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璃,關於死神……你瞭解些什麼嗎?”
夜永咲和黃璃兩人走在傍晚喧囂的街道上,他們剛剛從商場裡面出來,每人手裡都提着一個大袋子,裡面裝了一些零食和甜點。但夜永咲的心裡,卻一直裝着剛纔與蘇凌對話時的那種擔心。考慮再三,他還是問了出來。
“不知道。”黃璃回答得十分乾脆利落,就好像她早就猜到夜永咲會問她一樣,“如果知道的話,剛纔我就說出來了。”
“……倒也是。”夜永咲點了點頭。看樣子,雖然不知道蘇凌碰上了什麼麻煩,但是自己這邊暫時是幫不上忙了。
“說起來,那個蘇凌跟你的關係很好嗎?看你剛纔激動的樣子就好像中了五百萬大獎一樣。”
“哪有那麼誇張!”對於黃璃那不切實際的說法,夜永咲隨口吐了個槽,然後纔回答道,“之前不是說了嗎,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從……嗯,大概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黃璃的眼神稍稍露出了一點疑惑。
夜永咲輕輕點了點頭。
“沒錯,十五年前的一次地鐵爆炸事件,當時我們倆起了一些爭執,然後我就跑去坐夜間地鐵了。當然,後來生還的時候,他跟我道歉來着,再後來……我們就成了很要好的朋友了。從小學,初中,高中,一直都在一起,直到上了大學才分開,後來就沒怎麼見過了。不過我還是把他當成鐵哥們兒的,所以之前乍一見面纔會那麼高興——我一直以爲他大學畢業以後在外地工作呢。”
“是嗎……之前你說他是考到外地的警校去了,那麼,現在就是在當警察咯?”
“應該是吧。”夜永咲若有所思地說道,“難怪他會問那些問題,莫非是碰上了什麼殺人案之類的?但是又怎麼會跟死神扯上關係了?那傢伙怎麼看都應該是個無神論者啊……話說,死神真的存在嗎?”
這一次,黃璃沉默了幾秒鐘,然後纔開口。
“不知道,我對於死神的瞭解,也僅限於一些資料和文學而已。比方說,屠格涅夫的《門檻》,西索的《致死神》之類的。神話中比較出名的死神麼……古希臘的塔納託斯,埃及的奧西里斯和阿努比斯,北歐的赫爾……”
她清了清嗓子,吟誦道:“‘你讓生命將頭埋在土底,用窒息的聲音呼喚春天的到來’,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夜永咲微微笑了一下。
“你好像很喜歡國外的文學?”
“我喜歡文學,但是既然我們談到‘死亡’,一般來說,在所有描述死亡的文學之中,國外的方式會更讓我有感觸。他們讚美死亡,敬畏死亡,因此才能寫出那些關於生死的美妙詩篇。你知道的,有的時候死亡並非是什麼壞事。”
她這樣說道,讓夜永咲稍稍有些驚訝。
“也許是那樣,但就像你說的,敬畏死亡——只是有些人表現的‘敬’多一點,而有些人則是‘畏’多一點,這並不是什麼必須去區別的事情。順帶一提,我還是覺得‘活着’更好一些。”
黃璃說起死亡時候的輕描淡寫讓他有點不太舒服,或許也正是因爲這樣,他才補上了後一句。
黃璃沒有再說話,似乎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辯駁什麼。
前面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剛剛變成紅色,兩人不得已停住腳步。藉着這個機會,夜永咲又問了起來:
“那麼……預知別人的死亡,如果是死神的話,應該也就可以做得到了吧?”
“不。”
黃璃用十分認真的語氣回答道
“死神並非是‘預知’,而是‘決定’。傳說中,死神擁有着決定死亡的‘宣判之書’,而一旦被他把名字記在那上面,也就是被判定爲死亡了。因此一般認爲名字是決定生死的非常重要的東西,很多靈異中也有提到這個梗,包括‘替死鬼’需要知道名字才能夠抓‘替身’,還有通過起一些比較普遍的名字來提高生存率之類的……”
“這麼說起來的話,名字還真是重要的東西啊……”夜永咲想了一想,那張臉頓時就苦了下來,“像我這種奇葩的名字,不管怎麼想都不會有重名的吧?那樣的話,豈不是讓死神一抓一個準?”
“對嘍!”黃璃有些壞心眼地笑道,“老話不是說嗎?‘閻王叫你三更死,不得留人到五更’,這個‘叫你’其實一直以來就有兩種理解,一種是‘讓你’的意思,也就是‘閻王讓你三更死’,但是還有一種理解,是說叫你的名字!一旦被閻王叫了名字,不管是誰恐怕都沒有回天之力咯!”
十字路口的紅燈變成了綠燈,兩人隨着人潮向對面走去。在那之前,夜永咲最後問道:
“那麼,通過夢境預知別人的死亡,也就根本是做不到的事情囉?”
黃璃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至少,我所知的任何‘人’都無法做到這一點。”
黃璃這樣說道。只是,在熙攘的人羣中,她話語中那細微的異樣並沒有被夜永咲注意到。
深夜,《九州異聞》的編輯部辦公室中——
“抱歉,我稍微趴一會兒再走行不行?”
夜永咲大着舌頭這樣說道。他滿口的酒氣,哪怕再怎麼堅持“我沒醉”也不會有人信他。
黃璃很是無奈地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這個男人把頭枕在胳膊上,趴在桌上打起盹來。
今晚的聚會是慶祝《九州異聞》取得了一個什麼什麼獎項,全編輯部的人都要參加,倒也跟這個男人沒什麼太大關係。問題是夜永咲在一羣同事之中算是最老實的一個,別人要他喝酒也不怎麼會拒絕,反正喝到最後就變成了這幅樣子,連路都沒法好好走了。
這樣子的話不就連家都回不了了嗎?黃璃有些鬱悶地想着,然後說道:“那這樣,你稍微等一下,我去停車場把車開出來,然後帶你回家。”
夜永咲悶悶地應了一聲,也不知道到底是聽到還是沒聽到。黃璃心裡有那麼一點點惱火:自己又不是他的女朋友,幹嘛要這樣幫他操心啊!
只是思來想去,她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走出辦公室,關上了門,朝着電梯那裡走過去。
這麼晚了,整幢大樓裡恐怕也只剩下他們兩人了,樓道空空蕩蕩的。黃璃進入電梯,按下地下一層的按鈕,讓電梯門在眼前緩緩地合上——
“唔……!!”
一種異樣的感覺在突然之間包圍了她!
黃璃驀地打了個寒戰,一種冰冷的氣息從電梯門外傳來,透過那將合未合的最後一點門縫,黃璃敏銳地察覺到,那電梯門外一片寂靜的走廊,似乎已經被深沉的黑暗所包裹!
不詳的氣息……黃璃睜大了眼睛,這種氣息……是她傍晚時分曾經感覺到的那種……
電梯門在她的眼前合攏,同時隔絕了那種異樣。黃璃隨着電梯緩緩地沉了下去,只是……
在她剛剛離開的那一層,電梯旁邊的黑暗樓梯間中,“沙沙”這樣的聲音響起,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面上摩擦着,隨即——
從那黑暗之中伸出的是,一條慘白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