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紫瑤再次醒過來之時，頭頂已經迴歸熟悉的雕花牀帳，窗外黑漆漆的一片，怕是早已過了三更。
一見蘇紫瑤睜開眼睛，邊上守着的碧淵立刻喊了出來：“小姐，你醒了。”
這一聲輕喚，把外面守着的素月和挽星也喊了進來。
“王妃，你可醒了，真是擔心死我們了。”挽星只穿着一件裡衣，看樣子也是才躺下沒多久。
蘇紫瑤就着碧淵的攙扶靠到軟枕之上，淡笑着問道：“什麼時辰了？”
“剛過了丑時。”素月頓了頓才又提到，“王爺剛走不久，明日還要早朝，勸了很久方纔回去休息，傍晚安姨娘也曾過來看望。”
“我知道了。”蘇紫瑤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指尖低聲問道，“我昏倒之後，她們怎麼樣了？”
“巧兒、盼兒還有月娥都已被仗斃。”素月躊躇了下方纔續道：“二姨娘御下不力，禁足三月，抄經書百遍，以慰三姨娘孩子在天之靈。”
素月一說完，三人的目光全都投注到了蘇紫瑤的身上，眼中透着幾分擔憂與小心翼翼。
蘇紫瑤卻沒有半分動靜，兀自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頭，直至挽星終於忍受不住這樣窒息的沉默，憤憤不平道：“太妃真是太偏心了，明眼人一看便知這一切都是二姨娘所爲，偏到了她眼中便只得了個御下不力，委實氣人。”
蘇紫瑤擡頭看了挽星一眼，低低的笑了起來，調侃道：“我都沒氣，你氣什麼？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王妃。”挽星見蘇紫瑤竟然取笑自己，當即不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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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蘇紫瑤低笑道，完全沒有幾人所預料的氣憤難當，看出幾人的疑惑，蘇紫瑤輕嘆一句，“喬雪薇不比我無依無靠，她的父親是當朝禮部侍郎，哥哥又是禁衛軍正四品中郎將。一個主內一個主外，王爺和太妃即便不看她的面子，也該看她父兄的面子。縱然所有人都認定了此事爲其主謀，說到底也不能真對她做什麼。”
更何況禁足三月也算是變相的被打入了冷宮，三個月後她還要翻出什麼浪來，只怕也不是什麼易事。
“小姐既然知道奈何不了二姨娘，爲何如此大費周章安排這一切？還爲此傷了自己的身子，當真不值。”
“真的不值嗎？”蘇紫瑤冷笑一聲，“今日我奈何不了她，但是她謀害蔣玢嬈還害得她不能生育一事已經深入蔣玢嬈的心，她謀害我一事也已經入了王爺的眼。除此之外，她沒能誣賴到我，還讓我反誣陷了一把，搭上了她埋伏在我身邊的暗探一個，身邊最信任的貼身婢女一個，這樣的損失對她來說是不可估量的。”
這一次的事情，喬雪薇損了兩名心腹，還被扣上了謀害王妃、毒害王府子嗣的罪名。蔣玢嬈丟了一個孩子，失去了生育的可能，就像一隻拔了牙的老虎，翻不出太大的浪花了。宮裡那個靜觀其變，準備坐收漁翁之利的女人更是損傷了埋藏在王府中的一雙眼睛。三個人各有損傷，而唯有她……大獲全勝！
“若非當日那個浴殿事件，巧兒急於求成暴露了身份，奴婢倒是不知我們房中竟也埋藏了這般多的暗探。”素月唏噓一聲，頗有感慨。
“想在這個王府之中生存下去本就得看自己能夠收買的人有多少。只可惜，一枚暴露了的棋子最後的用途也只剩下反噬其主了。”
“哼，那是她們咎由自取，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反正奴婢就是看不慣那個女人明明使了壞還一副無辜得楚楚可憐的模樣。”挽星似懂非懂的聽完，擰着眉冷哼道。
蘇紫瑤微笑着拉了拉她的手道：“行了，都彆氣了，天色還早再去歇歇。明早還得早起，這裡有碧淵守着就行。”
挽星還想說什麼，卻感到自己的衣袖被揪了一下，回頭一看，竟是素月在朝她使眼色，只得不甘不願的與素月退了出去。
“小姐，你不是已經……爲什麼還會中毒？”碧淵一見兩人離去，立刻轉身問道，眼中滿是憂慮。
“這只是一個假象，其實我並沒有中毒，你不必太擔心。”蘇紫瑤看出了碧淵臉上的不解，微笑的撫上了自己的手腕，“多虧了這個小傢伙。”
碧淵順着她的目光望去，竟是一隻盤踞在她手腕之上的那隻素銀鐲子，碧淵驚呼一聲：“五毒蠱。”
那鐲子像是聽懂了主人的談話，從蘇紫瑤的手腕鬆開，伸展開身子化爲一條銀色的小蛇一路溜到了蘇紫瑤的脖頸之處，親暱地蹭了蹭她的頸項。
蘇紫瑤寵溺的點了點它的小腦袋道：“銀環不但能夠攻擊他人，令人短期之內中毒而死，還能夠模擬出數百種毒物的形態，幫我裝出中毒之象。只可惜讓銀環做出中毒假象極耗體力，所以我纔會暈倒。”
