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嘴角抽了抽,強忍住心中怒意,儘量溫和地勸說玉傾顏,“大叔,今日所來參加比賽的各大酒樓的代表,都是經過層層選拔一路過關斬將千挑萬選走到最後。大叔如果想參加,可以明年再來。”
“鬼才要等到明年!老子今天就要參加!”玉傾顏霸道地宣佈,擺出惡霸的架勢,纖纖玉指遙遙一指主持人,怒道,“你給不給我參加?不給我參加老子扁你!”
“這位先生——”
這時候端坐在高臺之上,一位身着藍色錦緞雍榮華貴的慈婦開口。她雙眸含笑注視着玉傾顏,溫和地說,“你說你爲一品樓而來,你可知道一品樓爲何沒有參加決賽?”
“我知道。”不就是初賽沒通過嘛!初賽時我又不在場,如今我在,我一定會讓一品樓通過決賽的!
“那你可知道這次比賽的規矩?”
呃……這個倒是不清楚……
玉傾顏強辭奪理道:“規矩是人定的,說規矩什麼的不過空口白話,要改隨時都能夠改!”
“這位先生,正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你要我們爲你破例改規矩,你總得給我們個理由吧。”慈婦不急不惱,溫和地與玉傾顏談條件。
玉傾顏秀眉輕揚,自信滿滿,“我馬上證明給你們看。”
她轉到幾排長桌前這裡找找,那裡瞧瞧,對四周廚師們的冷嘲熱諷不屑一顧。她拿了一條黃瓜,撿了一隻西紅柿,拿了幾塊用剩的姜頭,又掰了半條茄子,提了刀,拿過乾淨的碟子,趴在桌案上好一陣忙碌。
婦人靜靜注視着玉傾顏從容不迫的動作,神情溫潤如水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倒是婦人身邊的年輕男子不耐煩地動了動身子,對母親說:“娘,幹嘛聽那個醜八怪的!好好的比賽全讓他攪和了。”
婦人溫柔地摸摸兒子的頭髮,語重心長,“看人莫要光看外表,這位先生很不一般。”
很不一般?能有多不一般?不就是醜得不一般嘛。
年輕男子撇撇嘴,不屑地想。
年輕男子身旁的中年男人手中拎着一個大大的酒壺正在咕嚕咕嚕灌酒,聽見妻子的話,他放下手中酒壺,醉眼朦朧看了看正在低頭忙活的玉傾顏,攬住兒子的肩膀,嘻嘻哈哈,“離兒呀,莫要不耐煩。你娘說的對,瞧那怪人的那股子較真勁兒,很有意思。”
“爹——”
年輕男子正想說什麼,那邊玉傾顏已經完成了她的工作。她高高舉起手中碟子,遞到婦人面前,驕傲道:“金鳳呈祥,如何?”
四周響起整齊劃一的倒抽涼氣的聲音,緊接着便傳來一片驚訝讚歎之聲,甚至稀疏響起零零落落的掌聲。
年輕男子定睛一看,烏溜溜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再也無法從碟子上移開。這真的只是用黃瓜、西紅柿、姜頭、茄子做成的嗎?刀工精細,色彩斑瀾,神形兼備,整隻鳳凰振翅欲飛,栩栩如生,震憾之感由然而生。
婦人眼睛亮了亮,如同伯樂識寶馬,雙眸熠熠生輝。好聰明的人,好精巧的刀法,這樣的刀工,沒有數十年的積累絕對不可能練成。雖然他舉止粗魯,言語粗俗,沒想到他竟然有一雙這麼精巧的好手!難得啊!真難得!
“未知這位先生怎麼稱呼?”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敝人玉傾顏!”
玉傾顏?這麼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取這麼女性化的名字?果然是怪事年年有,今年最多見!
“就你這副尊容也敢自稱傾顏,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年輕男子不屑冷哼,他討厭母親看玉傾顏的目光。母親對玉傾顏的欣賞,他很是妒忌。
“你管我叫什麼名字,老子樂意!”玉傾顏驕傲地揚起下巴,反脣相譏。
她討厭這個男人的態度!這個男人令她非常之不爽!
年輕男子正想反駁,一旁的婦人柔聲道:“小婦人鳳盈雪,這是我兒鍾瀚離,旁邊這位是我相公鍾落葵。”
婦人微笑着看着玉傾顏,一一爲她介紹。
鳳盈雪?這個名字怎麼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眼珠子溜溜一轉,玉傾顏突然揚起秀眉,驚訝之情溢於言表。
她——莫不就是傳聞中能點石成金,妙手擄心的“妙手廚神”鳳盈雪。
相傳“妙手廚神”的廚藝,登峰造極,再普通平凡的瓜果落入她手中亦能點石成金成爲天下第一美味。只需要一口,已讓人回味無窮,如同上癮的罌粟,讓人心心念念,無法忘懷。相傳“妙手廚神”與“葫蘆酒仙”伉麗情深,既然鳳盈雪在此,那麼“葫蘆酒仙”莫不就是她身邊一直在飲酒的中年男子鍾落葵。
“妙手廚神”與“葫蘆酒仙”的兒子,自然也就是傳說中三歲品菜,五歲釀酒,七歲下廚人人稱道,十歲已名揚江湖的“小廚神”——鍾瀚離羅!
