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他如今黑眉黑髮拒人千里的模樣,張了張口,卻不知如今應當如何喚他纔好。他腰間的鉤鏈晃了晃,發出一陣清冷的聲響,頓了頓,率先行了幾步過來在我跟前站定。
他冷冷瞧着我,神色微閃,薄脣輕啓,道:“小唐棠。”
“額。”我衝他尷尬地點一點頭,“好,你也在這裡啊,好巧啊。”
聞言,他卻皺了皺眉,道:“你來這裡做什麼?”一雙眼睛死死盯着我的手臂,“緣何又成了這麼一副狼狽的模樣?”
“以後在與你解釋。”我繞過他,口氣不自覺帶着焦急,“我要去乾轉殿,你去麼?”
他眸色一閃,掩脣咳了咳,輕輕頷首。
乾轉殿內。大葉竹輪微微旋轉着。一身碧綠的碧雲果真在裡面,身子側對着光靠在一條色澤深沉地條案上,怔愣地垂着腦袋,似在思索什麼。
聽見腳步聲,她緩緩轉首瞧來。
卻見她滿臉垂着淚。
待瞧見是我,嬌俏的妙容頓時瘋狂地扭曲,脣間亦發出陣陣奇怪駭人的低笑。她狠狠吸了一氣,隨意抹了把臉,杏眸中射出怨毒,脣角卻微微揚着,“呵。你的消息倒是靈通,這麼快便尋來了。比我預計中快了不少。”眸色一轉,瞭然道:“你這狐狸精,想不到爲了他,竟敢從那誅仙台上跳下來。”
這句話明明白白告訴我,她一早便料到我會跟來。而她的來此的目的之一,便正是如此。
我抿了抿嘴,開門見山道:“他的仙魄呢?你將他怎麼了?”
“嘖嘖,你可真是沉不住氣,”她輕笑着搖搖頭,尖細的指甲重重劃過我下巴,“不要心急嘛。”
殿門外閃過一陣光影。定是穹蒼罷。方纔跑得急,也沒在意,到乾轉殿前才驚覺自己將他落下了。
我回頭瞧去,只見他微微喘着氣。面色白得觸目驚心。
碧雲漫不經心瞧了一眼,嗤笑道:“呵,後面還跟着一個吶。怎麼,丟了那副火紅的皮囊竟不心疼麼?還想着過來與我鬥一鬥不成?”
心底顫了顫。我還道他怎會換了副皮囊且如此不濟,竟會被我落下,原來卻是這樣。
穹蒼不語。行過來,緩慢卻堅定地,一個一個將碧雲的手指從我下巴處拿開。碧雲神色間頗惱,一雙細緻的柳葉眉輕蹙,狠狠一甩,將他的手打落。
穹蒼身子一個踉蹌。
碧雲嫌惡地擦了擦手,道:“滾一邊去、沒這本事便莫打腫臉充胖子來英雄救美!本仙子懶得與一個半死不活的殘廢動手。”
穹蒼皺了皺眉,一把將我拉至身後護住。
“呵!還挺有骨氣啊,”碧雲這話分明說得是穹蒼,一雙含情的杏眸卻繞過他嘲弄地將我瞧着,“你這狐狸精,勾人的手段果真使得很在行啊!”
枉自她生得精貴,一張小嘴也生得十分耐看,說出的話卻着實討厭得讓人恨不得狠狠給她幾個耳刮子。
我咬了咬牙,忍住衝過去抽她的衝動,試着與她說理:“玉帝他老人家已答應放過他,我不想節外生枝,你將他還與我。”
“我姨父會放過他?”碧雲奇怪地笑看着我,神情如瞧在一個傻瓜癡人說夢般,“笑話!姨父素來疼我,不論我如何做,他也絕不阻撓我。姨母也站在我一邊幫我。若非如此,你以爲你和他之間緣何總是如此多的波折?”
