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是大少爺,慕容家名正言順的長子嫡孫,誰人敢虧待了安安,我剝了他的皮。”慕容燁冷冷的說道,一雙眸子已是赤紅一片。
慕容謹知道這是慕容燁逃避的方式,將傷痛變成不在乎,那就不會再難過。
可也知道,這遮掩的傷疤一旦被揭開時,爆發的傷痛,甚至能夠令自己這個大哥崩潰。
自小他就這般,慕容謹忍不住擔心着,卻又夾帶着一絲淡淡的恨,連他自己也未曾料到的恨意。
“那什麼時候安排她進去?”慕容謹狀似平靜的問道。
慕容燁隨之沉默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那般沉默着。
“什麼地宮?你們想把我送到哪裡去?”舞悠然的意識在衝着交談的二人詢問道,只可惜無人知曉舞悠然的存在,更別提聽到她的聲音。
“主人,您就別白費心思了,沒人能夠聽見你的聲音的。你這般叫也是沒用的。”小米開口道。
“小米,難道就真的沒法子讓人知道我的想法了嗎?”舞悠然不禁這般問道。
“主人,真的很抱歉,真的沒辦法。”小米甚是遺憾道。
“難道就真的這般一直保持這個模樣?若是真的被送入什麼地宮,天知道那是什麼地方?若是沒有出口的地方,那豈非要被困死在裡頭?”舞悠然道。
“主人不常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嗎?爲何不將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呢?”
“好吧,你說的沒錯,別把事情想得太糟糕,只希望能夠儘可能的留在這裡,多一些時間,再送入那個什麼地宮,爲什麼說道地宮我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這讓我想起了秦始皇,這位皇帝不就給自己建造了一個地宮嗎?深埋在地下,千年後才被發現。並且無法先找到尋到安全的方法打開墓穴,一睹秦始皇陵墓的風采。若是我被送入一個有進無處的地方,光是想想就覺得有些崩潰了。”
“主人,也用不着這樣咒自己吧。”
“呃,也對。”
“至少頭七過後。我要準備一些東西。”
“明白了。”慕容謹應道,關於舞悠然的‘後事’便算是敲定了。
一連七日時間裡,舞悠然知道事情成了定局,那表示無法改變,既是如此,還不如眼不見爲淨,專心學好自己以往記下的醫書內容提升自我。
在這七日裡,舞悠然偶然也會借用小米的視覺看周圍發生的一切,而每一次醒來,都可以看到慕容燁獨自一人坐在她的牀側,如同多年相濡以沫的夫妻,爲她打理髮絲,細心的挽起她的長髮,每日裡清晨醒來,都會爲她擦拭臉頰,如同她還活着一般。
每日裡都會抱着安安在一旁安靜的看着她,這一切一切的所作所爲,雖然不曾有如何如何動聽的言語,如何情真意切的甜言蜜語,可正是因着這簡單的行爲,原本對慕容燁那並不算好的感官卻是在改變着。
雖然他與慕容謹用謊言戲弄了她一番,卻足夠他這幾日裡衣不解帶的顧着她時的表現徹底挽回了曾經的不好。
或許唯有失去後,纔會懂得珍惜,這樣的結果,或許也是他慕容燁未曾想過的結局。
“小米,一個在心底認定了一個人死去的人,能夠做到慕容燁這種程度,將她一如既往的當作活着時的模樣,悉心照顧着,他是真的在乎着才能夠做到這程度吧。”
“主人,小米只是程序,並不懂得主人你說的這些。不過,根據資料庫的內容分析後表示,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人,確實如同主人你說的這般吧。”
“是嗎?其實慕容燁也不是個很差的男人,雖然脾氣有時挺衝的,卻也蠻可愛的嘛。更何況他還是安安的親生父親,你說,我是否應該給他一個機會呢?”舞悠然看着此刻正爲她用打溼的毛巾擦拭臉頰的慕容燁不禁這般問小米,可話音方纔落下,卻已經看到原本只是擦拭臉頰,手腳脖子的慕容燁,竟然將手探向了她的衣領,一粒粒釦子慢慢解開,露出那嫩白的肌膚,只覺得有種又羞又怒的感覺,很是矛盾。
既是抗拒着,卻又莫名的感動着,很是矛盾着。
“主人,這是您的選擇,小米不會給任何建議,也給不出建議的。”小米應道。
