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眉雖然說是養尊處優幾十年的人, 但到底做過丫鬟,收拾包裹細軟還是得心應手。
白龍女則在一邊想主意,怎麼才能名正言順地出了這高大的宮牆到外面去。兩個人也算是各司其職。可兩個人剛剛在一起, 這熱戀新婚中的人兒, 腦子大約摸是被豬給啃了, 湊在一起, 親親小嘴, 摸摸小手。彼此眼睛恨不得伸出鉤子來,放長線,我這條魚兒自動上鉤。
哎呀呀, 有詩云,金風玉露一相逢, 便勝卻人間無數。
其實白龍女並不是完人, 郝眉的缺點則更加明顯, 正因爲她倆的不圓滿,才顯得她們的愛情如夢似幻。
白龍女是那種很典型的, 不喜歡別人,就愛一個人的那種人。這種人其實很極端,這種行爲也不是好事。最能夠體現這一點的就是,白龍女在朱念慈小的時候沒給他足夠的愛。
衆所周知,養孩子跟侍弄花花草草是一樣的, 盡人事聽天命。大多數情況下, 你投入的精力跟愛越多, 越能夠得到好的回報。可是很多家長因爲是第一次做別人的家長的緣故, 很不擅長這些事, 難免有些做得不好的地方。雖然可以理解,但是, 這的的確確地影響了孩子,可能是幾天也有可能是一輩子。
朱念慈算是普通孩子裡面比較缺愛的那種,就是單純地需要很多的愛,但也不是那種特別的多,就是比正常人多一點。但他只是得到了普通孩子那麼多的愛,郝眉自己也是個缺愛的人,能給他那麼多已經很了不起了,給不了更多,白龍女就是沒有愛,更別提給他了。所以他就感覺,自己得到的太少,家長們給的不夠。
一開始只是覺得不夠,後來就覺得是他們故意不給自己,他感覺嫉妒感覺憤怒。可是講實在話,他在這個宮牆之內,有什麼人比他得到的愛更多?什麼人值得他去嫉妒?又是誰應該被他憤恨?其實沒有人。
但是這個人具體到實處,就是郝眉。不管朱念慈腦子到底怎麼想,他就是這麼做了。
世人皆知妖妃是皇帝的骨中骨肉中肉,心肝上的尖尖。朱念慈嫉妒郝眉,嫉妒她得到皇帝全部的寵愛,嫉妒她可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嫉妒她享受無窮無盡的榮華富貴。
這種嫉妒是我們大家都能理解的,但是大部分人會因爲對方是家人的關係,將這點嫉妒之火掐滅。而朱念慈沒什麼明面上的敵人,只好把郝眉樹成假想敵,任由這點子嫉妒星火燎原。
通常來說,只要不是母親做得太過分,兒子都應該是敬愛她的。朱念慈一開始的確也非常尊敬愛重他的母親,那麼,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才讓他變成今天這樣六親不認的樣子呢?
這裡先按下不提,我們還是看看這兩個沐浴在愛河裡的情人。
郝眉收着收着,突然覺得自己什麼也不用收。她現在跟白龍女在一起,還需要什麼別的東西嗎?
她的白龍女如此完美,哪怕未來是餐風飲露,她也是心甘情願的。
可是她的白龍女又是如此完美,她又覺得自己要帶許多東西,把所有東西都給白龍女準備着。她應該給白龍女最好的生活。
她有些發愁,可又覺得自己沒有值得發愁的事情。拜託,她可是已經跟白龍女在一起的女人,天底下還有比她更幸運的人嗎?
白龍女享受着愛情的甜蜜,同時也在默默忍受着空洞的心口一陣陣的疼痛。
她被河神帶走了愛,就好像心裡面沒有了血。可她便要從心裡面擠出來哪怕一點點的血,去愛郝眉。可她的的確確是沒有愛的,這就是問題所在,她越要去愛郝眉,就越感覺痛苦。可再痛苦,她也沒有辦法停止對郝眉的愛。
老天爺,她真的是一個難得的癡情種子了!
白龍女平素板着臉,顯得她冷若冰霜。但她對着心愛的人,臉上的冰霜盡化了,春暖花開,當真是桃李如面柳如眉。郝眉看着她,情不自禁地看得癡了。
郝眉託着腮,看着她的情人,只覺得白龍女真是天上纔有的仙女。她膚白勝雪,眉不掃而黛,脣不點而紅,美得讓郝眉忘記了言語,只知道癡癡地望着她。
白龍女被她盯得實在掌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可真是……”
郝眉眨眨眼睛,這纔回過神來:“怎麼了?”
白龍女羞得兩腮飛上紅霞,手指絞纏在一起,嘴裡好像含着東西一樣,吐不出來一點言語。
郝眉膝行過去,趴在白龍女的腿上,仰起小臉,又問了一遍:“怎麼了?”
