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璧是在爲蔣姐姐的事情煩心,還是在爲朝堂之上的事情煩心?”蘇紫瑤盯着龍誠璧那雙半閉的檀色眸子問道。
“瑤兒認爲我會爲她煩心?”龍誠璧挽着蘇紫瑤身前的一縷秀髮,輕笑着問道。
“蔣姐姐有孕在身,照理說誠璧該多多去陪她的,然你這幾日卻是閉門不出,連後院都不曾踏足,可不就是爲了她而煩心了嗎?”
龍誠璧聞言再次曖昧的低笑了起來,氣息吹在蘇紫瑤的耳側,讓蘇紫瑤的略略有些不適:“她懷了個孩子我就得每日去伺候着她不成?況且那個孩子原就不是我想要的,見了也是心煩。”感覺到懷中之人輕微的一抖,龍誠璧笑得更加戲謔了起來。
蘇紫瑤轉過頭去,莞爾一笑問:“那王爺想要的是誰的孩子?”
“本王要的從來只是王府的嫡子。”龍誠璧的臉上褪去了原有的不羈,讓蘇紫瑤明白,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認真的!
回過頭去,蘇紫瑤微微垂下眼簾掩去眼中的動搖,將話題再次轉移:“既不是爲了姐姐的身孕,誠璧定是爲了朝堂之事而憂心了。”
“是也不是。”凝視着蘇紫瑤疑惑的臉,龍誠璧恢復了笑意,“不是朝堂,而是後宮。”
“後宮?”蘇紫瑤的臉色變了一瞬,難道是柳若汐?
龍誠璧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卻並沒有揭穿,仍舊微笑道:“今年三月乃是一年一度的秀女大選。”
蘇紫瑤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略帶了些猶疑的問道:“秀女大選乃是宮中大事,只是這大選往年不都是由太后或者皇后主持的,誠璧緣何爲此苦惱?”
“往年?”龍誠璧看蘇紫瑤的眼神略變了變,讓蘇紫瑤驚覺自己失言,“瑤兒不過是前些日子偶然聽素月等人說起此事,一時好奇多問了幾句。”
感覺那猶如芒刺般的目光收斂了一些,蘇紫瑤才微鬆了口氣,不禁有些心慌,若是有一日被此人知曉了自己轉生的事,會是怎樣的後果?
“往年確實如此,但是今年主持秀女大選之人卻是……左相。”
柳瑞海?這也怪不得龍誠璧要心煩了,他雖與柳若汐餘情未了,卻與柳瑞海針鋒相對。試問一個成天想着大權獨攬,一個掌控着滄月命脈,明爲輔政,實爲掌權,這兩個人怎麼可能和平共處?
心中雖然明瞭,面上卻還得做出不解,蘇紫瑤側着頭問道:“左相乃是太后的爹爹,太后讓他主持秀女大選也是無可厚非之事。”
“我雖與左相同爲朝臣,但左相一直對我誤解頗深,如今我又輔佐皇上把持朝政,左相對我更是分外忌憚。皇上年幼,東宮虛懸,若是這次中選的秀女聽從了丞相之言妖言惑主,我在朝中的地位勢必受到影響。”
“所以你之所以煩惱,是因爲想在這次的秀女大選之中安插自己的人而不得?”
龍誠璧悶應了一聲,看着蘇紫瑤沉靜的側臉,忽然笑道:“瑤兒素來冰雪聰明,可有什麼高見爲我解了這煩心事?”
蘇紫瑤沉吟了片刻,目光微微一轉,攪亂了一池秋水,龍誠璧含笑凝視着她,恐怕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每次只要她一想算計什麼東西,就會不自覺地流露出這樣的神態,而他……竟覺得這樣的她格外令他心動。
“高見不敢當,拙計倒是有一個,誠璧也知道有些人即便你不與他們相爭,他們也不會識趣的安分守己。既然如此,王爺何不在他們之間投上一枚導火索,坐山觀虎鬥?”
“愛妃的意思是……安排人在其中挑撥離間?”
“有些人的無心之舉比起刻意的挑撥離間還來得有用。”望着龍誠璧沉寂的眉眼,蘇紫瑤復又璀然一笑。
“你的意思是……”
“與其讓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陌生人登上那個危險的位置,還不若讓你我熟稔之人成爲那衆矢之的,知己知彼。”
“瑤兒所言甚是,只是要如何將此事做到滴水不漏……”龍誠璧雙眸微亮,顯然已經多少猜到蘇紫瑤的意思了。
“這有何難,一枚假棋子的身邊,必然還得安排一顆真棋子。”
“看來瑤兒心中已經有了人選了。”
蘇紫瑤但笑不語,龍誠璧卻繼續玩起了她身前的長髮:“只是要那柳瑞海生性多疑,要讓他相信你所選之人,談何容易?”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這一點我相信左相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故而,臣妾所選之人定然會令左相信服。”
“你的敵人?”龍誠璧攬着蘇紫瑤的腰身猛地收緊,迫使蘇紫瑤轉過頭來看他:“本王倒是不知瑤兒何時樹敵了?”