“是與不是,你儘可去問一問玉帝。”
碧雲面色閃了閃,神情已不若先前那般肯定,須臾,又笑了笑,身子一閃兀地靠近我,在我耳旁綿軟這嗓子道:“那樣又如何?即便姨父放過你,本仙子也一樣絕不會善罷甘休,我絕不放過你們,呵呵……”
她揮袖阻住穹蒼的攻勢,在他胸前狠狠便是一掌。末了,漫不經心拍了拍手。側首瞧着我,柔若無骨的手掌在我臉頰上拍了拍。
地上散落着死死血跡。穹蒼動了動,靠着牆角極緩地坐起來。他一手扶着胸口劇烈喘息,雙瞳卻將碧雲狠狠瞧着,又望了我一回,將目光挪開了。
碧雲踱了幾步,身子重又靠着條案,垂眸想了想,“我們不如來玩一局遊戲。你若贏了,本仙子便將錦哥哥的仙魄還你;你若輸了,便任憑本仙子處置……”
“不,不要、小唐棠,不要答應她。”
碧雲漫不經心往牆角瞧一眼,又望着我笑了笑,杏眸中含着不加掩飾的戲謔和嘲弄,“如何?你答不答應?”
遊戲啊?
這樣的話,應當趕得上了罷……
“好,我答應你。”
“很鎮定,膽子肥了不少嘛。”碧雲挑了挑眉,面上的笑容越見扭曲,“只盼你一直這般鎮定纔好。”
“廢話少說,什麼遊戲,你說罷。”
碧雲呵呵輕笑,悠悠慢行幾步,斂去笑容與我道:“隨我來罷。”
“等等,我憑什麼信你?他在何處?你先讓我瞧一瞧。”
碧雲也不答,脣角勾了勾緩緩從袖口掏出一枚玉珏來。碧瑩瑩的光華明滅不定。她雙眸半闔,指尖捻決,一抹瑩白緩緩自那玉珏中央飄出。
那人靜靜躺在瑩白的光華中,沉靜的面容,修長的體魄,溫潤的模樣,熟悉的讓人心酸。我伸手方要去觸一觸,碧雲動作一收,迅速將玉珏收進袖中。
一切發生得太快,仿若眨眼之間。我甚至以爲自己所見乃一幕錯覺。
碧雲笑了笑,“好了,如今相信了罷?”
語畢,兀自朝着暗紫的牆壁行去。牆上驀然啓出一個黑漆漆的似乎永無盡頭的洞口。
我一直不知,原來暗紫的牆壁間竟用術法置了個暗門,而另一端,通往之處便是地府的牢獄。
煉獄。
沿路行來的牢獄中俱關押着千姿百態的惡鬼,面貌詭異,習性兇殘,拉拔着牢門的鐵索,雙瞳泛着兇光,死死盯着牢獄外行經的人,有的甚至從眼眶內鼓掉出來,似乎馬上便要落下地去。
我曾聽過這麼一說,卻未想,原來真真存在這樣的地方。讓人心生懼怕到噁心的地步。
我低垂着腦袋小心翼翼跟着碧雲往前。手臂上驀然傳來一股子劇痛,擡頭一
瞧,只見一隻慘敗扭曲的枯骨死死鉗着我的手臂,順勢瞧過去,那枯骨正是從一旁的牢獄中伸出來的。
裡面光線甚弱,只能約莫瞧見一白衣的鬼靠坐於牆角,暗色中有兩顆硃砂紅的寶石熠熠閃耀,無聲又緩慢地飛起又落下,想來是朱釵什麼的罷。
唔,這麼一隻愛打扮的鬼,也不知面貌生得美不美。
那拽着我的枯骨硬邦邦鉗着不放。星星點點的瑩白不斷從臂上掉落下來。雖只是抹鬼魂,到底還是疼。
我使力往外扯了扯手臂,本着同是煉獄可憐鬼的有愛精神,與他和善道:“這位姐姐,我疼得很,你鬆一鬆手好不好?咱們俱是死鬼,死鬼何苦爲難死鬼……”
“哧。”
牢中死鬼四平八穩一動不動,前頭卻驀然響起碧雲的嗤笑,“好生瞧一瞧那位姐姐罷。”
她緩緩走回來,指尖捻決,一束明光兀地竄進牢獄中,將裡間照得透亮。
我順着明光瞧去,頓時被嚇得不行。
