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皎潔溫柔,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靜與祥和。月亮照在樹杈上,在地面上落下斑駁的黑影,零星的像是碎裂的玉盤。
望着窗外撒入的月光,林雲合衣側躺在榻上,卻始終無法入眠。
他不知道墨冰兒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以這兩日來雪鷹衛的戒備程度來看,附近應該沒有埋伏人手纔對,也不知墨子洵到底有何安排。
正當他漸入佳境,陷入半睡半醒狀態時,清脆的扣門聲卻忽然將他驚醒。
“誰?”林雲警惕地翻身而起,順手取下了掛在牆上的披風,披在了肩上。
“是我。”來人卻是墨冰兒,身在虎穴中,她的語氣中卻絲毫沒有慌亂之意。
輕輕開門以後,墨冰兒的身形出現在了林雲的眼前。
此時的墨冰兒身着一身素白色的錦衣,裙襬上繡了幾朵淡藍色的碎花,窈窕的細腰也被一根淡紫色的腰帶勒緊,腰帶上掛着一隻青色的葫蘆與一條紅色軟鞭。
最奪目的是,一向不施粉黛的她今日卻是描了炭青色的柳葉眉,施在白皙皮膚上的淡紅色胭脂更是令她顯得白裡透紅,在月光的照耀下,竟是說不出的嬌俏可愛。
林雲不覺看得癡了,渾然沒有注意到墨冰兒的身旁還跟着一人。
墨冰兒緊張地輕咳一聲,林雲這纔回過神來。
“冰兒,不知這位姐姐是……”林雲這才意識到門口處還有一人靜立。
那是一位身着杏黃色衣衫的女子,她以絲巾遮面,一頭一絲不苟的烏黑長髮披散在背後,即使微風拂過,髮絲卻也是紋絲不動,顯得分外詭異。
從其外面來看,林雲只能看出這是一名女子,而諸如年紀身份之類,他竟是看不出分毫。
聽聞林雲的問題,墨冰兒怔了一下,隨即掩嘴輕笑起來。
那黃衫女子波瀾不驚的漆黑眼瞳中也是閃過一絲古怪,沉默了片刻,總算對一旁的墨冰兒開口道:“扶我進去坐吧。”
林雲忍不住撇了撇嘴,此人是什麼身份,居然需要墨冰兒攙扶,莫不是墨家中的一位長老不成?
墨冰兒甜甜一笑,輕輕挽住了黃衫女子的手臂,口中答道:“是,娘。”
聞言,林雲險些吐出一口鮮血,脫口而出:“她是你娘?”
墨冰兒嗔怪地瞪了林雲一眼,隨後紅臉扶着黃衫女子行入了房中,一同落座在了房中的桌旁。
林雲暗自咋舌,急忙運功燒水沏茶,一通手忙腳亂之後,總算面色尷尬地侍立在了黃衫女子的對面。
那黃衫女子輕輕揮了揮手,一隻圓凳從桌底憑空飛起,輕輕地落在了林雲的面前。
見到這一幕,林雲不禁駭然,這一手只怕連墨子洵都做不到吧,不想眼前這女子看似年輕,修爲卻是極高,只怕也是個老妖怪。
“坐。”黃衫女子輕聲道,她的聲音清冷無比,聽上去與墨冰兒和墨子洵都有些相似之處。
“嗯。”林雲古怪地落座,這就是墨子洵與墨冰兒的孃親嗎?古怪的是,他竟是不知道如何與這位女子論交,若是按與墨子洵的師徒關係來論,他無疑便是要低上一個輩分,着實是有些不划算。
“林雲?”黃衫女子似是知曉林雲心中所想,淺淺地道:“我本名沈素寧,你就喚我一聲寧姨吧。”
林雲鬆了口氣,總算從善如流,笑着喚道:“寧姨。”
沈素寧微微點頭,淡然道:“想不到林北澤那個糟老頭居然能生出如此俊俏的後生,如今倒是便宜了我墨家。”
“娘……”聽到沈素寧的露骨的讚賞,墨冰兒頓時羞紅了臉。
沈素寧瞪了墨冰兒一眼,說道:“身爲女孩子怎的這樣沒羞沒臊,我的意思是洵兒撿了一個不錯的徒弟。”
林雲卻是有些許的訝然:“寧姨,您與我老爹是舊時嗎?”
沈素寧的面色有些複雜,點了點頭,似是在說給林雲聽,又像是在喃喃自語:“是啊,都是些陳年往事了,仔細算算,我們也有快二十年沒見了吧,想不到他竟是一直躲在安北城。”
“二十年?”林雲苦笑,看來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了吧,只是他從來沒想過,毫無修爲的林北澤年輕時竟是與這等高手有着淵源。
眼前的沈素寧應該也是一位煉神高手,修爲深不可測。
三人各懷心思,沉默了半晌後,林雲終是開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嗓音有些顫抖,問出了從小到大一直想知道的問題:“寧姨,不知您可認識我的孃親?”
