扎着要起來說,卻又腿軟的起不來,於是就跪坐着回道:“賤內原是身體不好,一般的宴會什麼的也不參加,今天……是好了點,她自己也想來,下官就……帶她來了。”
楊若嫣聽了沒說話,卻想起剛剛自己從船艙出去時,聽見王夫人正在和王僉事說,她極度的不舒服,哀求王僉事,想要回去。
也就是說,其實王夫人可能並不是王僉事說的,覺着好了點因此要出來看燈,而是很有可能是王僉事逼着出來的。至於爲什麼逼她出來……也可能是王僉事覺着有人說他寵妾滅妻了,因此在這樣的大庭廣衆的場合,多帶夫人出來露露臉。也可能是其他的什麼原因……
船外面突然的又是一陣熱鬧,百姓們的笑聲就在岸邊,清晰的很,船舷邊能看到,一條火龍從街上走過,很多人跟在後面,興奮異常。
如今下水的已經全都出來了,也沒有在水裡找人,因此着兩條船從街上看是很安靜的,就像是大戶人家的家眷在船上看燈一樣,因此,他們這邊一點都不引人注意。
楊浩文進來了,對朱鏗寒輕聲的道:“姐夫,府裡又來了二十來個侍衛,那幾個下水的侍衛和下人,我就叫先回去了,免得病了……”
朱鏗寒點點頭:“應該這樣。”
楊浩文看了看屋裡的情形,那邊丫鬟還在薰那個姨娘,他便也坐下了。
之李薰了一會兒,姨娘就有醒轉的跡象,轉頭下意識的躲避着嗆人的煙,之李就把香拿開了,剛轉身準備把香滅了,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聲幾乎可以說是慘絕人寰的尖叫!
今晚上尖叫聲夠多的了!大家好歹都習慣了,不過之李離得最近,這一聲尖叫又實在太過於慘了,把她還是嚇得一哆嗦!
轉頭看去,就看見那個姨娘已經醒了,一扭頭的時候看到了旁邊躺着的死了的夫人,登時就跟見了鬼一樣的慘叫!一下子就從躺椅上滾落了下來,連滾帶爬的叫着:“鬼,有鬼!”簡直嚇得屁滾尿流的。
嚇成如此的樣子,要是說這個姨娘心裡沒鬼,船艙裡的人還真都不信!
楊若嫣冷冷的看着。
那姨娘慘叫連連的爬遠了一些,然後就看到了前面的地上,出現了無數的腳,再擡頭,就看到整個一個船艙的人全都在看她,眼神全都是冷冷的。
那吳姨娘這時候纔回過神來,還以爲自己看錯了,又轉頭看了一眼,一看到牀上躺的死人,猛地又回過頭來,只尖叫聲已經控制住了,如今的情形,也明白點了。
楊若嫣道:“吳姨娘,你別怕,剛剛可能是太驚了,你暈過去了而已,現在沒事了。”聲音中竟然還有些和藹,說完了,給之蘋使了個眼色,之蘋已經明白了,忙過來伸手把吳姨娘扶了起來。
過來扶着坐在了椅子上,之蘋端來了一杯茶道:“姨娘喝點水壓驚。”
楊若嫣也和藹的看着吳姨娘道:“喝點茶壓壓驚……你們不常見這種場面,受不了也是有的。剛剛正說到你們老爺帶你參加宴席的事,你們夫人身體不好,因此你們老爺就帶着你參加了一些酒宴,這也沒什麼,有些時候是要有個女眷的,可夫人起不了牀,總不能硬叫撐着吧?”
誰也想不到,楊若嫣反倒是幫他們解釋了兩句!
吳姨娘神情終於是定了定,從之蘋手裡接過來了茶杯,喝了幾口,放下杯子的時候,臉色終於是好了很多。
頓了頓,才低下頭道:“正是,奴家……原也覺着不配,可……夫人病着。”
楊若嫣點着頭道:“是啊,你們夫人我也是給診過脈的,是病了很長時間了,你偶爾的跟着去王府赴宴,這根本不是什麼大事。”然後又道:“我看你倒是挺眼熟的,是不是也到我面前去過?”
吳姨娘這會兒已經是完全的定了神,忙起身回話,道:“妾並不曾拜見過世子妃,這兩年,奴家從沒有跟着老爺出過門。”
楊若嫣聞言恍然的點頭道:“哦,我想起來了,世子也是前年才封的……”她對吳姨娘擺手:“坐下吧,你是什麼出身?”
吳姨娘忙道:“妾也是良家出身,家是融城的,父親雖然是做生意的,可也薄有家產。原是因爲父親和老爺有約定,這才聘的我。”
楊若嫣聽了這幾句話,便恍然的點點頭:“哦,原是聘的,就是良妾嘍?”
吳姨娘忙點頭:“是。”
但凡是男子身邊的妾室,雖然身份相同,卻也有良妾和賤妾之分,良妾便是出身良家,本身並不是賣身爲奴的,而男方要納這樣的妾室,也是要下聘禮的。
賤妾,便是些賣身爲奴的丫鬟,或者其他青樓等這種出身的妾室,不需要下聘,直接銀錢就能買了。而且這種妾室,也並不被主家重視,有時候隨意的便能送人,甚至主家若是有個銀錢週轉不靈的,還有賣妾換錢的。
吳姨娘忙忙的跟世子妃解釋自己是良妾,也是想說明,老爺帶自己出去赴宴,倒也不算是特別的沒規矩,小看了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