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芥毒

21 芥毒

春寒料峭的四月初,卻在銅鏡中顯得悽風苦雨,雪虐風饕。

少女強忍着內心的激涌擠出一絲苦澀的笑。

“師父,我臉上,臉上的傷會治的好嗎?”

少女胸中恍過崩天徹地的哀鳴,她雖不像從前父王舊部白沐子那般貪戀容顏,可對一個正值花樣的少女來說,毀了一張臉,並不是那麼容易接受的!

從前父王的舊部…..

突然,電光火石一瞬間,似是有什麼蹦出了少女的腦海:“是白沐子!欲魔白沐子!是她傷了我,是嗎?”

少女有些懵,她手指緊緊地嵌在被褥裡,那日發生的一切像滔天巨浪一樣重回腦海中來。

她與白沐子交手時發現已然衝破的妖力卻被另一股仙力壓制着,像一汪躍躍欲試的滾燙岩漿,卻仍留在體內動彈不得。

她不知道是江沅在替自己衝破妖力時出了差錯,還是自己從封印妖力初始便被人盯上下了另一道封印。

若是第一種可能,也不難解決。

若是第二種可能,就…….

清芷忐忑不安,不敢接着往下猜疑。

於是又將思緒帶回了和白沐子血戰的那一刻。

她依稀記得,就是在緊要關頭無法使出妖力,仙力也不濟的時候,白沐子猛攻,使她無力還擊。

受重傷後,淺薄的意識支撐着她將妖王精元給了昏迷的燕語落……

她那時候認爲自己會死,所以將好不容易重新修復的妖王精元給了燕語落,期盼着能保燕語落一命,也算是在凡界種下一個善果…….

至於後來白沐子是怎樣離開的,自己又是怎樣得救的,清芷再也想不起來。

內力雖失了妖王精元,但這些年幻城雪狐從而修成的雪狐精元卻變得更爲堅固澄澈。

想必和白沐子大戰之後,她碎的是我的妖力妖魂,豈料,我早已修成半妖半仙,她雖摧毀了我的一半妖力,那一半仙力卻偶然無恙……

少女垂了眸子,還好,沒有因爲白沐子,讓這一千年的繾綣匍匐,毀於一旦!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知道了臉頰上的傷痕,少女總覺得左邊臉頰牽扯着脖頸一直隱隱作痛。

她恨恨地在心中剜過白沐子的猙獰笑容,屈辱的憤恨連同白沐子之前背叛九剎的憤恨一同爆發了出來。

少女咬了咬嘴脣,齒間瞬間血腥四溢。

“是白沐子!是她!”

少女雙眼溢出血紅的光澤,滿腔憤滿無力抵擋,即將隨着顫抖的身子衝破枷鎖。

一旁的白衣仙者蹙了蹙眉頭,雙壁緊緊地將她環在懷中:“看來玉虛子枝將那障術也一併淨化了!”

說罷,又低言道:“有什麼,待我們回到瀾滄山再說!萬不可動內息!你如今還不能妄自動氣!”

仙者輕柔的吐息交纏在少女的耳畔,令她的怒火消了一大半。

怒火一逝,轉而便是滿心難掩的哀傷。

少女回想方纔銅鏡中自己的模樣,魑魅魍魎冥司鬼怪也不過如斯…..

一條指寬的傷痕從左眼角斜拉往下直至左上脣,佔去了一般的臉頰。

那傷痕不似往常,而是被一團一團黑色的痂包裹着,裡面的血肉像是揉皺了的卷軸一樣,觸目驚心。

而那傷口還不時外溢着黑乎乎的煞氣,歪歪扭扭的像一條極其醜陋的千足蟲。

少女記得,她與瑾瑜總是躲在弟子居中釀一些花蜜,曬一些花粉,做成胭脂。

每每瑾瑜去玄武場的時候,會描眉掃黛,而自己去雲頂大殿的時候,也會塗上胭脂。

沒有哪個女子不愛美的。

更何況,瀾滄那些女子們曾相互私自傳言,說清芷確實生了一副頂好的皮囊!

清芷咬了咬下脣,心裡就像墜着一個千斤重的磐石,拽着脆弱的心房,搖搖曳曳往下落。

落了一半,卻又怕仙者看出自己的心事,惹他心傷於是又強忍着將那千金磐石提起來。

這一提一落,在少女臉上變成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她極力寬慰自己,擠出的笑容顯得慘淡無比:“沒事的,芷兒不怕變醜!況且看這傷痕,定,定能痊癒!師父,是嗎?”

窗外明月皎潔,月華清冷。

整個南海像是一面巨大的鏡子,將九重天映了出來。

而作爲這南海之主的凝月上仙,眼裡的星芒卻沒有絲毫星辰的光亮,反而是幾絲諷刺的暗。

她斂了斂寬闊的長袖,袖間綴着的南海珍珠微微晃動,她不動聲色的靠近了幾步,彎腰將地上的小銅鏡撿了起來,搶在仙者前說道:“若是被欲魔白沐子所傷,用玉虛子枝的汁液足矣,可看這情形,似乎是受了海上蒸騰的溼毒,欲毒遇上溼毒,便成了最爲頑固的芥毒,芥毒難解,哪怕是九重天的司藥神君,都不一定有法可解……”

說完,她蹙眉看向一臉慍色的白衣仙者,略帶責備:“上仙不會不知道芥毒罷?怎得沒將她的面好生用白綾覆上?”

話罷,凝月又做恍悟狀看向白衣仙者,道:“奇怪了,這欲魔白沐子一向左右逢源的緊,從不開罪仙界的人,此番怎得對一個小徒兒都這般放不過!是不是與你們瀾滄山結下了什麼樑子?”

白衣仙者不說話,一雙眼睛像是寒夜裡的星芒,清冷徹骨。

凝月看了他一眼,脣角不自覺的劃過一絲淺笑,而後又斂出一副憂心的樣子,說道:“不過我既然是南海之主,便有法解這芥毒,不如上仙與清芷姑娘再在凝月這裡住上幾日,且讓凝月試上一試?”

仙者若有所思地安撫着牀榻上的少女,將被她踢亂的被褥拉了拉,沉聲道:“上仙不日便要大婚,皓君不好叨擾。上仙的好意皓君心領了,待她身子再好一點,皓君自會帶她去尋除芥毒的法子!日出,皓君便帶她離開!”

凝月眼光一閃,又換上一副冷漠顏色:“既然如此,還恕凝月這兩日招待不週了!”

話罷,青衫女子轉身欲走,剛剛擡腳跨出門檻,卻又停下轉過身來,看向牀榻上兀自發呆的少女,搖頭道:“真是可惜了,從前真真是一副美人胚子,恐這六界之內都鮮少有人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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