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魚雁
胖子一點也不知道,自己此前實施的反間計,就像一顆生命力旺盛的種子,不單已經發芽,而且還結出了果實。
他此刻,也正在一間密室之中。
這裡是西萊爾老宅的地下密室。
他萬沒想到,美女所說的自家密室,居然有這麼大。
其規模完全可與地上的老宅媲美,大大小小有六間房之多。
可是,房間畢竟有限,如何分配纔好呢?
胖子有點撓頭。
大師在宴會尾聲發動的攻擊,如預期般震懾全場,使胖子等人得以趁機安全撤離王宮。
那時,大師已經陷入虛弱狀態。
他強撐着剛剛走出宮門,就昏迷過去,一路上都是靠狂雷揹着才能到達這裡。
必須得給老師一間靜室養傷。
不把大樹伺候好,別說乘涼,萬事休談。
謝洛夫和兩個徒弟擠在一間正好。讓仨噪音太大的老爺們互轟去吧!
丘頓和妻女得要一個房間。西萊爾此前已把母女倆安頓在此,早就佔掉一間房。
兩名暗影的人加上內森一間房。正好看着點這位猶在昏睡的帥哥。
幸虧其他暗影的人把拿鎮靈鐘的傢伙和內森送到這裡便離去,否則還真是不夠住呢!
得!只剩兩間房,卻還有四大一小沒安排。
女王陛下在被宣佈暫免職務前就不省人事。她現在氣若游絲,也不知道還能挺多久。
“喂!要不,我帶着珠珠和摩羯瞳一起吧!我也可以照看一下她的情況!”西萊爾發現胖子有些爲難,被“鳩佔鵲巢”的她很懂事地主動提議道。
“嗨!其實我……”胖子心裡感動,覺得西西公主實在是善解人意。
他正想表揚美女幾句,沒想到被已經在犯困的珠珠打斷。
“你是不是想和女王姐姐住一起?!那可不行!還是讓我和媽媽來照顧她吧!”小美女依舊強悍得一塌糊塗。
這一下,胖子和西西的臉紅速度終於同步!
“別瞎說!跟我走!”西萊爾慌里慌張地拉着寶貝女兒逃走!
“小丫頭有一套!怎麼就開始和女王論姐妹了呢?”胖子很疑惑。
“兩位大哥,麻煩您二位把這傢伙扔到靠角落的小房間去,我跟他住!”麥公子無奈地確定下最後一間房的歸屬,對兩名暗影的人說道。
“麥公子客氣!在下柳落雁,這位是我們大師兄澤沉魚!”說話的人身體消瘦頎長,穿着卻是寬袍大袖,整體看上去有點咣裡咣噹的感覺。
他向胖子施禮說道,同時還介紹了自己的大師兄。
這位大師兄身材適中,鬢邊已經帶着些花白,年齡約在四十幾許。
他神色平和,態度穩重,雙眸卻炯炯生輝,十分機警。
“麥公子!感謝您爲我們少主一家所做的一切。自今日起,暗影便是您值得信賴的朋友!如蒙不棄,你我之間,大可兄弟相稱!”澤沉魚抱拳說道。
“嚯!這幾位暗影的人取名字倒是帶着點兒‘騷勁’!說話辦事也幹淨利落!看起來丘頓這個忙確實沒白幫!”胖子心裡嘀咕,覺得“沉魚落雁”兄弟很對自己的胃口。
“沉魚兄!我做的那點事情,不值一提!反倒是這次多虧你們一衆兄弟援手,否則,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胖子也抱拳回禮道。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氣?!”丘頓的聲音傳來。
他剛纔一到密室,便忙着去見苦候着的妻兒,連向大家介紹暗影兩位手足的事情也沒顧上。
不過,沒有人責怪他什麼。
反而都爲能有這樣一位重情重義的兄弟感到高興。
“嫂夫人和貴千金都安頓好了?”胖子問道。
丘頓聞言眼圈一紅,就要下拜。
沒想到胖子非常利落地一下子坐到地上,說道:“要不咱倆坐着說吧!省得您動不動就下跪,我實在是受不了這動靜!”
