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傾顏屁顛屁顛溜到大廳,順着側門,悄悄拎起裙角,一隻腳剛剛踏入屏風後……
“砰!”
巴掌重重拍在案桌上,杯子震動不穩,跌落地上,清脆的一聲輕吟,陣亡。
“錢三少,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敬你爲友,可是,斷不能夠容忍你如此侮辱家父名譽!即使你的鏢在鏡山腳下被劫,那也並不意味着此事就是我們所爲!現在,我清清楚楚地告訴你,此事,我們並不知情!請回!”
這是綠君柳清朗圓潤的聲音,然而隨之而來的攝人氣勢,卻令滿室溫度突降,寒光逼人,殺氣乍現。
揚眉,果然如她初初所預料的那般。看來,錢三少此行就是前來興師問罪的。
“綠公子,勿惱。”
溫和客套的聲音,謙恭有禮,那是錢三少貫常的語調。他說:“綠公子,錢某別無他意,只想請教綠先生幾個問題。錢某與綠公子認識這麼久,錢某相信綠公子爲人。既然綠公子說此事與綠先生無關,那就與綠先生無關。只是,鏢物被劫,錢某憂心如焚,還請綠先生指條明路。……”
綠君柳冷冷嗤嘲,“錢三少手下人才濟濟,信息網絡龐大,相信錢三少知道消息的渠道比我們多。我們不過山野村夫,恐怕幫不了什麼忙。”
“綠公子,錢某非江湖中人,不知江湖中事。瞭解消息的渠道是有,但總不是那麼及時。如果綠公子當真知道些什麼,煩勞相告,錢某感激不盡。”
“哼!我們又能夠知道些什麼!”
“君柳,不得對錢三少無禮。”
綠博淵制止綠君柳的衝動,他微笑着對錢三少說:“錢三少,非博淵不肯相助,只是此事博淵確實不知情。家媳有孕在身,我們天天在山上陪家媳休養身體,未曾下山,確實不知道山下發生了什麼。”
“這樣啊……”錢三少沉吟,低嘆,“如果將來綠先生髮現什麼特別的事情,又或者從某些渠道瞭解到什麼消息,煩請派人通知錢某一聲。錢某必有重謝。”
“錢三少客氣了。如果博淵收到什麼消息,一定第一時間通知錢三少!”
“多謝綠先生。”
綠博淵問:“錢三少,可否告知,鏢物如何被劫?”
“說起來,這件事情確實詭異莫名。近三十餘個鏢師,全部身中劇毒,渾身潰爛而亡,無人生還。滿地殘葉,沒有絲毫打鬥痕跡。看起來,就像……”
“厲鬼索命?”綠博淵接下錢三少的話。
錢三少沉默,點頭,“除了這個解釋,錢某想不到其他任何理由。三十餘人在同一時間毒發身亡,鏢物被劫,現場無任何第三者留下的痕跡,甚至,連車輪痕跡也沒有。太不可思議了!”
“連車輪痕跡也沒有?”
“只有來時的車輪印,到一半便中斷,附近遍佈三十餘人的屍體,車輛馬匹和鏢物不知所蹤,路上並沒有離去的車輪印。”
“哦?這倒稀奇。”綠博淵輕撫下巴,擰眉深思,“這夥劫匪必定早有預謀,絕非臨時起意……”
一直沉默的孫子仲插口,“看他們劫鏢的手段,相當老練,絕非一般的新手。其手段之歹毒詭異,亦不像一般土匪強盜。”
“錢三少,你這批鏢隊的行進路線,所託運的鏢物,都有何人知曉?”
“除了鏢行的總鏢頭趙天行,無人知曉。”
“也就是說,這支鏢是秘密押運?”
“算不得秘密押運。對外宣稱,這批鏢押運的是普通錦緞,送往京城長薇布行。”
“託鏢何人?”
“淮南三十七省總都孟飛逸。”
“也就是說,算上孟飛逸,此鏢只有你和總鏢頭趙天行三人知曉?”
錢三少點頭,“孟總都督秘密託鏢,而我並未採用秘密押鏢,就是想減少外界的窺探目光。本以爲能夠一切順利,卻不料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唉……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如今鏢物被劫,賠銀子事小!問題是……”
“莫非,這批鏢物中尚有其他重要物品?”
錢三少怔忡,意識到自己失言。他笑笑,打圓場,“多謝綠先生!時間不早了,錢某尚有要事在身,告辭了。”
“錢三少,慢走!”
既然錢三少不願意說,那就證明,這樣東西纔是這批鏢物中最重要的東西,也是最讓錢三少頭痛的東西。看來,主謀者的最終目的很可能不是這批鏢物,而是這件東西。究竟是什麼東西這麼重要,需要用這樣的秘密方式押送?這裡面有文章啊!
錢三少離去後,玉傾顏從屏風後走出來。綠君柳和綠博淵正在商量這件事情應該如何處理,看見玉傾顏,綠君柳連忙迎上前,扶住玉傾顏的手臂,牽着玉傾顏走到椅子上坐下,爲她鋪好背後的靠墊,語帶埋怨,“傾顏,不是讓你在後院等着嗎?怎麼過來了?”
