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天罪

此時,杜飛雲心中盡是蒼涼,悲愴的回憶。

他匍匐在地,渾身盡是鮮血,雙目赤紅,面孔扭曲,佈滿了憤怒和怨恨的表情。

那一幕幕來自於太古仙魔大戰時的景象,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使他猶如身臨其境,其中的血腥,殘酷,悲愴,他都深切體會。尤其是,當五帝之一的炎帝,被仙界兩位大帝聯手毒害時,他的心彷彿被一把拽出來,在地上狠狠踐踏蹂躪。

似乎,那身披戰袍手持炎帝鼎,浴血廝殺征戰的就是他,那俾睨天下縱橫無敵的絕世大帝也是他,那最後被陰謀襲殺隕落的依然是他。

恨,滔天的恨意,充斥着他的心,使他渾身顫抖,忍不住要仰天長嘯。

但,他靈臺始終保持方寸清明,不曾惑亂,迷惘,他依然記得,此刻的他正在度劫。

在渡劫之前他曾仔細瞭解翻閱過許多典籍,知道修士渡劫分爲三等,最普通的四九小天劫,資質上乘的六九大劫,以及絕世天才的九九重劫。

但現在他所度之劫顯然不屬於其中任何一種,時至如今也不曾有劫雷降下,更不見地火風水與天罡氣焰降臨,只有那無窮無盡的回憶,有喜悅,悲傷,黯然,憤怒,憎恨等等。

這些回憶在他腦海此起彼伏,雖斷斷續續卻構成諸多場景畫面,使得他全副心神都被複雜的情感縈繞,沉溺其中無法自拔。這種情形很像是修煉時心魔入侵的狀況。但是相比之下,走火入魔那簡直太微不足道了,這種來自於心靈深處,靈魂烙印的回憶和痛苦,簡直讓人痛不欲生,讓人無法保持清明和理智,根本無法分清真實還是虛幻。

雖然這心劫並不像天雷降臨那般威勢浩大,但是其威力與殺伐之強橫,比之天雷地火風水都要凌厲詭異百倍。那是來自心靈深處,千百世輪迴依然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恨。怒以及悲憤。

此劫,來自於心,它劫殺杜飛雲的心神,靈魂。而且,杜飛雲相信此劫並非偶然,它已烙印在他的靈魂之中,自太古時就已存在,跟隨杜飛雲無數年月,直至今日藉着天劫之際才爆發出來。

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有這種想法。更不知道爲何自己會明白,但他就是知道這些。那是他的心告訴他的。

神秘,詭異,強大,讓人無法捉摸和抵抗,這就是心劫給杜飛雲的感覺。雖然他沒見過其他修士渡劫,但他知道這種心劫絕對是所有天劫中最強大最神秘的存在。

“怎麼辦?我該如何抵擋這心劫?我又當如何破解?”

心神與靈魂幾乎混亂崩潰的杜飛雲,心中僅僅殘留着最後一絲清明,若是連這最後一絲清醒的意志也被心劫纏繞,陷入崩潰或混亂之中。那他就真的萬劫不復了。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心神崩潰錯亂,神魂與肉身盡皆引爆,永恆消失於天地間,連轉世重來的機會都沒有。

“或許,這就是天意,蒼天要置我於死地。不讓我度過天劫登臨仙途吧!”

整整一個時辰過去了,無論杜飛雲怎樣努力,拼死掙扎反抗都無濟於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心劫衍生。記憶片段來回閃爍浮現,卻根本無處着力不能阻止,心中漸漸地浮現出絕望與孤寂的情緒。

“死!滅亡,唯有隕落纔是你的歸宿!”

一道粗獷,威嚴的聲音在杜飛雲腦海裡炸響,迴盪着,經久不息,一遍一遍的迴音揮之不去。

“你生來便帶着滔天罪惡,你前世今生都懷着天罪,蒼天之下你是罪大惡極之首,你當死!死!死!”

“你逆反大道天意,你這是天罪!不要再掙扎了,放棄吧,受死吧,這是天意,這是天命,這是你的命!”

一道又一道威嚴如雷霆的聲音,在杜飛雲的腦海中,靈魂深處炸響,滾滾而來,席捲他的一切,使他心神震撼失守,不能自已。那聲音有着無與倫比的威力,它攝人心魄,使杜飛雲心生絕望,忍不住就要擡手朝自己的頭頂百會穴拍下。

那裡是識海之所在,法力之源頭,他的十大識海與畢生法力,絕學都在其中。他這蘊含滾滾雷霆的一掌拍下,必然會將自己的頭顱拍的粉碎,就此身隕,靈魂法力都要消散。

“不!不?要!飛雲,你醒醒!”

正持劍於虛空中與藍大先生等人廝殺的杜如風,陡然一聲大喝,聲震寰宇,語調急切。他以一己之力對戰藍大先生,梅先生,四位侍衛,卻仍心繫杜飛雲的安危,關注着他的情況。

見到杜飛雲表情痛楚悽愴到極點,聲嘶力竭地咆哮怒吼着,還擡起手掌來要自盡,頓時心中一驚,情急之下竟顧不得自己正在廝殺,出聲要喚醒杜飛雲。

戰鬥中分心的代價是極其嚴重的,原本杜如風被一位九劫散仙,一位真仙,四位虛仙圍攻,就已經是落入下風節節敗退,幸好有黃天法袍,法劍和天皇印才得保周全。此時,他這分心之下立刻就被藍大先生趁虛而入,海藍寶鑑綻放出幽藍光華,頓時擊中了杜如風,那幽藍光華透過黃天法袍,打入了杜如風的體內。