那裡面哪裡是個面貌勾人的女鬼,卻分明是個雌雄不辯的鬼,一身白衣不假,卻似垂掛與枝頭的破布般幽幽晃盪着,衣衫下卻是什麼也沒有。那硃紅的寶石則是一雙如血雙瞳。那眼大睜着,被他自己拽在另一隻枯骨掌心中,十分緩慢地拋起又接住。那張慘白中混了暗紅血跡的臉上,空空落落早已沒了眼珠,他卻朝着這邊,血紅的雙瞳在他掌中轉了轉,露出黑色的瞳眸定定將我瞧着。
我一時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狠命從那枯骨般的手中掙脫出來。
手臂一痛,生生扯下一大塊瑩白。那瑩白落入掌中,漸漸變小,須臾便不見了蹤跡。
我垂首瞧了瞧自己,這副缺失了皮囊的靈體似乎越加白皙透徹了。我心底清楚得很。以自己如今這副模樣,若要撐到那個時候……
我瞧門口的方向瞧了一眼。
怕是來不及了。
碧雲兀地擡起我下巴。
眸光驀然對上牢獄中那隻。他緩緩將兩隻眼瞳安放於眼窩中,頓了頓,陡然將下巴整個扳下來,露出一排森森的牙齒。他衝我笑了笑,暗色如淬了毒的血液黏膩地滴落而下。
碧雲一雙杏眼死死盯着我,眸底泛出一種變態的興奮,“怎麼,後悔了?”
“是啊,”我垂着腦袋,死死閉着眼,“怕了。”
發頂傳來一陣拉扯的劇痛。
“這麼不經嚇?”與她的動作相反,話語卻捏得軟軟的,有幾分惺忪。
我睜開眼,只見碧雲雙瞳睜得大大的,杏眸中只餘下一池失神後的瘋狂。她瘋狂地尖笑,良久,眯着眸子湊過來,“本仙子告訴你,遊戲還未正式開始。”頓了頓,“不過,現下你已沒得選擇了。你勾起了本仙子的興致,這遊戲本仙子不準備停下了。”
語畢,只管拉扯着我往前行。
自入了這煉獄,身子便冷冷的。而今越往裡靠,空氣反倒奇怪地熱起來。
我痛得幾乎落淚,身子一個趔趄,被她一把推在地上。頭狠狠磕在一處邊沿上。
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我擡頭一瞧,這裡如一個洞穴般。四下的光線俱是昏昏暗暗的,唯有眼前這佔了大半個洞穴的冒着濃濃熱氣的活泉泛着暗紅色光澤。這活泉的色澤雖詭異,熱氣倒着實生暖。我又往池邊靠了靠。
碧雲回身隨意自牢獄中拉了一隻鬼來。我正疑惑,卻見她將那冤鬼提將起來,一點一點緩緩朝着池子投進去。
那冤鬼哭叫不已,靈體晃晃蕩蕩掙扎着要往上竄,卻被碧雲生生按住,輔一接觸那暗紅色的咕嘟咕嘟冒泡的池水,池面上便滋滋冒出青煙。冤鬼疼得招架不住,鬆了碧雲的手臂直直栽進池子裡,未幾,便消失得無蹤無影。
她又用鎖魂鏈困了一個扔進去,須臾,提起,那鎖魂鏈卻從入水處齊齊斷掉了。
心底似破了個洞般,冷風一陣一陣狠狠灌進來。我無力地往後縮了縮。
碧雲瞧我一眼,嬌俏的面容含着幾許快意,輕輕蹲下.身來,掐着我下巴逼我擡起頭,道:“這化骨池的厲害,你見識到了罷?”
我迎着那道不懷好意的眸光乖乖應了一聲。
“很好,”碧雲遇見含着一抹愉悅,“如此,本仙子便與你說一說遊戲規則罷。”她鬆開手,輕巧站起身,繞着池子轉了半圈,“你跳進着化骨池中,若能好生呆上一炷香,本仙子便將他還與你,如何?”
我使勁搖了搖頭。
這女人哪裡有心還人,擺明了要我命來的。
我瞧着她,簡直恨不得一腳將她踢進池子裡。
“怎麼,爲了他,你不願意麼?”