“王府中的一草一木尚在王爺的掌控之中,臣妾的事情又怎麼能夠逃得過王爺的法眼?”蘇紫瑤卻是一點沒有被壓迫的緊張感,只微微笑道,扯回被蹂躪多時的長髮,站起身來恢復了一貫的恭敬疏離,笑道,“王爺將她帶回來,不就是爲了試探臣妾?”
“既然瑤兒明白,就該知道本王不喜歡別人有事瞞着我。”看着眼前一瞬間變得陌生卻又理所當然的女子,龍誠璧慵懶的雙眸順時又變得鋒利了起來。
“王爺若想知道,直接問臣妾便是,臣妾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蘇紫瑤高傲的揚起了下巴,保存着她獨有的驕傲,她在賭,賭這個男人是否能夠讓自己託付所有,賭這個男人是否值得自己相信?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誰也沒有退縮,似乎想借由這場對視去挖掘出對方眼中自己更多不曾見過的東西。
“那瑤兒能否告訴本王,爲何傳聞中姐妹情深的苗疆聖女,如今會如此的仇深似海?究竟是傳聞有誤,還是本王盲了眼睛?”
“傳聞是真的,王爺夜沒有看錯。”蘇紫瑤頓了頓,“我與錦瑟雖非一母所出,但從小便一起長大,姐妹情分自然比一般人要深得多。只可惜,這些不過都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
蘇錦瑟苦笑了下,眼底滿是淡淡的自嘲,讓龍誠璧微微蹙起了眉頭,卻忍着去撫平的衝動,聽着蘇紫瑤繼續說下去。
“錦兒的孃親是我爹的一個侍妾,曾經很受爹爹的寵愛,爹爹承諾過只要她孃親爲他生下一子,便讓她成爲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不想後來爹爹看上了我娘,驚爲天人之下,迫不及待的將我娘迎娶回家,尊爲正妻。錦兒的孃親爲此耿耿於懷,鬱鬱而終。”
“錦兒孃親死後,錦兒便過繼到了我孃的名下,我與她從小處於一處,本以爲她與我的情分萬不可與旁人相比,不想她竟然對她娘之死念念不忘,一直在心中怨懟與我娘與我,認爲是我與孃親奪了本該屬於她們的東西。”蘇紫瑤嘆了一聲,“故而傳聞是真的。但那日被送上祭臺之前,我知道了她對我的怨懟,故而,纔會情緒太過激動,被急於將我獻給你的爹爹給打暈。”
龍誠璧回憶起初見蘇紫瑤的那日,她確實是昏迷着被擡出來的,臉色稍霽。
蘇紫瑤一直觀察着龍誠璧,見此稍稍鬆了口氣。知曉對於這番說辭,龍誠璧雖沒有全信,卻也信了大半了,遂繼續說道:“入府之後,我雖心懷芥蒂,卻終究不忍多年的情分一朝逝去,遂讓人在她的日常生活中多加照料。我初來乍到,太急於將她收回身邊,影響必然不好,便想着等着穩定了下來,再同她好好談談,化解了這份誤會,不想……”
蘇紫瑤臉色一白,微微的閉上了眼睛,感覺一隻溫暖的手撫上了自己微涼的側臉,蘇紫瑤驚訝的睜開眼睛。一陣天旋地轉,自己竟然又一次坐到了龍誠璧的懷裡。
“王爺……”
“不是說叫我誠璧?”龍誠璧蹭着蘇紫瑤的脖子,恢復了那慵懶的沙啞聲。
蘇紫瑤卻在心中腹徘,剛纔是誰先自稱本王的?
“上次教唆侍衛意圖衝撞你之人便是她?”
他果然都知道!蘇紫瑤壓下心頭的劇顫,緩緩地點了點頭。
“她如此待你,你卻替她求情。”
“她對我不仁,我卻不能待她不義,畢竟是一同長大的情分,而且我們的體內還留着一半相同的血液。”蘇紫瑤輕嘆了口氣,言語中滿是倉皇的失落。
緊握的手變成了十指相扣,龍誠璧好似感受到了她的失落,也嘆了一聲:“你的這份心不見得能夠傳達得到。”
“她可以不接受,我卻不能不做。誠璧想找個知根知底的人,而對於她的爲人,我還是清楚的。她不過是想要拿回本屬於她的榮耀,如今有了機會,我合該爲她爭取,這也算是我對她的最後一點心意。誠璧何不成全了我,也成全了她。”
“但你也說過她視你爲敵人。”
“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我想與她有個了結,如今這也算是個機會了。藉着這次機會,若是順了你我的意,我姐妹也能和好如初,若她仍舊執迷不悟,我與她也便再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瑤兒該知道我並不喜歡這樣搖擺不定的賭博。”
“誠璧這般精明強幹,必然知道如何將賭博變成既定的計劃。”蘇紫瑤對着龍誠璧盈盈一笑,“秋上院花房裡的丫頭笑蘭品貌上佳,與錦兒關係甚好,況且,臣妾聽聞笑蘭早年家中變故,是託了王爺的福才化險爲夷,對王爺感恩戴德,若是她能夠與錦兒一同入宮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