幽藍光華打入體內,杜如風頓時如遭雷殛,那以百萬年玄冰寒氣凝結的幽藍光華,陰寒刺骨直透靈魂,霎時間就把杜如風的體內經脈六腑五臟給凍裂。而且,那玄冰寒氣不單能夠侵蝕撕裂其肉身,更是滲入他的靈魂,連他的神魂與法力都要被凍結。

杜如風身軀表層立刻附上一層幽藍冰晶,宛如一具冰屍,不能言語行動,直直地朝下方掉落。冰晶之中,一片淒厲殷紅。竟是杜如風重傷之下口中所吐鮮血,沸騰熱血還未來得及噴出,便被玄冰寒氣凍住了。

正在經歷心劫伐戮的杜飛雲,雙目雙耳與口鼻中都鮮血長流,金色法力從他頭頂瘋狂逸散,眼看着他就要陷入瘋魔之中,再不多時就要自爆毀滅。

杜如風的那一聲喊,似是起了奇效,其中蘊含着鎮魂之音的威力,使得他已經淪陷崩潰的神智和靈魂。一個抖擻便清醒幾分。他一睜眼之下,向虛空望去,正好望見杜如風那焦急迫切的臉龐,看到他被藍大先生以海藍寶鑑擊中,化作一具冰晶掉落下去。

“啊!啊!”

痛楚,無與倫比的痛楚,撕心裂肺的悲痛,從他心底涌現,使得他不能自已地怒吼咆哮起來。這一刻。經受心劫伐戮的他,任何情感波動都將被放大千百倍。

他雙目血流如注。淚水與鮮血都混合在一起,眼睜睜地看着杜如風被打傷,化作冰晶落下,又被藍大先生等人追殺,立刻就要性命不保,身死當場。

“不行!我要救他,我不能讓他死!”

杜飛雲狀若瘋魔,口中重複叨唸着這句話,一心只想救杜如風。

他不顧一切地催動法力。身軀化作利劍般的鋒芒,朝紫色光圈發起衝擊,要突破紫光的束縛,去加入戰團,營救杜如風。但事與願違,他哐噹一聲撞擊在紫色光束上,那紫光不曾蕩起絲毫漣漪。沒被撼動分毫,倒是他自己被撞得倒飛而回,口中鮮血瘋狂涌出,心劫趁機暴亂突襲。一舉侵佔他的識海,湮滅他的神智。

下方,杜如風已經重傷,藍大先生與梅先生等人士氣大增,不給杜如風丁點喘息機會,立刻又揮劍追上,使出絕學必殺招式,要一舉將冰晶中的杜如風滅殺。

那一刻,杜如風仰面向上落下,雙目瞪大遙望穹窿,雖然隔着冰晶卻也看的真切。他的耳畔一片寂靜,心神一片空靈,幽寂無聲,又似寒潭死水古井不波。

“難道,這就是我們杜家血脈後裔的命?今日,我們父子二人都將命喪於此?”

心中一聲幽幽嘆息,杜如風的嘴角浮出一抹苦笑,神智開始變得模糊和昏沉,雙眼也逐漸地閉合。

然而,在他的靈魂意志即將被玄冰寒氣湮沒時,在他雙眼即將閉上時,他的眼角瞥見一道虹光,自玄黃世界升起,瞬息間突破虛空距離,來到近前,直奔當場。

到得近前,他纔看清楚,那道虹光赫然是一道青光,其中包裹着一朵碩大的青蓮。青蓮有九瓣花瓣,嬌豔怒放,花蕊之中站着一個女子,風華絕代,豔冠天下,即便蒙着面紗籠着羅衫,也依然顯露出傾世傾國的風韻。

“青蓮夫人?”那青蓮已來到近前,有淡淡幽香撲入鼻中,杜如風看清花中女子身段樣貌,立刻就認出此人來。

下一刻,杜如風的神智立刻被玄冰寒氣禁錮封印,陷入了昏迷之中,雙眼也閉上了。

青蓮夫人踏蓮而來,快如閃電,剎那間就出現在紫色光圈之外。此時,藍大先生等人才感應到她的氣息,才發現她的到來和存在。

但藍大先生等人已施展絕學必殺招式,朝杜如風擊下,且杜如風已昏迷,只要再有萬分之一剎那,那數道光華燦爛,威勢凌厲的仙術,便可將冰晶中的杜如風給滅殺。

藍大先生幾人,此時一心要殺杜如風,已顧不得理會青蓮夫人。她爲何而來?是敵是友這都先放下,稍後再說。先將杜如風解決掉,他們也好專心應對青蓮夫人,再行滅殺杜飛雲之事,以免夜長夢多。

不過,很可惜的是,藍大先生等人算計雖好,卻怎及得上青蓮夫人屈指一彈?

她駕馭着青蓮,懸浮於虛空,來到光圈之外,仙識一掃便清楚了杜飛雲父子的傷勢情況。至於藍大先生等人的來歷和來意,她已無需多想,事情因由過程她也心中有數。

她到來之後,只做了兩個動作,卻立刻將局勢逆轉,乾坤倒轉。她輕彈一指,一道碧綠幽光射出,穿透了那天雷紫光,沒入杜飛雲的體內,正狀若瘋魔痛苦咆哮的杜飛雲,立刻身軀一震,安靜了下來。

她再揮動右手,輕輕轉動晶瑩五指,猛然用力一握。頓時,這百萬裡虛空便被禁錮封印了,時間也停止了流動,所有人都像是琥珀中的蚊蟲,停止了動作,永遠停留在那一剎。

藍大先生等人依然保持着衝殺的姿勢,卻定在當場動彈不得,臉上的表情也凝固着,雖然與杜如風近在咫尺,立刻要將其滅殺,卻怎麼也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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