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單親父親

要說王總管有什麼心事,那就是想肅帝兒孫滿堂,老人家都這樣可以理解。

肅帝從小有主見,這次自己找了老婆,雖然是個男人,但是王總管並沒有什麼反對意見。他想,只要肅帝喜歡,人家也喜歡肅帝,小兩口和和美美過日子,就很好了。再說了找了個男人當老婆一點也不影響肅帝的子嗣問題,那麼多的宗室呢,找幾個好孩子根本不是什麼問題。

王總管心裡想,他今年六七十,要是能早抱個孩子,他還能給肅帝出一把力氣,帶帶小皇子小公主呢!

郝斯年從外面回來,哼着歌美滋滋地一蹦一跳地往屋裡跑。他看見許多人在家裡,又看見平時對他最好的王總管,親親熱熱地跳過來抱住王總管:“王伯伯!你來啦!”

郝斯年喜歡撒嬌,他是那種很典型的,被人寵愛着長大的孩子,他不缺愛所以也願意去反饋給別人很多的愛。他知道怎麼坦然地去面對人家給予自己愛,也知道怎麼恰當地給別人愛。雖然他看起來似乎有些不懂事孩子氣,實際上他能帶給大家很多的快樂,總能讓身邊的人開心。

王總管愛屋及烏,超級喜歡郝斯年,覺得他又懂事又可愛,簡直是一塊小甜餅。他一見了郝斯年真是一點煩心事都沒有了,肅帝平時就喜歡在王總管面前說郝斯年有多麼多麼好,王總管以前就知道郝斯年好,一見面發現這孩子比肅帝說得還好。老人家喜歡小孩子,第一個看眼緣,第二個看小孩子嘴甜不甜。老人家最缺的是孩子的陪伴,他們往往需要的不是其他的東西。

王總管一見了郝斯年,眼睛都笑沒了:“小將軍回來了?肚子餓不餓?渴不渴?”王總管連忙轉過身去倒茶,白龍女攔住他:“您歇一歇吧,我來。”

白龍女把茶碗端給郝斯年,郝斯年接過來敦敦敦一飲而盡,他親密地挨着王總管坐着,也不怕熱:“王伯伯,你什麼時候來的呀?今天這麼熱,送什麼呀,叫我們去拿不就好了,跑過來跑過去多累啊!”

王總管愛憐地摸摸他的頭,摸摸他的臉,給他擦擦額頭上的汗:“今天訓練辛苦吧?伯伯給你燉了補湯,在廚房裡煨着呢。晚上記得把它喝了,要知道什麼東西都沒有湯補身子。現在天漸漸熱了,可不能學人家貪涼喝冷水洗冷水澡,現在舒坦了,以後有得苦頭吃。”

郝斯年眨了眨眼睛,心虛地嘿嘿嘿直笑。王總管一看就知道郝斯年肯定沒聽他說話,可是又不捨得打,又不捨得罵,只能好言好語地再說一遍:“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老奴這麼大歲數還騙你嗎?現在快活是快活,可是以後都要還債的。老奴倒是想替你受罪的,可是不行啊,老奴捨不得你以後吃苦,只能現在多嘮叨嘮叨你了。老奴的話,你也聽聽,好不好?”

郝斯年乖乖地點點頭。真的是自己的崽子自己心疼,王總管怎麼看怎麼喜歡,越看越滿意,摸摸頭,摸摸臉,抓住郝斯年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裡輕輕拍:“怎麼養出來的呢?這麼好的孩子,真是難爲將軍跟夫人了。”

他心裡有些得意,看這麼好的孩子,以後就是他的兒媳婦了!大家都應該看看,都應該誇他幾句,畢竟郝斯年是一個這麼好的孩子。

郝眉看完了東西,轉回來,看見郝斯年坐在王總管邊上,氣死了,連忙也搬椅子,擠在王總管身邊。

郝斯年給了她一個腦瓜崩:“小氣鬼!”

郝眉被彈疼了,少女的皮膚多嬌貴啊,輕輕一碰都要紅,更何況被郝斯年毫不客氣地彈了一下呢?

郝眉捂着頭,郝斯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下手重了,很直男地問:“不疼吧?”

郝眉氣呼呼:“我彈你一下,讓你看看我到底疼不疼。”

郝斯年皺了皺鼻子:“還是算了吧。疼我就不捱了。”

郝眉聽了豈能饒過他,隔着王總管就要給郝斯年一下,郝斯年當然躲啊。王總管樂得合不攏嘴,屋子裡雞飛狗跳的,好半天才安靜下來。

晚上郝家人都到齊了,正準備吃飯,親家公安將軍來了,一言不發地就在桌子邊上坐下來。郝將軍還在發呆,郝夫人捅了他一把,叫郝眉去拿碗筷。肅帝看了看局勢,也把王總管請了過來,這樣一家人就齊了。

大家言笑晏晏,你給我夾菜,我給你乘湯。郝家沒有什麼男女不同席,或者主婦要先伺候家人,大家吃好了才能自己用餐的規矩。從來都是一家人和和氣氣地在一起吃飯,郝家說沒有規矩,也有規矩,就是不能在飯桌上吵架,食不言寢不語在郝家基本上是廢話,郝將軍喜歡在飯桌上教育兩個孩子,他一天只有晚上回來,可不能浪費寶貴的時間在兩個小混蛋身上。他可要好好地跟夫人親熱親熱。

郝斯年飯桌上話不多,總是埋頭苦吃。朱瑄超級喜歡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郝斯年,看着郝斯年吃飯自己也能吃飽。

