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無豔搗好藥,兩人合作着給男人全身都抹上,這麼重的傷,留下後遺症是肯定的,不過能活着總比這樣活生生的痛死好,何況,他還有孩子這個牽掛。
百里蓮奕沒有上前半步,潔癖是個原因,身份擺在那裡也是個原因,要是讓他出手,直接施術療傷就好了,可是他也不是毫無顧忌的,每個界面都自有平衡,他不能破壞這個平衡,這點他還是明白的。
看着情兒白淨水嫩的雙手變成了青色,白色的衣服上也沾染了不少青色的汁,整個看去污髒了不少,她卻毫無自覺的繼續把那堆青色的東西抹到那個男人身上,絲毫不顯得狼狽,不過,她……是不是忘了那是個男人的身體?
“好了,小姐,這裡我來看着,你去洗一下。”無豔看着情兒那一身,忍無可忍的道,衣服這裡沒地方換,清洗一下總可以吧。
情兒自己也有些受不了了,綠色植物看得再久也不會反感,可是碾碎後真的挺噁心的,還有些粘噠噠的汁沾在手上,更讓她有些反胃,聽到無豔這麼說趕緊向水缸的地方走去。
看了下髒污污的手,情兒正考慮怎麼讓水自動變到盆裡來,旁邊伸出一隻指甲圓潤,十指修長的手舀了一大瓢水放到旁邊的盆裡,解了她的難題。
情兒擡頭,淺淺一笑,“蓮奕,多謝。”
百里蓮奕伸出手,輕撫了下她微溼的額頭,看她皺眉,把手伸到她面前道:“你額頭上沾了這個。”
情兒爲自己的小心眼汗顏,“謝謝。”
把手背到身上,剛纔指尖上的綠色蕩然無存,那就是一個障眼法,他全身被靈力裹得嚴嚴實實,哪有東西可以沾到他身上來,心下想那麼做,想親近她,便做了,她需要理由,那便給了她個理由,如果有理由就可以親近,相信以後理由會越來越多的。
“無豔,你也去洗洗。”無豔本身就是個愛潔的花妖,不客氣的趕緊去清洗,情兒再探了探脈象,穩定了許多,心裡的喜悅悄悄的飄了上來,每次有病人在她手裡好轉,她都打心眼裡高興。沒有那種慈悲爲懷的偉大心志,只是單純的因爲自己學到的東西是有用的,讓別人高興的同時也快樂了自己。
“無豔,來幫着把這牀單換了,污漬太多,會感染。”
“小姐你休息,我來就好。”無豔也顧不得這是外邊,施術讓男人飄浮在半空,以最快的速度掀掉了牀上的所有東西,重新換了套上去,好在這家人雖然貧窮,被褥還是有替換的。
情兒去把窗子開了,古人就這點不好,不管什麼病都是捂着,有時候其實讓空氣流通了會更好,藥香飄了進來,還有孩子隱隱的笑鬧聲。
牀上的人哼唧起來,情兒明白應該是留在他體力的靈氣耗盡了,就像動手術麻醉效果過了似的,不過這一身傷可真夠他疼的,還有傷愈時開始長新肉的癢最是難熬,他還有得罪受。
很快,星光端着藥進來,醇濃的藥香馬上浸入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一碗藥灌下去,有些輾轉的人才算是又昏睡了過去,一番折騰下來,情兒覺得後背都溼了,走出房門的一剎那,冷風吹來,硬是打了個冷顫。對於門外那些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純良老百姓,她選擇了無視。
等得異常焦躁的阿虎看到他們出來一把撲了過來,“大夫,大夫,我阿爹怎麼樣了?好了嗎?”
“我再厲害也不是神仙,哪那麼快好,”情兒失笑,看到他瞬間黯淡下去的臉色才暗罵自己忽略了小孩子的較真,“阿虎,你阿爹會好的,不過沒這麼快,你要有點耐心。”
阿虎的眼睛又亮了起來,連連點頭,想往裡去看看,又擔心會影響阿爹養傷,忐忑的問道:“那我可以進去守着阿爹嗎?”
“當然可以,如果你阿爹想喝水,你就喂他喝一點點,他要是說疼你也彆着急,”原本想說的話看到他小小的個頭停了下來,對一直陪在外頭等着的老大爺道:“大爺,阿虎還有其他親人嗎?”
老大爺點頭,“至親雖然沒了,但是這個鎮子裡的人都沾點親,有什麼要求和我說也一樣。”
“那就好,我會在這裡呆兩天,這幾天是危險期,晚上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要找幾個力氣大一點的人守着他,不讓他碰到傷口,如果一直髮燒退不下來或者出現其他緊急情況,就來找我,我會住在……對了,這鎮上有客棧嗎?”
