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一覺醒來,夏遙還在週末賴牀酣睡中。
他起牀漱洗了一番,正想找點吃的墊墊肚子,手機響了。江城一看來電顯示,眉峰微微一蹙,但還是接起電話。
“坤叔,什麼事?”
“阿城,回家裡一趟。”
“……好。我現在過來。”
江城驅車趕到坤叔的別墅,傭人在訪客監控看到他的車,馬上開了圍牆鐵門。江城把車停進車庫,下車走向別墅。傭人早已打開大門,等在門邊。
“江少爺。”傭人躬身向他行禮。
江城點了一下頭,“坤叔在哪?”
傭人回道:“還在用早飯。”
江城穿過大廳,徑直向餐廳走去。
坤叔正坐在餐桌上吃早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早飯吃了沒?”
“還沒。”
坤叔仰頭點點旁邊位置,“那先吃早飯。”
江城走過去,在位置上坐了下來。等傭人佈置好餐點,低頭開始吃了起來。吃完早飯,兩人一起進了會客室。
待坤叔在沙發在坐定,江城也在一旁坐下,他知道坤叔要說什麼,也不急着開口。
坤叔坐着沉默了會,看了看他,道:“能給阿寧的兒子留條命嗎?”
江城沒說話,從兜裡拿出煙,抽出一支點上。
坤叔輕笑一聲,道:“你想讓我像阿寧一樣,咳到住院嗎?”
江城一笑,把煙伸進菸灰缸抿滅了。
坤叔仰着頭,沉吟了一會,才道:“我知道是阿斌不懂事,竟然不顧你的嚴令,膽敢在你眼皮底下胡來,你心裡有氣我也理解。但你寧叔就這麼一個兒子,要是沒了,誰給他送終啊。”
江城沉默了會,開口道:“寧叔到底什麼病?”
坤叔淡淡道:“肺癌晚期,這老傢伙,犟得很,不肯化療,就這麼拖着。昨晚他知道事情後,又住進醫院了。”
江城蹙着眉,看着地面沒說話。
坤叔繼續道:“他沒多少日子了,又就阿斌這麼一個孩子。他當時去找你收下阿斌,也是想在走之前讓他長點本事,也不必日後受苦。你總不能讓他自己沒去,就先給兒子辦喪事吧。他跟了我三十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只是這兒女債,誰又能躲得過呢。”
江城低頭沉默了會,開口道:“坤叔,這事情有古怪。”
坤叔倒不意外,平靜看向他道:“你是說緝毒隊出現的古怪?”
江城點頭道:“阿斌這次運的毒品量其實不大,如果不是阿峰覺察出他神色異樣,說不定就這麼矇混過去了。林氏上下已經多年沒做這種生意,別說外人,就算是自己人也沒幾個會相信有人還敢販毒。是誰這麼快知道消息,又是誰報的警。”
坤叔點點頭。
江城繼續道:“所以,阿斌我必須要審,但我會給寧叔留住這個兒子送終的。”
坤叔笑了笑,道:“看來是我多慮了。阿城,我明白,現在林氏人多,你管成這樣不容易。有些事情,你不方便做也不能做,就交給我吧。”
江城擡起頭,看着坤叔也笑了笑,道:“謝謝你,坤叔。”
窗明几淨的高檔病房套間裡,時不時傳來一陣陣低咳聲。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打開了。坐在病牀上,一臉憔悴的寧叔看到來人,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大哥。”寧叔叫着,便要起身。
坤叔忙走上前,攔住他。寧叔看看老伴,老伴已經明瞭,起身走出了病房。待病房門一關上,寧叔一把緊抓住坤叔的手,滿眼企盼。
坤叔點點頭,寧叔渾濁的眼眶中馬上水汽瀰漫,含淚連連點頭,“謝謝大哥。”
坤叔握着他的手,慢慢坐到病牀邊的椅子上。輕聲道:“不過,現在阿城還不能放阿斌出來,這事情有古怪。他得問清楚了。”
“什麼古怪?”寧叔一下又緊張起來。
坤叔拍拍他的肩,寬慰道:“這件事情本來應該很隱秘,林氏自從阿城全盤接手管理之後,就沒人再敢販毒。但怎麼阿斌一動手,就有人察覺並報了警,這難道不古怪嗎?”
寧叔思忖了會,認同的點點頭,道:“確實,你這麼一說,我倒覺得阿斌出事,並不是被人意外察覺了,反倒是有人故意拿他在試探什麼。”
坤叔點頭道:“所以,這事得問清楚了。你也知道阿城的脾氣,他既然答應留住阿斌的性命,就肯定不會出爾反爾的。”
寧叔含淚點頭,道:“嗯,讓阿斌吃點苦頭也好,這孩子就是被我們從小寵慣了,寵壞了。現在吃了苦頭,他至少能長點記性,以後給我安分點。免得我死了都不安心。”
坤叔笑着拍拍他肩,道:“阿寧,你跟了我有三十二年了吧。”
寧叔點點頭。
坤叔繼續道:“想想我們當年也就六個兄弟,靠着捆到一處的心,才走到現在。現在六個人走的走,死的死,只剩下我們兩個了。現在林氏大了,要捆住這一窩人更是難,阿城管這麼大攤子其實也很不容易,有些規矩,他一旦破了,之後的事情也難辦很多。”
寧叔沉思了會,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擡起頭笑了,道:“大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這林氏在阿城的管制下,也越來越好,我年紀大了,是該好好休息了。”
坤叔感激的一笑,道:“你的股份,我全價現金收回。你帶着錢,帶着妻兒老小,好好過幾天安生日子。國外的醫療條件好,說不定,你這老東西還能活的比我更長。”
寧叔苦澀一笑,道:“命長不如命好,你能有阿城這麼一個孩子,纔是真正有福之人。”他想了想,又道:“不過,我很奇怪,你當年爲什麼就那麼認定阿城能接你的班呢?還這麼不遺餘力,待若親子?”
坤叔笑了笑,道:“你不覺得阿城跟阿波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嗎?看着他我就想起年輕的時候,我是真的很喜歡這孩子。”
寧叔揶揄笑道:“只怕是因爲他那股心氣更像另一個人吧。”
坤叔瞪了瞪他,笑罵道:“老東西,你不刺我,活不安生了不是?!”
寧叔哈哈大笑,引得又是一陣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