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至極。
正是宣變態身邊那條爲虎作倀的蠢蛇。
我打量它的同時,它也在打量我,一瞬不瞬的。
它吐了吐信子,金黃的蛇身不知何時盤作一團,只餘一截兒尾巴露在一旁,不緊不慢地敲打着身下雲霧。那嘶吐與拍打皆是若有似無,我心裡卻跟裝了面大鼓似的,直被敲得咕咚作響。
這時,身後有傳來一陣急躁的催促:“起來!”又迫不及待鉗着我的手臂將我拉起來,“磨蹭什麼呢,快!進去!耽誤爺的時間!”
進去?進去送死哇?本姑娘纔沒那麼笨!
身後那傢伙倒也不笨,見我遲疑便曉得我要跑路,是以只默不作聲做了防範,只待我慌不擇路地撞上去。他手上的力道很大,低頭瞧去,只見那隻鉗在我臂上的手掌捏得死死的,青色的脈絡盤虯遊走於紅黑的皮膚之下,一時只覺骨頭都快碎裂了。
腳下迫隨前行,眼中盡是那仙將蔑視哼笑的臉。
越朝禽天苑門口靠近,心底便跳得越快。我尤不死心,一邊掙扎一邊試圖說服他:“我,我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你,你不能這麼欺負我……”
他濃黑的雙眉一挑,威嚴端正的面上閃過一抹異色,虎目中盡是看穿小把戲似的明瞭,“休得廢話,若想少受些罪過,你便莫再頑抗,老老實實地進去罷。”眯了眯眼,“本仙將手下力道不知輕重,傷了你這小胳膊小腿兒,難受的課不是你自己。”
靠。瞧丫這一臉正直頭頭是道威武不屈的模樣,哪跟碧雲跟前那奴顏婢膝!這麼多年,這偌大的天宮,真真還將這冠冕堂皇的一套保留得盡善盡美!
眼前一道白光閃過,便被扔進了禽天苑。
身下盡是綿軟的雲朵,倒未曾摔疼。那些禽獸倒通通跑不見影了。然,想到自己與一干稀奇古怪的東西閣擱一塊兒,心底總歸瘮的慌。
聽着遠處傳來的仙鶴的清脆鳴啼,以及不知何處傳來的隱隱約約的嘶嘶吐信的聲音,只覺背
皮子都麻了。我使勁拍着身前透明的結界。而那兩員仙將便站在我跟前,與我不過兩步開外的距離,手中兵器泛着陣陣寒光,一人一邊側對着立在門外。
“喂!放,放我出去!”我想此刻我臉必然是漲紅的,手下砰砰砰不停,拍得震天響,“你們不能這麼對我!”
見先前領路那個神色些微鬆動,便又嚎得更帶勁了,“方纔那番話你們可聽得清楚了?仙子說過,我若有半點閃失,便剝了你二人的皮!”
兩人手中的兵器皆晃了晃。
我以爲看到希望了。哪知這兩個傢伙對望了一眼,竟齊齊背過身去。不論我如何叫喊,愣是八風不動當門神去了。
兩軍交戰,素來有個叫陣的習俗。但若守城的一方城門緊閉,任你利誘也好威脅也罷,總一副不聞不問的態度,憑的叫陣那一方先前士氣有多足,也總會隨時間漸漸流逝。
這種得不到迴應的單方面吼叫委實無趣。我喊得乏了,手也拍疼了,索性挑了塊最白最順眼的雲朵坐下來。奶奶個熊的,歇一陣先。
今日天色頗好。禽天苑古色古香的院牆外一片橙黃,翠如濃墨的迦邏千悲樹後,凌霄殿露出淺淺一角。今日日頭想來不是昴日星君放的,因他素來是個刻板嚴肅的老頭子,每每親自放日頭時,總有諸多講究的,更遑論今日那日頭委實放得遠了些。然與我而言,不刺眼,不發汗,和和暖暖的,倒很不錯。那霞光漂亮得緊,將凌霄殿閣角上那隻蹲趴的贔屓照得十分明朗,迎光瞧去,竟似活過來了。我瞧着瞧着,便有了些睡意。昏昏欲睡間,只覺什麼東西窸窸窣窣的,朝着自己這邊行來。
我懶懶散散的不予理會,脊背靠着一塊山石,手臂隨意撐着一朵厚實的雲打瞌睡。
一抹冰涼卻驀然順着那隻手臂怕上來。我驚了一頭,低頭便瞧見手臂被老老實實纏成個金黃的麻花,那始作俑者尚在可勁兒繞着我的手臂往上竄。不是那蠢蛇又是哪個!
我什麼也顧不得,只嚇得一把跳
將起來。那蠢蛇滑溜溜的,瞬時便從我身上滾落下去。
“你,你想做什麼?”我朝後退了一小步,身子死死貼上山石,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我竟徒手從身後的山石上扳下一塊,“告訴你,我,我手裡有法寶,我我纔不怕你,”我晃了晃手中的石塊,見那雙扁長金黃的眼瞳冷冷清清瞧着我,只覺手腳開始發軟。外強中乾地揮了揮手裡的石塊,勉力平靜道:“你,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刀、刀劍無眼,劃傷了你,便是你活該自找的了!”
它嘶嘶吐着暗紅的信子,聞言,僅是偏了偏巨大的腦袋。頗有幾分憨態。
靠!這蠢蛇、這麼一副乖寶寶的模樣,究竟要鬧哪樣?!
俗話說敵不動我不動。它既安安分分擱那兒呆着,且未對我做出什麼威脅的模樣,我便也按兵不動,喘了口氣,只捏着石塊暗自警惕。
良久。我雙腿幾欲撐不住時,那傢伙總算有了些異動。
石塊尖銳的棱角刺進掌心,疼得很,我卻不敢鬆手。它肥肥胖胖的,有一身蠻力,樣子看起來笨拙,事實上卻十分靈活,甚而輕易從我手上奪走了小妖怪。我是知曉的,它只要隨意擺動一下尾巴,便可輕飄飄將我甩出老遠去。
“你,不許過來!”
它似明白我的話語,前行得極緩的身子瞬時頓住。只揚着腦袋十分慵懶地咧了咧嘴,好整以暇吐了吐信子,尾巴高高翹起來,隨着吞吐緩緩搖晃,偶爾四下拍打飄過那一朵朵飄過身旁的雲。
我瞧得心驚膽顫,一邊小心翼翼瞧着它,一邊舉着石塊敲打結界呼救。那傢伙雙瞳閃過一抹異色,卻一個猛子突地伏低腦袋鑽底下厚實的雲層裡,失了蹤影。
我唬得跳了起來,也不管它是不是要張大了最吃我,只管對着結界手腳並用地捶打起來。奈何外間那兩員仙將瞧也不瞧我,只一動不動站着。
足踝上很快傳來一抹軟滑的冰涼。
它微一使力,我只覺下盤不穩,視線便開始飛速旋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