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堆砌的平臺上。有一處不大不大的隱亭。四個人圍繞一張圓形雲桌而坐。我跟許文謙則是各自站在自己師父的身後。
“多年不見仙君。仙君風采依舊。”太白金星目光誠然。含笑道。
隱隱看着南華師叔眼底一抹精光乍放。忽閃忽閃的。視線飄向的方向是…師父。
這由不得我不聯想到“陰謀”二字。算了。還是不要亂想了。在座的這幾位。“識心術”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小兒科。我可不敢亂把想法暴露給他們。
開場左不過都是些寒暄的話。師叔聞言輕笑。語氣自然道:“音問久疏。太白最近可是在忙些什麼。”
不過是普通問候。太白卻笑意愈濃。朗聲道:“嗨。不過是跑跑腿罷了。倒是有一事甚是糟心。近來天庭職位多有懸空。又趕上不少新仙晉升。而掌管新仙晉升的上升星君好巧不巧偏偏去下界歷劫了。太白也就只能暫代上升星君一職。確有些忙。”
南斗六星君中唯有司命星君和上升星君一職最是磨人。而上升星君每日的任務便是爲新仙分配職位。雖受人尊敬。卻也着實是個苦差。
若按天庭的日子算。每日都會有數以百計的人晉升爲上仙。且不是所有上仙都能去天庭述職的。但卻都要上九重天報道。登記一事便也歸於上升星君的所屬範圍。上升星君不但有對來的人記錄。還有看其能力。天庭的職位空缺。查探其是否願意述職的意向。等等…
一個不小心把願意留在天庭的人給分走了。又把習慣了閒雲野鶴的人給留了下來。雖不會造成職位上的過失。卻容易得罪人。
師叔的神情變得淡然。不緊不慢道:“哦。近況如何。”
“不瞞紫賢說。太白着實是忙不過來了。此次前來。還有一事。便是那南斗六星君之中的上升星君職位懸空一事而來。”
見師叔沒有接話。太白竟徑自說道:“原是安排東華述此一職。但他說他常年修養於蓬萊。又辭去天庭職位多年。實在不好擔此任。但他跟我推薦紫賢仙君。太白也認爲目前紫賢是最合適暫代上升星君的之位者。”
師叔剛要說話婉拒。南華師叔搶先一步道:“師兄。地仙晉升南斗六星君中的任意一位。那都是莫大的殊榮啊。”
紫賢眼睛一眯。好你們兩個。一個是吾師兄。一個乃吾師弟。如今竟合起火來坑害於我。
師父搶了紫賢師叔的藉口。師叔只好另編一個。刻畫一臉苦笑道:“太白君。紫賢怕是擔當不了此重任。瀛洲事物繁多。我門下的弟子都還未定性。且那上升星君一職至少百年。叫我如何放心的下。”
“紫賢放心。瀛洲有南華代爲幫你打理。實在不行東華說了。他也不管蓬萊的大小事物了。來幫你管理瀛洲。”
他們倆。就南華的性子。紫賢真不敢指望。總不能當着太白的面說他信不過南華師弟。更信不過東華師兄吧。關鍵是這不是關鍵。改口道:“也好。只是紫賢自修道以來。就沒有去天庭述過職…”
太白從袖中拿出一柄描樣十分獨特的摺扇。與南華師叔一般。不緊不慢的搖着。
師叔沒有再說下去。反倒是太白金星一副洗耳恭聽模樣。怡然道:“紫賢請說。”
“罷了。這差事。紫賢接了。”師叔神色有些不耐。良久說道。
“那恭喜上升星君了。星君在瀛洲還有要事處理。太白不便打擾。一切妥當後星君入住天機宮即可。那裡自有人爲星君安排。如此。太白也好去向天帝覆命了。”一席話彷彿是早就準備好的。說得十分利落。
… …
師叔正在氣頭上。南華師叔原想留下勸說一二。卻被紫賢師叔給轟了出來。我本來也想留下來安慰師叔一番。也被師父給拉了出來。好在師叔有許師兄在裡面陪着。方便做一些交代。
一路散着步。忍不住道:“師父。紫賢師叔好像不太願意去天庭述職。能不能找別人代替呀。”其實好捨不得師叔。被推了個那樣的苦差。一去就是幾百年。
“小花捨不得師叔。難不成就捨得師父了。天帝屬意。太白金星也只是傳話之人。不然你以爲師弟爲什麼這麼輕易就答應了。”
看來我磨破了最皮子師叔也得做這個上升星君了。驀然間想到。難道那把扇子是天帝之物。不敢置信道:“既是天帝屬意。那師叔豈不有可能做一輩子上升星君了。”
“那倒不會。等過個百年。我們再幫他尋個由頭。把師弟替換下來就是。”
述個職搞得跟坐牢一樣。不禁感嘆。這就是道家人人嚮往的仙界啊…
一路走。一路垂喪着臉。不說我心中想法已如唸咒一般傳入師父的心竅。單說我此刻不是哀聲。就是嘆氣。是個人也能猜出一二。師父有心玩笑道:“怎麼幾年未見。小花心疼師弟倒比心疼我這個師父多了。”