我別開眼,心底想着臨跳誅仙台時,仙翁夫人那聲喊叫,似乎是要我等一等他們。應當快了罷?
“好。你既不願依照本仙子所言而爲,本仙子便將他丟下去!”
她將玉珏掏出來,作勢欲扔。
“慢着!我未說自己不願跳。”嗓子艱澀得很,一陣陣地似喘不過氣來,“我,我只是尚未準備好,你,你莫急,再給我須臾時間。”
碧雲眸色微閃,脣間勾起一抹嘲弄,“好,我便再等一等。”
我吸了一氣,緩緩朝前挪了一步。
“很好,”她又道,見我嘴裡利落應着卻乾站着不動,又挑眉催促我:“如此,便開始罷。”
“你,你真的會將他還與我?”
碧雲哼了一聲,眸光戲謔,眼中那抹笑意卻明明白白告訴我,放與不放,還得看她心情。
化骨池裡咕嘟咕嘟,四下卻一片寂靜。
我朝來時的路瞧了一眼,那裡卻黑漆漆,看不到半點光華。
轉眸見碧雲一瞬不瞬盯着我瞧,猛一醒神,結結巴巴道:“你,你再容我瞧一瞧他罷。”
碧雲面色驀然陰沉下來,眸光一閃,驀然逼近,“你瞧什麼?”
“沒,沒什麼。”
一陣光華兀地透射進來。煉獄中頓時一片光亮。隨後,一羣人疾步行來,爲首那個,正是玉帝。仙翁夫婦及太上老君等則緊隨其後。
終於來了。
繃了許久的神經終於緩緩鬆懈下來。
碧雲神色間驀然閃過一抹怔愣,癡癡地喚了一聲姨父,喃喃自語,幾不可聞道:“您如何會來這裡?”
玉帝行過來。看着她,神色淡淡地點了點頭,“雲兒,將懿慈的仙魄拿來罷。”頓了頓,“放過懿慈,放過她,亦放過你自己。”
“姨父?您說什麼?”碧雲杏眸中升起一抹淚光,不敢置信望着玉帝,“您叫碧雲放了他們?”
玉帝面色無波看着碧雲,“不聽姨父的話了?”
“碧雲從小就聽姨父的話,您曉得的。”碧雲神色間閃過一抹哀慼,“碧雲自小最聽您和姨母的話。”
玉帝輕嘆一氣,“既然聽話,便將懿慈的仙魄交還給她罷。”
碧雲面上那抹狠戾收斂,乖巧地將玉珏掏出來。瞧了瞧玉帝,將他對自己點頭,捏着玉珏緩緩朝我遞過來。
我心底十分激動,手腳卻不似乎不聽使喚了。
仙翁夫人湊過來拍了拍我的手,嗓音溫雅道:“傻孩子,還愣着做什麼,快快接過來罷。”
“嗯。”
這時,碧雲卻驀然將手縮了回去。
我不解看着她,只見那雙杏眸中驀然閃過一抹惱羞成怒。她死死捏着玉珏,身子往後退了一步,“你這狐狸精,時至今日,竟還敢在本仙子跟前耍這等把戲?!”
“雲兒!”玉帝見她神色不對,面色閃過一抹沉痛,沉聲喝道。
碧雲神色稍稍恢復,很快,卻又更爲瘋狂起來,連玉帝也不認識般,嬌喝道:“你住嘴!你不是我姨父!姨父絕對不會這麼對碧雲的!”
又轉首死死瞧着我,“你這狐狸精,你好卑鄙!你竟妄圖那這等小把戲戲耍本仙子,本仙子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邊說便往後退。越來越接近化骨池。
“我沒有,我沒有,你要我跳,我跳便是,”我心底慌得不行,“你莫退了,再退便是化骨池了。”
“怎麼,心疼他了?呵呵,”碧雲眸色一轉,“那好,你立即跳下去,只要你能熬過一炷香的時間,本仙子便放了他,成全你們!”
我朝化骨池挪了挪,回身瞧着她,我與她離得不遠,那枚玉珏就緊緊攥在她手中。見我瞧着她,揚了揚眉,“還是捨不得自己這條命麼?”