衆人聞言大笑,弄得丘頓尷尬不已,再也拜不下去。
這一下,暗影的兩位頓覺和胖子親近了不少。
接着,丘頓向衆人正式介紹了自己的師兄師弟。
待大家都相識完畢,胖子便抓緊時間分派好房間,讓衆人趕快休息。
當然,非常時期,警戒還是需要的。
二雷兄弟自告奮勇,守這第一夜。
其他人都回房休息,丘頓和沉魚落雁兄弟卻不肯離去,他們提着甘米爾那名手下,陪着胖子一起回到角落裡的小房間。
那人又瘦又小,仍舊裹着頭巾,此時顯得萎靡不振。
不知道被用了什麼手法,他被扔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身體蜷縮成一團。
落雁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鐘遞給胖子,剛要開口,卻被胖子的眼神制止。
“放心!他現在聽不見也看不見!”沉魚說道。
他知道胖子是在顧忌那名在場的俘虜。
“好手段!”胖子讚了一聲。
他接過小鐘,不着痕跡地塞進懷裡,又接着問道:“說說你們出手的經過,有沒有被發現蹤跡,大家還都安全嗎?”
“嘿嘿!幹這種事,我們暗影是祖宗。怎麼會被發現蹤跡?”落雁牛哄哄地說道,表情顯得十分興奮。
“我們此次參加行動的一共十二個人,有三人現在混進對頭那邊。他們都有重傷在身,若不如此,也得不到對手的信任!”沉魚接着說道,表情卻有些詭異。
“啊?重傷?他們會不會有危險?”胖子趕忙問道。
他聽說暗影有三人不惜身負重傷,也要臥底在對手身邊,心裡很感震撼。又發現澤沉魚提及此事時,語音平淡,彷彿絲毫不以爲意。便更對暗影的手段與堅韌刮目相看。
“呵呵!放心吧!這一切,都是大師兄故意爲之!你不是讓想辦法栽贓給特爾吉嗎?正巧我大師兄,偷學了他們‘蜜糖’的毒蜂術,剛好就派上了用場!那三個人事前都吃了解毒藥,看着傷重,其實不用多久,便能恢復如初!”落雁搶着解釋道。
“原來如此!大師兄厲害!”胖子豎起拇指,由衷讚道。
沉魚笑笑,接着說道:“另外九人,除去我倆,都在四方街的一處‘閭坊’歇腳。他們有四人帶傷,但都不重。休養幾天便可痊癒。”
“閭坊?”胖子還真不知道這是什麼所在。
“呵呵!閭坊就是妓館呀!告訴你,閭坊是我們暗影經營的一樁生意。在很多情況下,藏身在那裡,反而比別的地方安全很多。”丘頓略帶尷尬地解釋道。
這個生意,來錢快不說,那種魚龍混雜之地,也是各種情報交匯之所。而且,也很少有人會把打打殺殺的事情聯繫到那些風月場所。對於最重視情報收集與自身安全的傭兵集團來說,確實是好買賣!