“師父別取笑我了。只是這幾年師叔對花瑤極好。現在他…”現在說來還有什麼意義呢。此事又不是我能管的。這麼長時間未見師父。應該開心纔是:“對了。師父說說您是怎麼醒的吧。距離醉三十三的時間可是還有整整二十五年呢。”
這回反倒是師父惆悵地道:“不想醒也得醒了。”
“此話怎講。”
……
思儒吃透了劍技。戰鬥時的技巧和步伐都參透了。沒了星恨以後他開始着重練習重劍。摒棄了那些華麗招式。揮劍時也不再炫目。而是練習更爲剛勁生猛的劍勁。九玄劍法以輕盈著稱。注重迅捷。利用劍身的靈動性殺人與無形。
而思儒手臂的力道早已超出旁人。加之劍本身就是他的主修。秤諶之深。悟性之強。若想在重劍的領域加深造詣。已然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不過這些年。還有什麼是他不能克服的。從受盡唾棄的廢物。到今天這般境地。除了異於常人的勤奮。他也沒什麼優點了。
一條巨大的劍罡猶如一頭蒼狼般直接衝去。配合御劍術。幾乎看不清思儒的劍何時離手。迴旋之間。十三道雷光縱橫。環繞住思儒身周的劍氣。
劍意果決。一套套玄妙到無破綻的劍法。在思儒手中揮灑如雲。劍芒掠過天際。一記轉身。縱使是最普通的地裂式。都能劈出一條條開山裂地的巨壑、劃出一道道凌厲無匹的悍勁光芒。
然而思儒卻對自己的劍術十分不滿。不禁搖頭。輕吐了兩個字:“無心。”
劍者無心。等同於失了劍意。縱然劍術再強。也無法一擊致中要害。思儒兩指彈動。手中的巨劍便是插入一個深坑當中。幾乎是同一時間。思儒已經消失在數裡之外。
**在深坑中的巨劍化回了原型。竟是一塊少說重達百斤的巨形石。
……
師父略微頓了一會兒。道:“我若再不趕緊醒過來。可不是要見不着我的小徒兒。”
師父果然都知道了。我是打算去魔界找七哥。再悄悄一個人上九玄。現在。這輩子唯一的遺憾也沒了。該見的人也見了。該得到的也得到了。人嘛。知足就好。
我此刻想法自然無法逃過師父的眼睛。凝視了我一會兒。笑了笑道:“小花。你可有想過。逆心而行。或許會有別樣的機遇。”
與師父對話。必須先把智慧給聚集起來:“師父指的是我的命格。”
師父不置可否。反而又取笑道:“呵。太聰明瞭小心嫁不出去。”
……
紫賢師叔離開瀛洲的那一天。依舊一身紫金長袍。淡淡的神韻。一掃衆人。略經我身邊的師父時。瞥了一眼直接踏上了祥雲。
該交代的早在兩日前交代了。簡單的跟師兄們說了些話。
“若覺得瀛洲沒勁就跟你師父回蓬萊。不論如何。修行不可荒廢。”這句話是衝着我說的。語氣透着放心不下。
忙點點頭。不捨道:“花瑤一定謹遵師叔的教導。師叔一定一定要多保重。”
師叔把瀛洲交由趙師兄和許師兄打理。這兩人性子一剛一柔。再適合不過。師叔也算做足了打算。
師叔身影越來越遠。愈來愈模糊。直至化成一顆亮星。不見。
衆人都散了。只剩我跟師父兩人。“跟師父回蓬萊嗎。”
我搖搖頭。“小花長大了。有自己想做的事。”
師父還是像小時候那樣。摸摸我的頭。可惜我不是那個時候的小包子了。含笑道:“什麼時候想師父了。就拿着琉幻葉回蓬萊。”
“會的。”
…
師父又陪了我兩日。便回蓬萊了。
雖然捨不得。卻沒有挽留。他爲我把琉幻葉充滿了靈。足夠我半年所用了。若是用完了。還可以用琉幻葉傳送回蓬萊。我笑笑:“我是不會跟師父客氣的。”
許師兄這陣子都會很忙。已然是沒空再教我法術了。而這次。我沒有再耽擱了。若再不去魔界。七哥怕是要“忘了”我了。
原本想把秋花留在瀛洲的。她死活不依。只好帶上她了。
涵蒼殿。
許師兄現在的氣勢與師叔如出一轍。負手肅立。樣子也不再像從前那般拘謹。
略帶呵斥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我不同意。戡邪能爲滿足自己的野心殺了紫珊。戡普他能護住師妹麼。”
許師兄目光凌厲。掃過我的視線帶着懾人的氣場。
看不見那個平日裡溫潤如玉的形象。說起話來。倒真有些不習慣。一字一句道:“師兄。魔界有花瑤記掛的人。而且這件事是一早就決定了的。”
揉揉太陽穴。“師妹必須留在瀛洲。或是蓬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