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謀定（下）
哈桑此時，正盯着帳頂發呆。
他也是快天亮了才睡下，待到醒來，便感覺五臟六腑都有種灼燒感，渾身上下痠軟無力，很不舒服。
“畢竟是老了！年齡不饒人啊！”元帥大人正自哀嘆，便聽到霍姆勒斯在帳外喊着自己的名字。
待老兄弟進帳，哈桑馬上不悅地斥道：“這麼大清早的，你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看着曾經叱吒風雲的大哥臉上的憔悴與眸中的茫然，霍姆勒斯心中黯然，嘴上卻玩笑道：“老哥哥，太陽都快到中天了，您還以爲是早晨呢？今天這麼大的事，您倒安穩得很。只是這份涵養功夫，小弟便多有不及啊！”
“什麼？怎麼都這個時辰了？混蛋，爲什麼沒人叫醒我？衛兵！”哈桑被嚇了一跳，怒聲喝道，一邊暗怨自己居然會渾渾噩噩睡糊塗了。
霍姆勒斯擺擺手，揮退應聲而入的侍衛，嘆道：“他們知道您早晨纔剛睡下，又怎肯打擾？！”
見副帥唉聲嘆氣，面有陰雲，哈桑不由得警惕起來問道：“你來做什麼？是發生了什麼變故麼？”
他這時才發現，霍姆勒斯身邊居然還帶着一個隨從，正是之前在馬色擋下自己攻擊的那個什麼雁。
“大哥，我琢磨了整晚，事到如今，有些話還是對您明說了吧！”副帥猶豫片刻，下了決心說道，還隨手開了隔音結界。
他不待哈桑反應，便接着說道：“其實，麥肯人一直在暗地裡和我保持着聯繫！”
哈桑正自心驚，沒想到對方說的卻是這個事，不由得鬆了口氣。
“老小子這是自覺大勢已去，來表忠心的！”他暗想道。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哈桑板起臉冷聲說道。
霍姆勒斯聞言，苦笑了一下，點頭說道：“此時此刻，不管大哥你信不信，我其實很後悔！貪慾這東西，確實是個難以打破的魔障。現在想來，以我的地位，還有什麼可不知足的呢？”
哈桑眼神凌厲地盯在對方臉上，過了半晌，覺得霍姆勒斯這番話倒像是出自肺腑，心中也不免有些黯然。
以人度己，自己這個元帥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你既然知錯，若現在肯回頭，倒也不晚！鄧普拉那小子還是年輕些，沒咱們這些老傢伙坐鎮支持哪行？！”哈桑斟酌半晌，還是拋出了橄欖枝。
見對方仍未意識到問題的實質，霍姆勒斯只得在心中暗歎。
他向哈桑躬身一禮，說道：“感謝大哥不計前嫌，若有能出力的地方，我當然義不容辭。不過，我擔心的是下午的會面，威爾遜他們有無可能從中作梗！”
“嗯？”哈桑臉色一沉，問道：“你聽到什麼消息了麼？他們要幹什麼？”
霍姆勒斯搖搖頭，說道：“當初，麥肯和我約定的條件就是，一旦事成，要全力配合他們針對魯爾士的行動。”
聽到這句話，哈桑發出一聲冷哼，怒氣上涌，就有發作的趨勢。
他當然明白對方口中“事成”這個詞的含義，而威爾遜給他的條件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可惡的麥肯人，原來真的還有備選方案！
哈桑心中恨意滔天。
單純的懷疑，好歹還蒙着一層薄紗，以自欺欺人；而真相，確是血淋淋，令人無法直視的卑鄙與醜惡。
霍姆勒斯將對方的表情看得清楚，他知道自己的坦白對元帥大人所造成的衝擊有多強烈。
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說了，就得說到底。
“既然鄧普拉已經成了攝政王，那咱們還有什麼必要，去和魯爾士打一場幾乎沒有勝算的戰爭呢？可是，麥肯人會任由咱們回兵嗎？”霍姆勒斯繼續說道。
“你是擔心他們不肯承認鄧普拉的身份，橫生枝節？”哈桑皺着眉問道。
見老頭怎麼都不開竅，落雁不耐煩了。
他向哈桑恭敬施禮後，直截了當地說道：“我家大人已經接到威爾遜的密令，讓他隨時準備接手蘇麗爾的軍權！元帥大人，您總該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吧！？”
“大膽！”哈桑怒吼一聲，身上的能量暴漲，擡手一掌便向落雁劈去。
落雁早有防備，見狀一個閃縱，輕飄飄地脫離了對方的攻擊範圍。
哈桑則更加惱怒，擎出一柄短劍，便要正式開打。
霍姆勒斯暗怪落雁太過心急，正要上前勸解，卻見哈桑猙獰的面孔上已經佈滿了汗珠，持劍的大手也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大哥，你這是……”他話還沒說完，哈桑手中的短劍已經落地，人也搖搖欲墜。
霍姆勒斯趕忙伸手想要攙住哈桑，卻被對方一把推開。
元帥大人手撐桌案，強自支持着不讓身體倒下去，又將銳利的目光盯着落雁喝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本是摩羯瞳女王的手下，現在則和副帥大人一起向攝政王效忠！”落雁朗聲回道。
“這個自報家門講究得很吶！估計又是那個混蛋胖子的主意！”霍姆勒斯腹誹道。
哈桑也被對方的話搞得一愣，想了想才明白其中的含義。
“原來如此！好啊！你們好得很啊！那你效忠的攝政王，此刻是在馬色，還是在這裡？”他咬着牙問道。
這也是哈桑心中最爲糾結的事情。
“嘿！明人不做暗事。馬色的鄧普拉，是我大哥假扮的！現在的東域領主，纔是您的親兒子，蘇麗爾的攝政王！”落雁坦然答道。
本就身體欠佳的哈桑，險些被對方這話氣暈過去。
“這還叫‘明人不做暗事’？你們幹得全是暗中的勾當好麼！”他在心中怒罵不已。
“老哥哥！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咱們得趕快拿個主意出來。剛纔小燕的話你也聽到了，麥肯人恐怕是打算對你和攝政王下手了呀！”霍姆勒斯適時插言道。
哈桑一句“那不正合你心意？”正要出口，可轉念一想，如果對方真有取而代之的意思，又何必來交這個底呢？！
他極力控制住情緒，沉吟半晌，才帶着一絲僥倖說道：“我手下有七十萬大兵，給麥肯人天大的膽子，又敢把咱們如何？”
隨即，哈桑眼中又閃過一抹厲色，吼道：“或者，乾脆先下手爲強，現在就點齊兵馬，將他們盡數拿下！”
霍姆勒斯與落雁被哈桑的話嚇了一跳，同時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元帥大人此刻不僅是身體欠佳，其心態神志也處於即將崩潰的邊緣。
“大哥，此事萬萬不可！如果現在與麥肯人鬧翻，這便是授人以柄啊！這對蘇麗爾，對攝政王的未來，絕無好處！”霍姆勒斯急聲勸道。
“哎……！”哈桑突然泄了氣般倒坐在帥椅上，長嘆道：“我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辦法。可是如果不先出手，到時候主動權就在麥肯人手上了！他們定然早有打算，也有確保成功的準備！我的生死倒是小事，萬一要是鄧普拉出了事，那，那可就全完啦！”
“嘿！事在人爲！蘇麗爾資諫大臣麥桑先生有個主意，我給您說說？”落雁不耐煩地說道。
哈桑：渾身不舒服！看來，辦完這件事，就該好好歇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