“很有創意的想法!”胖子心道。
他對暗影的實力又有了新的認識。
“所以說呢!有我師兄謀劃,還有不手到擒來的事情?!他還讓我們故意把攻擊重點,都集中在另外一個人那裡。這樣一來。對方會覺得,抓這猥瑣的小子,就是順帶手!”落雁又補充道。
“妙啊!如此一來,對方很有可能搞不清我們發動襲擊的真實目的。再加上毒蜂這一手操作,看來,特爾吉的黑鍋很難甩掉!最起碼,也能讓對方在短時間之內找不到準確的懷疑方向!”胖子瞬間便釐清了其中的關竅,不禁拍手叫絕。
沉魚師兄聽胖子這麼一說,頗爲驚訝,不自覺地看向丘頓。
“哈哈!怎麼樣,師兄!我就說這位麥公子的頭腦非同一般吧!”丘頓笑着說道。
沉魚點點頭,轉向胖子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讚賞。
胖子真實感受到來自丘頓等三人的信任與友善,他想了想說道:“對方那個叫迪爾波拉的女人,智計不凡。咱們這些手段,時間長了恐怕瞞她不住。還請沉魚師兄讓外邊的人關注那邊的動靜,萬不可因爲咱們的疏忽,傷及三位臥底兄弟的性命纔是。”
澤沉魚見胖子如此重情重義,心中也很感動。
他點點頭,不再說話。
胖子沉思片刻,下定決心,轉開話題說道:“咱們抓的這個人,還有他身上那隻小鐘,可能關係着一個很大的陰謀。只是我現在也搞不清具體的情況。所以,還望幾位能和我一起和他聊聊!共同參詳此事。另外,相關的內容,希望暫時不要對其他人提及。”
他這幾句話說得簡單,其實卻展現了對丘頓等人巨大的信任。
此時此刻,胖子太需要迅速收攏一批靠得住的力量。
丘頓三人見胖子說得嚴肅,也都不再嬉笑,他們互望一眼,同時舉起右手說道:“我等在此立誓……”
不等他們說下去,胖子已經打斷道:“不需要!”
簡單的三個字,卻令丘頓等人心中升起知己的感覺。
“你說不需要,那倒省事了!以後萬一出什麼差錯!可別後悔!”胖子的聲音響起,說話的卻不是胖子本人。
“哈?什麼情況?!”胖子被驚出一身大汗,不可思議地望着一臉壞笑的沉魚師兄。
“嘿嘿!嚇着了吧?是不是感覺聽到了你自己的聲音?這可是師兄的絕技喲!咱師兄不單會學別人說話,還能模仿他人筆跡!你也不想想,沒點絕活,能偷學到‘蜜糖’的毒蜂術嗎?那可不是光靠刷臉就能辦的事!”落雁看着胖子驚駭的表情,大感滿意,沒頭沒腦地說道。
就因爲胖子的那三個字,外表穩重,實則頗具孩童心態的大師兄澤沉魚,已經從心裡對同樣外表憨厚,其實心地玲瓏的麥公子起了認同感。
他心情放鬆之下,便固態萌發,跟胖子開起了玩笑。
“呵呵!師兄這是真的把你當成自己人啦!他在外人面前,可是從來不會露出這些手段的呀!不瞞你說,我這師兄還是易容專家。我那兩手,便是他的傳授!”丘頓感嘆地對胖子說道。
“你,你,你,你,你會不會學甘米爾說話?”胖子從震驚中剛一恢復,便結結巴巴地問道。
“嗯!嗯!倒是,可以,試試看!”沉魚腦筋也足夠快,馬上猜測到胖子的打算。他此時說出的這幾個詞語,已經和甘米爾的聲音有七八分相似。
“艾瑪!簡直就是,天助我也!”胖子高興得蹦起老高,差點撞到屋頂。
這裡畢竟還是地下密室啊!
四人合計一番之後,胖子忙不迭地把沉魚師兄和丘頓推出門外,對落雁說道:“來吧!抓緊!把他弄醒!”