舞悠然愣了愣神,目光卻望着慕容燁那雙清明的雙眸中,見他細心爲她擦拭身子,眼中不存在任何一絲不純之色,是那般的清明而純粹的爲她擦拭着,然後換上了一套嶄新的衣裳,套上了一身豔紅色的嫁衣,爲她描眉,爲她塗抹胭脂,塗抹蔻丹。
平凡的臉頰在他的手中慢慢變得美豔動人,散發着連舞悠然自己都未曾看過的美麗。
那一身豔紅的嫁衣,穿金戴銀掛玉,鳳冠霞帔,此時的舞悠然看着有別於前幾日的裝扮,只覺得自己是否走錯了地方。
咿呀的開門聲傳來,傳來一陣腳步聲,慕容謹與慕容羽走了進來,手中捧着的卻是一套新郎的服飾。
而隨着他們進來的丫鬟僕人們,也在季宵的指揮下,將原本素雅的房間妝點成喜慶的新房模樣,慕容燁將舞悠然的身子抱起,讓下人立刻更換了牀褥,全部都是喜慶的紅,恍若新婚之夜。
“阿慎,幫我抱着悠然,我要換衣裳,無法顧着她。別讓她的衣服髒了。”慕容燁交代道,慕容謹將人抱入懷中,慎重的點了點頭。
慕容燁去換衣,慕容羽也在一個侍衛過來後,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後離開,至於那些下人在季宵的指揮下,卻是動作迅速就妝點完了整個房間,真的如同洞房花燭夜的新房,紅的喜慶,絲毫不似爲一個‘死人’舉辦的葬禮該有的模樣。
舞悠然有些糊塗的看着,可儘管如此,此刻看着慕容燁離開換衣後,獨留一個慕容謹抱着她立在原地一動不動時,舞悠然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只覺得爲何自己前一秒能爲慕容燁的所作所爲感動,希望給彼此一次機會,可這會與慕容謹在一起獨處時,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就好似曾經過往的一切中,許許多多讓她心動的時刻,總會有他的身影出現。
兩張相同的面孔,截然相反的感覺,她早該想到纔是。
只是這會腦海中,兩個人的面孔不停交換着,讓她甚是糾結。
“莫非我就是個花心的女人嗎?”舞悠然不禁低語自問自己,可卻無法得到任何答案。
慕容謹將舞悠然輕放在已然鋪好的新房紅色被褥上,坐在她的身旁,爲她將垂落的髮絲撥到腦後,望着那緊閉的臉頰,神色是那般的複雜着。
“若是你從不曾遇見我,或許,一切就都會不一樣了。一直以來想對你說聲對不起,卻一直不知如何開口。如今你已去時,想說卻是已經來不及。是我最先遇見的你,可結果你卻成了大哥的女人。一切因皆因我起,自然有我需要承受的果。若是知道需要承受這樣的果,我寧願受苦百倍千倍,只希望你還能夠活着,哪怕只是隔着遠遠的看着你,至少你依舊好好的,這便足夠了。月兒,若是你只是舞悠然該多好,或許唯有那樣,我纔有資格與大哥競爭吧。可笑吧,將你推給大哥的人,而此刻想要從大哥那裡搶回你的人,卻又是我。他們都認爲我不會爲誰而心動,而亂了分寸,可今時今刻我卻只想對你說,唯有你,是我的軟肋,逆鱗。或許,死對你纔是最好的結局。至少,你不必面對這個令人難堪的抉擇。”
慕容謹的話震驚了舞悠然,讓她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在這麼一個時刻,慕容謹居然對自己表白了。
他說她是他的軟肋,逆鱗。
這可比什麼他將她推入慕容燁懷中這種事情震撼舞悠然的心。
畢竟,一個是曾經就有過疑惑的問題,一個卻是從未想過的事情,哪種震撼更大,可想而知。
“阿慎!”慕容燁突然喚着慕容謹的小名,不再二弟二弟的喚着。
“大哥!”慕容謹起身應道。
慕容燁緩步過來,拍了拍慕容謹的肩膀,“還是叫我阿暉吧,以前我們兄弟倆就是這般稱呼的。”
“嗯。”
“阿慎,我喜歡待在悠然身邊的感覺,喜歡她的肆無忌憚,又懷着慈悲天下的胸懷。你我是兄弟,是同胞雙生的兄弟。你的心思我能懂,我也可以感受得到你對悠然的感情。算我這個做大哥的謝謝你,謝謝你成全我這個無能的大哥的願望。”
“別這樣說。你纔是安安的親生父親,由你娶她再合適不過了。”慕容謹道,臉上並無被拆穿的尷尬,反倒是坦然。
人已亡,以往的一切如今再說什麼都沒用,重要的是讓往生人安心上路。
“不管如何,還是要謝你。”
“阿暉,時辰差不多了,別錯過了吉時。”慕容謹打斷慕容燁還要開口的話語,這般說道。
“你說的對,不能誤了吉時。我們出去吧。”慕容燁道,起身去抱舞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