玉帝朝角落的太上老君使了個眼色,老君受意悄悄靠攏過去,不想碧雲十分警醒,很快便被她發現了,無奈只得頓住腳步。
碧雲頓了頓,驀然捧着臉嬌笑起來,腳底下一步一步緩緩朝着身後的化骨池退去。
玉帝面上一緊,厲喝出聲:“碧雲!你給朕站住!”
顯見着,已是有些動怒了。
碧雲怔了怔,“姨父,您從未這般吼過碧雲,”她神色間有幾許恍惚,頓了頓,呢喃道:“您答應過碧雲,絕對不對碧雲動怒的……”
“碧雲並非不聽姨父的話,碧雲只是恨不下心中這口怨氣。您知道,碧雲呆在瑤池的一千年是如何過來的麼?呵呵,每日每夜想着何時才能出來見一見您與姨母、見一見母后父皇母后,可是……母后不在了,最最喜歡碧雲的母后已經不在了啊,”碧雲喃喃自語,兩行清淚從眼角滾落下來,“父皇不肯見碧雲,哥哥們也不要碧雲了。都不要碧雲了。”
“朕、”玉帝嘆了一氣,想說什麼,後又歸於一片沉寂。
“姨父姨母待碧雲好碧雲知曉,可是……”說道此處,已是哽咽得不成語調,“碧雲哪裡有錯?錦哥哥卻爲何那麼對我一而再再而三辜負我?真與仙君也是,他們,他們爲何都不喜歡碧雲,卻偏偏都要喜歡她,”她一手指着我,手臂不停顫抖,語氣刻薄狠戾,“喜歡這個害死我母后的狐狸精?當年若非因爲那件事,母后緣何氣得一病不起最後仙去?”
我心底震了震。
這番說詞當真可憐。
可誰又可憐過懿慈靈君府上的仙禽靈獸一花一木,有誰可憐過風彥穹蒼孟寐,可憐過我,可憐過慕錦——那個世世待我極好苦苦等我千年的男子,他向誰抱怨過,他又招惹過誰,緣何罪大惡極到你們一次又一次那麼對他?!
在她眼底,她們的命是命,我們的命便不算是命麼?
玉帝緩緩行過去,輕輕拍了拍碧雲的發頂。碧雲微微轉身,靠着他。這個仙凡妖三界的王者,何時曾有過這等柔情的一面。他淡淡瞧我一眼,深沉的眸色不辨喜怒,道:“聽姨父的,冤冤相報何時了,就此罷手罷。”
碧雲本柔順地偎在他肩頭,聞言驚慌地擡起頭,手臂一使力從玉帝懷中退出來,狠狠往一旁退了好幾步。
“不,碧雲決不罷休!”碧雲使勁搖頭,怔怔道:“碧雲若連心頭這些恨也丟了,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她轉過頭,死死瞧着我,“我定要這狐狸精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我絕不讓他們好過!”
言罷,朝我笑得逞地笑了笑,將手中的玉珏狠狠朝化骨池拋擲而去。
根本顧不得細想什麼,身子便本能地追隨玉珏而去。隱隱的風聲中,只聽她瘋狂笑道:“哈哈哈哈……本仙子倒要瞧瞧,他在你心底到底有多重要……”
重要麼?
我想是的。
很重要。
那玉珏摻雜着繾綣纖細的血色,色澤卻通透明澈,像極了那雙桃花瀲灩的眸子。似乎是那人在對着我笑。
還差一點便可以觸到了。手臂使勁往前伸了伸,終於在落入化骨池前將它撈進懷裡。
只是,重重滾燙的池水已近在身下,如若抽身逃離,只怕也來不及了。我親眼見識過這化骨池的池水厲害到何種地步,然,手裡握着玉珏,心底卻前所未有地寧靜。
騰騰熱氣吹拂上來,身子暖暖的。手臂卻微微泛疼。我垂首瞧了瞧,瑩白正一片一片自撕裂處緩緩脫落下來。
左右這回是過不去了罷。
既然這輩子也到了頭,既然,不論如何,我與你都不能生在一起,攜手一生。
那麼。
這一回,就讓我們一起死,一起下地獄。
一起,永世不得超生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