沈素寧見林雲一臉期待與緊張之色,本想一語帶過,不知爲何卻又有些不忍心,她長嘆一聲,輕輕點了點頭。
林雲大喜,正欲問個清楚,卻聽聞沈素寧接話道:“關於你那孃親,我所知曉得也不多,她的來歷頗爲神秘,本人也是個不世出的奇才,當年一出現,便已經打遍天下無敵手,即便是在我和子洵的父親聯手,在她手中也走不過十招。”
聞之,林雲不禁愕然,沈素寧嘴中的描述的人,真的是他的孃親嗎?
若是果真如此,那她又如何會與無任何修爲的林北澤走到一起?又如何會因爲寒毒的緣故,在林雲剛剛出生便是香消玉殞?
這中間有着太多的疑問,只是沈素寧卻似乎不太願意提及當初的往事。
看來只有去問老爹了,林雲面色閃爍不定,也許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都不是偶然,事實上,這世界上也沒有什麼事情是絕對偶然的。
“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些,若是知道的多了,也只是徒增煩惱而已。”沈素寧幽幽地說道。
林雲向着她眨了眨眼,沒有作聲。
沈素寧凝視了林雲,看着後者有些不以爲然的神色,眼中出現了一絲追憶。這孩子眉眼間與他那孃親極像,只是骨子裡卻是像極了林北澤,都是一般無二的倔強。
只怕就算天塌下來,都無法改變他們的想法。
“今夜陪我走一趟吧。”沈素寧忽然道。
“去哪?”
“自然是去解除威脅。”
“文泓麼?”
沈素寧點點頭:“我墨家與霰雪王之間的爭鬥不知何時便會爆發,墨家一干人等都要遷移到安北城,這幽雲城易守難攻,正好趁着這個機會解決掉這個隱患,到時候也可以將這座城當成壁壘,以防止霰雪王派兵來犯。”
林雲恍然,難怪墨冰兒會忽然提出入城,原來是得到了沈素寧的指示。
若是等他們一行人到了安北城後,就不會再有敵國來犯這一隱患,到時候霰雪王腹背受敵,墨家勝利的機會比霰雪王要大得多。
“師傅,他要取代霰雪王的位置嗎?”林雲忍不住問道。
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疑問,要他反霰雪王他沒有意見,但是他卻想象不到之後的事情。霰雪王雖然可惡,但是比起其餘幾個國家的君主,可以說還算是個明君,至少國中沒有出現似炎弛國那等民不聊生的狀況。
沈素寧微微搖頭,嘆道:“只怕沒有那麼簡單。五國從遠古時候便屹立在大陸上,皇室血脈從未變更過,這其中似乎有些不爲人知的原因,只是這原因我們這些子孫後輩不得而知。”
頓了頓,她又繼續道:“我們能做的,也只是爲墨家爭一席生存之地,爭一口氣。”
這是一個十分中肯的答案,林雲不覺點頭,至少他們還站在大義上,這就足夠了。
……
夜是柔軟的。月光朦朧,星光迷離,燈光燦爛,萬方的光交相輝映,流銀瀉輝。
林雲與墨冰兒靜靜地跟隨在沈素寧的身後,趁着夜色向城主府的方向疾行。
雖然已是入夜,但幽雲城的城主府卻依舊是燈火通明,文泓顯然還沒有休息,正如一衆雪鷹衛一般。
文泓無緣無故邀請墨家衆人入城,定然是有所算計。但此刻的林雲卻是有恃無恐,有實力恐怖的沈素寧在此,普通的高手根本不足爲懼。
眼看着到了城主府近前,沈素寧卻是忽然停下了腳步,縱身掠上了旁邊的樹梢,並向着林雲與墨冰兒招了招手。
見狀,林雲與墨冰兒對視了一眼,也是施展身法,沿着樹幹竄上了樹梢。
沈素寧盤坐在樹梢上,放出元神感應了一番,輕聲笑了一聲,而後對林雲和墨冰兒道:“想不到偌大的幽雲城,竟是隻有兩位周天境界的修士。”
聽聞此言,林雲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果然,他還未將話說出口,就聽沈素寧繼續道:“這裡就交給你們二人吧,也好讓我見識一下你們的實力。”
林雲暗自翻了個白眼,訕笑道:“寧姨,您也太高看我了,以我如今的實力,要對付周天高手只怕還有些勉強,一旦打草驚蛇,恐怕我們二人會被源源不斷的士兵拖到力竭戰死。”
這話自然不盡屬實,若真要對付文泓,他可以隱身潛入後輕鬆將其暗殺,只是帶着墨冰兒則是有些麻煩。
“無妨。”沈素寧輕笑一聲,“我傳你二人一套合擊之術,以你們二人的修爲,聯手之後可以輕鬆幹掉那兩個周天修士,日後也算是多了些保命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