“有點不放心……”
其實說穿了就是八卦。最近小日子過得太無聊了,總得找點新鮮樂子耍耍。正巧有八卦,她焉能不聽。
玉傾顏問:“君柳,剛纔錢三少都說了什麼?”
“你不是都聽見了嗎?”綠君柳反問。
玉傾顏努努嘴巴,幽怨道:“來得晚了,就聽見你們後面的談話。前面的沒聽着,不知道你們都聊了些什麼。”
“錢三少興師問罪,我不過反駁了他幾句。”
綠君柳輕描淡寫,一語帶過。
“我聽見了。”玉傾顏說,“錢三少懷疑這批鏢物是我們劫的,那是因爲我們現在是鏡山的山大王。這些劫匪既然挑在鏡山下手,是否也作此考慮,想將所有懷疑的目光都轉移到我們身上?”
“極有可能。”綠博淵說,“我不犯人,人卻犯我。看來,如果不把這次事件查個水落石出,就無法還我們一個清白。”
玉傾顏說:“我看剛纔爹爹問錢三少‘這批鏢物中可有其他重要物品’之時,錢三少神色怪異,顯然,他隱瞞了什麼。明着押運金銀珠寶,暗地裡,不知道還有什麼。”
綠君柳說:“恐怕錢三少的這批鏢是明鏢和暗鏢同時進行。真正重要的東西在這批暗鏢上。”
“會是什麼東西呢?”玉傾顏歪着腦袋,好奇地猜測,“既然與淮南省的貢品同時運送,會否是什麼跟淮南省有關的機密文件呢?”
孫子仲拎起茶壺給玉傾顏倒了一杯茶,雙手捧到玉傾顏面前。玉傾顏接過,感謝孫子仲。她說:“這件暗鏢秘密運送進京,究竟是呈送給皇帝的,還是其他人的?如果是呈送給皇帝的秘報,託鏢秘運,妥當嗎?”
“不妥當!”綠君柳回答,“這批暗鏢絕對不是送給皇帝的。只是借了運送貢品之名秘密運抵京城,以免去許多不必要的盤查。”
“那麼,這批暗鏢的主人會是誰呢?”玉傾顏擰眉思索,“暗鏢一般承託的都是極重貴重價值連城的物品。敢用這種方式託鏢,非富則貴。混在貢品中同運,此人必然與錢三少極爲熟識。否則,錢三少也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用這種手段送鏢啦!”
綠博淵說:“關於這批暗鏢,我們尚無明確線索,一切都只是推測,暫時不要理會。”
“可是,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這些劫鏢的匪賊根本就是衝着這筆暗鏢來的!雖然他們把財物一併劫走,可是,我認爲這只是他們爲了矇蔽世人使的障眼法。如果普通強盜劫匪,他們會用這樣殘忍詭異的殺人手段嗎?乾淨利落,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顯然他們早有預謀。一路上監視鏢隊,最終挑在鏡山下手。我認爲他們也是有預謀的,目的就是把劫鏢之罪嫁禍給我們,讓朝庭派部隊討伐我們。”
玉傾顏字字句句在理,綠博淵也很認同。
“若非我們的身份暴露,那就是我們擋了某人的財路。所以,這個幕後主使要藉機把我們一併除去。”綠博淵說。
“有意思!看來這個鏡山還是個人人想爭的香荸荸。”玉傾顏挑眉而笑,“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人家都欺負到咱們頭上了,咱們還不反擊嗎?”
綠君柳揉揉玉傾顏的腦袋,溫和地說:“你呀,別管這麼多了!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乖乖養胎,生個白白胖胖的大寶寶。”
玉傾顏弱弱地表示,“可素,人家都欺負到咱們頭上了,咱們不能夠不聞不問啊!”
“這件事情我們會處理,你就不要操心了。”綠君柳鐵了心不讓玉傾顏插手這件事情,省得她又惹出什麼麻煩。要知道,這丫頭別的本事沒有,惹禍最在行。
玉傾顏扁扁嘴巴,華麗麗地抑鬱了。
靠!君柳,你鄙視人家大肚子!
綠博淵對孫子仲說:“子仲,你和漢謀下山打聽一下劫鏢的具體情況,再探聽一下朝庭對此事的看法。行事小心,千萬莫要讓人發現了。”
“知道!”孫子仲和陳漢謀轉身雙雙離去。
綠博淵對綠君柳說:“我去跟你大哥聯繫下,看看他們丐幫有沒有收到什麼風聲。”
“大哥在丐幫?!”這是綠君柳第一次聽說大哥的下落,不禁面露喜色,“我跟大哥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不知道大哥何時能夠來?”
綠博淵回答:“我已經告訴你哥和你姐你平安的消息,他們非常高興,說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馬上趕來鏡山與我們相聚。”
“太好了!”
聽說大哥和大姐要來,綠君柳面露喜色。他開始期待,期盼那一天早早到來。
玉傾顏歪着腦袋認真看着綠君柳滿面喜悅的笑臉,內心在爲綠君柳感到高興之餘,亦產生淡淡的失落。君柳有了家,有了自己的親人,有了父母的關愛,有了兄姊的憐惜,不像她,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