的確,在郝眉眼裡白龍女是九天神女下凡來,但是對於白龍女來說,郝眉也是天上地下第一的標誌女郎。白龍女一生只體會過一次情愛的滋味,說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白龍女覺得恐怕歷史上讓君王從此不早朝的楊貴妃與郝眉相比也不過如此。
在白龍女的人生裡,遇見郝眉是她最重要的分水嶺。之前,她看山只是山,看水只是水,風就是風,花也就是花。
自從她遇見郝眉之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風是清澈的,花是明媚的。白日裡遍訪花叢,夜裡看這滿天星斗中最愛的那一顆。
世界上還有什麼比你確定你此生最愛的人也鍾情於你更讓人心生歡喜的事情呢?
好像一個人走在茫茫夜色中,雖然看不清前路,可你心裡明白,她正看着你。所以快樂,所以欣喜,甚至想要哼出歌來。
白龍女感覺自己快樂得心都要跳出胸口來,接觸郝眉的那點皮膚彷彿像碰到了火一般滾燙。她心怦怦直跳,臉上的紅暈燒到脖子燒到耳後。
她想要給郝眉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她只能伸手囫圇抓住郝眉的下巴,微微擡起來,低下身把自己的脣印上去。蜻蜓點水式地淺嘗輒止。她飛快地擡起身體,放下手,她感覺自己彷彿丟進了火堆裡。
太過分了!
大白天的,她可真不害羞!
怎麼辦,高興得都要笑出來了!
白龍女滿心歡喜,簡直要站起來跑出去,繞着這座死氣沉沉的宮城跑個幾圈,跟所有沒有愛的人炫耀自己的愛情。可她又有些惶恐,有些不確定,不知道自己唐突的行爲會不會讓郝眉不高興。
郝眉像一條藤蔓,順着白龍女的身子往上爬。像是藤攀着樹生長。
藤纏着樹,樹保護着藤。在這個密閉的愛巢裡,散開的黑髮像潑在地上的水一樣蔓延開來,溫熱的呼吸聲瀰漫在每一個角落,肌膚與肌膚的貼合,不在意快慢,不在意輕重,只是在這個角落裡,兩個人真真切切的擁有着彼此。
有人說一見鍾情是因爲美貌,白龍女跟郝眉可能受到了這個的影響,卻不是全部。那種心心相印的感覺,那種一眼就認出來對方是自己的未來的宿命感,沒有經歷過的人很難了解。
她們明明沒有尋找彼此,可是命運卻將她們推到了一起。很難講清楚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反正你真的見到對方的時候,就會明白,這輩子就是他或者她了。
愛像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地盪漾着。郝眉彷彿浸在汗水中,她太快樂了,理所應當地覺得幸福就抓在手裡。她不認爲自己還能夠面臨什麼危險,其實換一個人也這麼想。
拜託,她可是太后哎!她的女人也是太后!她跟她的女人還有一個自己養出來的兒子在當皇帝,天底下還有什麼人什麼事能夠威脅到自己呢?
郝眉想得很輕鬆,覺得自己頂多只要發愁如何從河神那裡拿回愛的事情。
可她萬萬想不到,自己所以爲的依仗,正是自己災禍的源泉。
此刻,朱念慈正帶着皇室宗親,前往白龍女寢宮的路上。他說了很多冠冕堂皇的話,比如請安比如祈福,可是宗親們都知道,小皇帝突然帶着一大幫人浩浩蕩蕩地前往太后的寢宮,不是年又不是節的,事出反常必有妖,簡直就是明晃晃在腦門上寫着他要搞事。
可他是皇帝,他做事不是這些宗親能夠多嘴多舌的。只是悶頭跟着趾高氣揚的小皇帝,看他到底賣什麼關子。
小皇帝朱念慈簡直在路上要笑出來了,他的線人彙報,說兩個太后正在寢宮裡做那磨鏡的醜事,現在去一定能捉姦在牀。雖然他覺得噁心,兩個女人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明明都是先帝的女人,知道男人的好處,還做這樣下賤的事情,真是豈有此理!
朱念慈此刻被唾手可得的權力衝昏了頭腦,他甚至有些變態了。他想到這兩個女人的絕世容顏,心裡想,反正她們也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與其讓這兩個女人浪費了,不如效仿先人,將她們金屋藏嬌,自己也享受享受齊人之福?
他自負能力出衆,覺得此二女一旦享受過他,必定不會再想着磨鏡這樣的齷齪事。女人嘛,搞一搞就好了。
不愧是郝眉養出來的兒子,思維之簡單真是前所未有。小皇帝如何也想不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自以爲天衣無縫的一招,實際上也是捅自己最重的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