聽到蘇紫瑤的解釋，碧淵總算是鬆了口氣，天知道她看到蘇紫瑤暈倒之時有多慌張。
“小姐既然早有打算便該提前告訴奴婢，昨日真是嚇死奴婢了。”
蘇紫瑤笑了笑，伸手握住碧淵微涼的手，將她拉過來坐於牀邊：“你不也有事沒有提前告知我嗎？”
碧淵猛地擡起頭怔怔的望着蘇紫瑤，不明白蘇紫瑤爲什麼這麼說：“小姐！”
“什麼時候認識的？那個司雪衣司大夫。”蘇紫瑤逗弄着肩頭的銀環輕聲問道。
碧淵臉色一變，倏地從牀邊站起便到跪下，卻被蘇紫瑤攔住。
“我又沒有怪你，這麼緊張做什麼？”蘇紫瑤低嘆一聲，忙將她復又拉起。
“小姐，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和司大夫不是您想的那樣，司大夫只是在藥房幫過奴婢幾次，除此之外奴婢真的跟他沒有什麼其他關聯。”碧淵越說頭越往下低，像是惶恐又像是羞澀。
蘇紫瑤見此不自覺的搖了搖頭，都已經這樣了還說沒什麼關聯？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若非今日在姣梨館無意間發現司雪衣的目光不時的停留在身邊之人的身上，她還真沒看出來兩人竟隱藏得如此之深！
“你與他如何，我並不想多加干涉。但只一點我希望你能做到。”
“小姐吩咐。”碧淵臉色一白，垂着頭悶聲回道。
“在看清一個男人所有的性情之前，千萬別把心全都交出去，這是我的忠告，也是我對你的希望。”蘇紫瑤盯着碧淵低下的腦袋，幽幽一嘆，分不清這些話是在告誡碧淵，還是在提醒自己的。
嘩啦一聲，稀有的整套曜變天目茶碗被殘忍的摔碎了一地，發出了臨別的哀鳴。
“不中用，太不中用了！”喬雪薇癱坐在臥榻之上，透明的淚水順着她光滑的臉頰一點一點的滑落，潤花了精緻的妝容。一貫沉靜端莊的面容帶着幾分麻木，溫柔的美目微紅，讓人能夠看清裡面仍舊盪漾的淚花。
“二姨娘。”邊上的小丫頭小心翼翼的輕喚道，生怕驚擾了她。
“思彤，如今這攬月樓中只剩下你一人能讓我好好依靠了。”喬雪薇喃喃的說道。
思彤聞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說道：“小姐，你千萬別這樣，你這樣月娥姐姐地下有靈也不會心安的。”
“你與月娥都是同我自小一起長大的陪嫁丫頭，如今我們都還在，月娥卻已經……”
“小姐，奴婢相信月娥姐姐一定能夠明白小姐的難處的。好在這次還有太妃從中周旋，只發落了月娥姐姐，讓小姐抄書百遍，否則後果實在是……”思彤跪倒在地，想起當時的場景還有些心有餘悸。
“你道她們真的能這麼輕易放過我？蘇紫瑤太厲害了，竟然能夠先發制人，這一盤是我輸了，輸得一塌糊塗。”喬雪薇擡起臉，拭去臉上的殘留的淚痕，“我現在只擔心今後爹爹在朝中少不得要受到蔣家的諸多刁難，我恨哪！”
喬雪薇一拍桌子，那張秀美的臉因爲太過不甘與怨憤變得猙獰了起來：“我處心積慮，籌謀多時，百般隱忍蔣玢嬈那跋扈的性子，爲的就是穩固爹爹在朝中的地位，堅不可摧。卻不想被那個賤人一朝湮滅，功虧一簣！”
“小姐……”
“如今爹爹在朝中失去了蔣家的支持不算，昔日盟友還可能成爲一朝仇人，我過往做的一切全都白費了，白費了啊！”喬雪薇用力的捶打着桌子，本已止住的淚水再次流了下來。
“小姐，小姐，你先彆着急。”思彤忙上前握住喬雪薇自殘的手，制止她的動作道，“小姐，你還沒有輸，你還有太妃……還有太妃。”
“太妃？”喬雪薇渾身一顫，擡起頭怔怔的重複道。
“沒錯，還有太妃。小姐忘了嗎？太妃不喜歡王妃，如今三姨娘又不能生育，四姨娘身份卑賤，五姨娘又還是個孩子成不了氣候。這個時候小姐萬萬不能頹廢。太妃縱然不願，這個時候能夠扶持的也只有小姐一人，小姐只要能夠緊緊攀附住太妃這棵大樹，還怕沒有東山再起之日嗎？”
“對，我還有太妃。”喬雪薇原本微沉的眸子再次亮了起來，抹去臉上的淚痕緊抓着思彤的手，眼中掠過幾絲瘋狂，“沒錯，我還有太妃，我還沒有一敗塗地，只要這王府之中不進新人，太妃就只能倚仗我。只要我還沒有死，我就不算輸。”
喬雪薇的手抓得思彤生疼，卻也讓她鬆了口氣，月娥已經死了，如今若是連自己的主子也消弭下去，以後她在這王府中也不會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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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趕車回家，沒能趕上更新，今日二更補償，二更時間照舊，下午五點=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