落雁穩定住興奮的情緒,掛出副自認狠毒的表情,伸手便在那人身上又拍又打一番。
“呼!”那人長出口氣,醒覺過來,驚惶地看着面前的兩個人。
“小子!你聽着!甘米爾大人現在已經成事!正在陪着親王殿下接受百官的朝賀。他讓我們兄弟來問你點事情,還希望你如實相告,免得大家爲難!”胖子擺出社會老大的做派,惡狠狠說道。
作爲羣演,落雁一看就是能混上三兩句臺詞的老手。
他橫眉立目之下,小屋的溫度驟降,陰森恐怖。
那人眼中惶恐之色更勝,卻強撐着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大哥!不如殺掉算啦!反正大人的事情已經辦完,還留着他何用?”落雁不知從哪拽出把匕首,在指尖繞來繞去,看得人好不心煩。
“也行!你利索點!我去向大人回報,就說他畏罪自裁了!”胖子說完,轉身就走。
“你,你們根本就不是甘米爾大人的手下!何必誆我!”那人扛不住壓力,小聲說道。
“殺了!”胖子回頭瞥了一眼,不耐煩地說道。
說完,他已經打開了房門。
“等等,不要!”那人終於發現胖子不是在玩心理戰,大聲嚷道。
然後,他就看見胖子對着敞開的房門施禮道:“大人,您怎麼來了?!”
然後,他就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怒道:“大人行止,憑你也敢過問?”
然後,他終於聽到了甘米爾那溫和儒雅的聲音:“他說了什麼嗎?”
“大”甘米爾的聲音,對他就像是救命的稻草。可他剛喊出個“大”字,嘴裡就塞進一柄利刃。
“這人嘴硬得很,只怕問不出什麼!”胖子說道。
“唉!罷了!送他走吧!做得乾淨些!”甘米爾的聲音緩緩說完,便響起了兩個人離去的腳步聲。
“是!”胖子恭敬地再次施禮答道。
待腳步聲漸遠,胖子纔回轉過身,對那人說道:“你看!現在也不用說啦!好走!”
胖子話音剛落,那人便覺得口中的利刃直接戳了進來。
巨大的恐懼之下,那人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身體向後一縮,掙脫開利刃。
同時,他哭嚎道:“你們什麼人啊!你們到底要問什麼啊!你們根本就沒問,怎麼就知道我不說呢?!啊!!!!!!!”
“我勒個去!我沒問嗎?”胖子有點疑惑。
“好像是沒問!”落雁想了想,也不太確定。
那人都快瘋了,暗想甘米爾這個王八蛋是從哪裡找來的這麼不靠譜的手下呢?怎麼偏偏會被自己碰上?簡直倒了八輩子的黴!
“行吧!那再給你個機會!我問,你說!”胖子自感有點理虧。
那人好容易看到一線生機,點頭如搗蒜。
“姓名!”胖子還是第一次審犯人,自然根據道聽途說,依葫蘆畫瓢。
“啊?”這胖子怎麼會連我叫啥也不知道?那人有些疑惑。
“動手!”給你臉了是不是,胖爺最煩這種磨嘰的人。
“別!我叫胡兒佳!”還是有問必答吧!那人終於認清形勢。
“你爲何不按照大人的吩咐辦事?”胖子問到關鍵處,心裡狂跳,語氣卻平穩依舊。
“我冤枉啊!我是在按照師父和大人的吩咐辦事,我也不知道爲何靈鍾會出問題啊!”那人實話實說。
“師父?你師父是誰?”果然還有幕後之人,我就說嘛,憑你這副德行,又怎能傷害到女王和大師?胖子心道。
“我師父?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啊!我從沒見過他的臉。”那人心裡更加慌亂。
“動手!”胖子發現還就是這兩個字最管用。
“啊!別,別!不要,不要啊!我說的是真話!”那人徹底崩潰。可是,該不知道的,還是不知道。
“動手!”這倆字莫非也不管用了,還得說兩遍?胖子心想。
“啊”那人發出這個聲音後,便沒了動靜。
在門外正聽得眉飛色舞的丘頓和沉魚師兄一怔,怎麼在關鍵時刻沒聲了呢?
“唉!兩位進來吧!這位仁兄好像是,嚇死啦!”胖子有些無奈的聲音傳來。
丘頓和沉魚一驚,剛要衝進屋去,卻聽謝洛夫的聲音響起:“你們吵吵嚷嚷在幹什麼?胖子在麼?大師醒了,要見他呢!”
澤落雁:水澤觀落雁,深潭有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