她究竟走了怎樣的狗屎運,竟然在這裡遇上廚神一家子!天意!真是天意!如若能夠把他們請去一品樓,還用愁一品樓無法名揚天下嗎!
某女雙眸剎那雪亮,綻放出無數金光,讓一直注視她的鐘瀚離微微一驚。鍾瀚離正想命令她不準備打他們的主意,就聽見玉傾顏放低身段道:“傾顏有眼不識泰山,竟然沒有認出‘妙手廚神’前輩。在‘妙手廚神’前輩面前班門弄斧,傾顏慚愧。”
“玉先生過謙了。先生的廚藝絕不輸於離兒,細加雕琢,他日前途不可限量。”鳳盈雪暗贊此人進退有度,該強時則強,該弱時則弱,大方得體。看得出來,玉傾顏曾經經歷過很多。
鍾瀚離不高興母親將他與玉傾顏相提並論,堵氣道:“娘,這個老頭子怎麼能夠比得上我!我是你一手調教,而他不過是個山野莽夫……”
“離兒,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莫要看不起玉先生。雖然今日他未必能超越你,然而日後只要他勤加練習,他日必成大氣。離兒,你可不要驕傲自滿,荒廢了。”
“娘——”
“傳聞‘妙手廚神’與‘葫蘆酒仙’伉麗情深,在‘妙手廚神’前輩身邊的這位前輩相信就是傳聞中的‘葫蘆酒仙’鍾落葵前輩。”
“哈哈!”鍾落葵大笑,“正是老頭子!”
“聽聞‘葫蘆酒仙’前輩踏遍大漠滄山,嚐遍天下美酒。我府中恰好有一佳釀,不知‘葫蘆酒仙’前輩是否嘗過。”
聽聞有好酒,鍾落葵原本醉眼朦朧的雙眸剎那清亮。他牢牢盯住玉傾顏,興味盎然地問:“什麼酒?”
玉傾顏微微一笑,賣了個關子。她說:“酒在府中,前輩若有興趣,敬請前來。”
“快、快帶我去!”
一提到酒,剛纔還醉熏熏的鐘落葵馬上像換了個人,神采奕奕,雙眸放光,催促着玉傾顏恨不能馬上品嚐到好酒。
鳳盈雪對丈夫的性子早已習以爲常,倒是嚇呆了一旁的主持人。主持人傻傻愣愣地看着興致勃勃的鐘落葵強行拉住玉傾顏的手就往臺下跑,擡手剛想叫,話到嘴邊,卻發不出一絲聲響。
他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甩了多少銀子,磨破了嘴皮子,好不容易說服錢三少,請他出面,請來了“廚神”一家子作爲本次“京城酒樓廚神爭霸賽”的評委。現在倒好,不知道從哪裡冒出個山野村夫,三言兩語用一道菜就把“葫蘆酒仙”給拐跑了。丈夫走了,妻子和兒子自然也要跟着去。主持人慾哭無淚,嗚嗚嗚……他的大賽呀,他白花花的銀子呀,嗚嗚嗚……現在他該如何收場纔好?
對了!錢三少!錢三少!快快去求錢三少!只要錢三少出面,一定有辦法挽留“廚神”一家子!
主持人立馬吩咐小廝快快去錢家請錢三少來!
……
拉着玉傾顏興沖沖來到一品樓,一心只想品嚐佳釀的鐘落葵往餐桌上一坐,桌子一拍,大大咧咧的命令:“美酒拿來!”
因爲丈夫受傷無法照看店面生意而出來前臺的李玉琳聽見鍾落葵雷鳴般的聲音,手下一驚,手中銅錢唏哩嘩啦灑了一地,一旁的兒子李雲洛連忙彎腰撿拾。
定定神,回過神來的李玉琳迎上衣衫不整大模大樣坐在餐桌上的鐘落葵,笑臉迎人,“這位客官,本店有茅臺、紅高粱、竹葉青等數十種佳釀,不知客官想要什麼酒?”
“我就要他說的美酒!”
鍾落葵大手一指身邊的鬍鬚渣子臉,囂張宣佈。
李玉琳定睛一看,原來是恩公玉傾顏。她不由驚詫,正想詢問,身後傳來一年輕男子的埋怨聲:
“爹,你風風火火走得那麼快乾嘛!我跟孃親都快追不上你了!”
緊接着傳來一婦人的應答聲,清新悅耳婉如天賴,“離兒,莫要責怪你爹爹。你爹爹那個酒鬼呀,有酒萬事足,可憐我這個做妻子的喲……”
聽見愛妻又要開始埋怨自己,鍾落葵變臉比變天還快。他馬上換作一副小狗似的討好表情,三步並作兩步邁出大門扶住妻子的手臂,小心翼翼扶妻子走進酒樓,笑得比花兒還甜,一邊點頭哈腰,就差沒有搖尾乞憐了。他說:“娘子說的是呀!全是爲夫的錯!娘子莫怪,娘子莫怪!”
被丈夫摻扶呵護着,鳳盈雪心滿意足地笑了。可憐一旁的兒子直翻白眼,在心底偷偷地說:拜託,老爹老孃,兒子知道你們恩愛啦!你們那纏綿緋側的恩愛戲碼能不能不要三不五時地在兒子面前上演呀!好酸耶!
扶妻子在凳子上坐下,鍾落葵桌子一拍,大手一揮,“拿酒來!”
鍾瀚離當即黑了臉,爹,少喝一分鐘酒能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