郝眉吃飯喜歡嘀嘀咕咕,她基本上不怎麼動筷子,就跟白龍女咬耳朵。她一天到晚跟白龍女在一起,不知道哪裡來得這麼多話要跟白龍女吃飯的時候說。

安將軍是一個嚴肅的人,有些不習慣這樣散漫的情形,他咳嗽了一聲。大家一下子安靜下來,就連膽大包天的郝眉都乖乖的,不再瞎說。

寂然飯畢。

晚上洗漱完畢,郝眉一邊撅着屁股鋪牀一邊對白龍女說:“你阿爹真的好嚇人啊,咳嗽一聲,我爹都不敢說話了。”

白龍女倒了水,擦乾淨手,笑眯眯地說:“再嚇人也是你的泰山,你得受着。”

郝眉嘿嘿嘿嘿傻笑,拉着白龍女的手:“你阿爹知道咱們的事啦?”

白龍女翹着嘴角:“嗯,知道啦!”

郝眉羞紅了臉:“那,那,他怎麼說啊?”

白龍女親了她一口:“當然是答應嘍!”

郝眉高興死了,跺腳撒嬌,嗲得厲害。白龍女也高興,抱着她轉圈。

她們高興了一會兒,房門外面安將軍硬邦邦的聲音響起來:“怎麼還不睡?”

兩個人一下子嚇成小鵪鶉,乖乖地回:“馬上就睡。”

兩個人乖乖地吹了燈鑽進被窩,安將軍的影子才從窗戶紙上下去。

郝眉趴在白龍女耳朵邊上用氣音問道:“阿爹這麼晚了在我們家睡嗎?”

白龍女不知道,她搖了搖頭說:“剛纔還說我的阿爹,現在就是你的阿爹了?”

郝眉捏起來拳頭輕輕打她:“你好壞。”

兩個人鬧了一會兒,白龍女伸手抱住郝眉,郝眉連忙鑽進白龍女的懷裡,緊緊貼着她閉上眼睛。白龍女說:“睡吧!”

郝眉在她懷裡點了點頭,乖乖地睡着了。

安將軍查完了女生宿舍,又去查男生寢室。郝斯年才洗腳,都怪朱瑄,非要給他洗,慢死了。他不喜歡泡腳,覺得浪費時間,要把腳從盆裡拿出來,朱瑄按住他的腳:“可不敢拿出來,多泡泡有好處。”

郝斯年嘟嘟囔囔:“水燙……”

朱瑄說:“我手也在水裡呢,不燙,都是你腳涼!”他抓着郝斯年的腳,仔細地用手搓洗着。

安將軍在門外面看着,幽幽地嘆了口氣,清了清嗓子:“早點歇息吧!”

郝斯年如同得到了聖旨,連忙要把腳拿出來:“你看安將軍都說了!”

朱瑄按住他不安分的腳:“等一會兒!”

安將軍懶得摻和這種破事,轉身就走。王總管就在旁邊廂房住,聽了動靜出來看,見了安將軍請安問好,這纔開口:“這麼晚了,安將軍快點歇息吧?”

安將軍咳嗽了一聲,不怎麼好意思地說:“家裡似乎沒有空屋了。我回去睡。”

王總管連忙說:“要是將軍不嫌棄,奴才的屋……”

安將軍擺擺手:“王總管莫要再自我貶低,聖上如今待您如同生父,咱們都是郝家的老丈人,沒有什麼不同的。既然您願意跟我分享,咱們就擠一擠。”

王總管真是大喜過望,喜不自勝地連連說:“好,好。”

夜裡王總管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披衣起身,去看看朱瑄。

郝斯年沒有跟人一起睡覺的習慣,所以兩個人分牀睡。郝斯年屋子大,擺得下兩張牀。王總管坐在朱瑄牀邊上,愛憐地看着朱瑄熟睡的臉。

什麼時候孩子長大了呢?

往日的一幕幕在心頭如同飛鳥一般輕快地掠過,王總管腦子裡面的朱瑄還是個孩子,忽然之間就長大了。

王總管忽然捂住臉無聲哭了起來,他想感謝這天上所有的神佛,謝謝他們讓他的孩子健康長大,長成了一個善良高大的人。

朱瑄夢裡若有所感,咂了咂嘴,翻了個身,王總管生怕驚醒了朱瑄,連忙輕輕起身,出了門。

他站在天井裡面,擦着淚,看見安將軍也沒有睡,站在天井裡面看月亮。王總管有些不好意思。

安將軍嘆了口氣:“一個人帶孩子,很辛苦吧?”

王總管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兩個人可能好一點,一個人,總覺得不夠。”

安將軍苦笑:“亡妻走後,我軍務繁忙,難免疏忽了依然。幸好這些年郝將軍來了,有蔓蔓陪着,依然也不是那麼孤單。我這個做父親的,很多事情上沒做好,真是對不起她。”

王總管聽了,聯想到自己,他是個老太監,在後宮裡面沒個名堂,多年積攢下來的積蓄,全部用在了朱瑄身上。可還是不夠,誰不想給自己的孩子更好的生活呢?好了還想好,王總管總是想,如果不是自己,而是別的有能力的來照顧朱瑄,說不定朱瑄不止今天的成就。

他總是覺得自己對不起朱瑄,小的時候沒能夠給他富裕的生活,不能給他漂亮的衣服,不能保護他不受別人欺負。他對不起朱瑄。

王總管嘴裡發苦,忍不住落淚。

安將軍心裡也是這樣想,假如白龍女出生在郝將軍這樣的家庭裡,說不定她不是今天這樣沉寂的性子,能夠更加健康快樂地成長。

兩個單親父親心裡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