“有的有的,就是小了點。”老大爺這時候已經把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當成了神醫般對待,知道神醫還要在這裡留兩天,馬上就激動了。
情兒就想找個有熱水的地方洗漱一下,休息一會,哪裡會計較小不小,“可以的,麻煩你帶我們去。”從無豔手裡接過幾帖藥,“晚上再煎一次給他喝,三碗水熬成一碗,有事就去客棧找我。”
老大爺咬咬牙接過藥,“這個需要多少錢您先跟我說一下,我……要去準備準備。”
情兒豈會看不出他們的拮据,她不缺這點錢,可是老百姓爲了這麼一點,卻需要攢很久,“這藥都是我自己採的,用不着去什麼成本,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老大爺活了這麼多年,豈會聽不出這話裡的意思,知道虎子他爹是真的遇上貴人了,趕緊把藥往虎子手裡一塞,“我這就帶您過去。”
鎮子不大,沒走多遠便看到‘小客棧’三個字,簡潔得讓人無語,不過倒確實是名符其實,一進門,一目瞭然的桌椅板凳,一個小小的櫃檯,情兒有些擔心了,這裡能住下這麼多人嗎?
“您別擔心,這裡雖然是小了點,但是後面有個院子,收拾得很乾淨。”看神醫好像不滿意的樣子,老大爺趕緊解釋道。
出門在那,哪還有那麼多講究,情兒也放開了,“能住得下我們這些人就行,掌櫃的不在嗎?”
“在的在的,我叫一聲。”說完,老大爺跑開幾步吼開了,“二狗子,二狗子婆娘,你們人呢?”
“來了來了。”一陣忙亂的足音響起,兩人卻是從後院出來,看到多出來的這些人一點都沒有吃驚,應該是從別人那裡聽到了,年輕的夫妻熱情的招呼道:“後院我們已經收拾好了,絕對乾淨,被褥都是新換的,您救了虎子他爹就是我們鑫霞鎮的朋友,有什麼不滿意的儘管開口,我們一定改。”
是個爽利人,好像這個鎮子上的人都特別爽利,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話果然還是有道理的,情兒心裡感嘆,不過她現在只想好好洗個澡,換了這身衣服,實在不想再和陌生人打交道了。
無豔上前一步,接過話頭,“我們小姐有些累了,可以麻煩你們燒點熱水嗎?還要準備些吃的,乾淨就行。”
“當然可以,請跟我來,婆娘,快去準備熱水。”二狗子快手快腳的引着幾人往後院走,老大爺沒有識趣的沒有再跟着,而是去了廚房。
百里蓮奕一直影子似的跟在情兒身邊,不知道這些人是無知者無畏還是因爲是普通人,反而一點都不受他氣勢所影響,最多就是不理會他不看他而已,他都不知道是該高興好還是生氣好,反正有點無語,於是,一直都保持了沉默。
痛快的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乾淨衣服,情兒只覺得一身都輕了,貓兒般懶洋洋的趴着任無豔給她擦頭髮,面紗也丟在一邊沒有戴,被熱水蒸了好一會的臉紅嫩水潤,如水蜜桃般。
百里蓮奕敲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這一刻,他彷彿看到了女版的自己,慵懶得恰到好處,他知道平時的自己擺出這副樣子時爲什麼那些女人會尖叫了,因爲看到這樣子的情兒時,他根本無法忽視心裡的悸動,那麼強烈,原本以爲自己那顆心只是擺設,沒想到還能用。
“蓮奕,有事嗎?”看他站在門邊沒動,情兒側頭望去,微眯着眼望她,這個表情也很像他,百里蓮奕心裡評價,表情卻恢復如常。
“沒事,來看你梳洗好沒有,你倒是在哪裡都能適應。”情兒現在趴的地方可不是悠然居的貴妃榻,而是一張竹子編制而成的涼椅,都入冬了,這東西不是該收起來了嗎?可是情兒的表情依然是享受的,沒有半絲不適。
情兒坐正了讓無豔給她挽發,“怎樣的日子不是過?說不定我下輩子投胎的人家比這裡還要差,我就當是提前體驗了。”
百里蓮奕覺得被噎着了,還有這說法的?“你怎麼就不想着可能下輩子你會比這輩子更富貴呢?”
“我是徹底的悲觀主義者,不管什麼事都會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這樣的話如果真的不幸言中了,那我也會想,啊,果然如此,心裡牴觸不會太大,最多就是因爲沒有發生奇蹟而有些難過,可要是給了自己過高的期望,一旦沒有達到期望中的標準,那就會很失望,非常失望。我選擇讓自己不那麼失望的活法。”
在她話音落的那一刻,無豔剛好把她的頭髮挽好,拿起面紗帶上,“走吧,我有些餓了。”
“好。”百里蓮奕心裡還在消化那番話,口裡卻習慣性的附和着應道,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有了這種習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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