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永咲看着手裡的那個小人偶,那是用木頭做的,並沒有多麼精緻,但是夜永咲看在眼裡,卻突然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難道是——”
他訝異地開口,但是黃璃卻在他之前就說出來了。
“是林夕!”
黃璃的手裡,拿着裝人偶的小盒子,快遞的單子也貼在上面,寄件人一欄填寫的是“鬼寶通靈專賣店”。
“這是林夕在網上開的店鋪。”
夜永咲點了點頭,他也還記得,那天在雪原洋館,林夕事情敗露之後,曾說過她在網上經營一家店鋪,那個可憐的作家“南柯”就是因此事慘死在她手上,而也正因爲如此,林夕才能得到請柬,來到雪原洋館。
“這個木偶……”
夜永咲慌忙把木偶扔掉,小木偶墜落在桌子上,滾動了幾圈。黃璃小心觀察了一下,然後撿起木偶,仔細摩挲着表面,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關係,這個木偶和靈異並無關係,想來只是用作她送信和表明身份的罷了。”
“是嗎……”
夜永咲也觀察着那個木偶,它並不精緻,比起林夕養的娃娃來,簡直可用“粗製濫造”來形容。但面容卻做成了一個小丑模樣,呲牙笑着,讓人心寒。
“十二點準時開始,這又是什麼意思?”黃璃看着那張紙條,“她要在十二點做什麼?難不成是要對你下手了?”
“十二點……”
夜永咲想了一下,卻突然反應過來,趕緊回身返回自己的桌子,從上面堆着的一摞信件中翻動半天,抽出了一張信紙!
“是這個!”
他把信紙遞給黃璃,黃璃拿在手中,眉頭緊皺。
“玩個遊戲吧,中午十二點開始……”她喃喃唸叨着。這信紙正是夜永咲上午收到的那封沒寫寄信人的信件,當時他並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不過現在想來,這毫無疑問是林夕的行動宣言了!
林夕……
想到這個名字,夜永咲心裡一顫。儘管對方的外貌不過是個年輕的純美女孩,但那嬌媚的身體中卻隱藏着一副蛇蠍心腸!她會爲了謀奪別人的財物而毫無顧忌地殺人,卻還裝成無辜的樣子,把別人玩弄在掌心之中。更令他不安的是,對手有着“傀儡術”這麼一種能力,而且說不定還有其它一些靈異的本事。而他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若是沒有黃璃在側,只怕多半要死無葬身之地!
“怎、怎麼辦?”夜永咲慌張起來,以他自己的本事,根本沒有辦法與靈異對抗,眼下只能求助於黃璃。
“別慌。”黃璃安慰他道,“或許那女人只不過是在虛張聲勢,你越是怕了,她就越是得意。我們不是商量過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用懼她!”
夜永咲點了點頭。他也知道黃璃說得對,未戰先怯可是大忌。但他心裡還是發虛,即便有黃璃幫他也不能抵消那份恐懼。畢竟黃璃雖然對靈異很有研究,而且本身也是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女子,但夜永咲可從來沒有見她和靈異正面相對過,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大能耐。只不過眼下黃璃正在低頭看着那封信,似乎想要從中發現什麼端倪,夜永咲也不好出聲打擾她。
“喂,這是你們掉的東西嗎?”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寧姐已經吃過午飯,大步走了進來。她手裡攥着一個東西,夜永咲定睛看去,卻是險些叫出聲來!
她的手裡正拿着一個木偶,像故事中的匹諾曹一樣長着長長的鼻子,滑稽的大帽子下隱藏着一個小腦袋,但卻沒有眼睛,看上去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這是——”
黃璃伸手把那個木偶從寧姐手裡奪了下來,寧姐有些詫異,卻並沒有問什麼。夜永咲看着黃璃像剛纔一樣,用手在木偶上摩擦了一下,然後衝他搖搖頭,那意思應該是“沒有問題”。夜永咲又鬆了一口氣。
“是在哪裡拿到的,寧姐?”他向寧曉茹問道。
“木偶嗎?遍地都是啊。”寧姐這樣答道。
夜永咲還沒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寧姐便直接解釋道:“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走幾步就能看見一個,從一樓開始,好像每一層都能找着,也不知道是誰佈置的。這一個是我在辦公室門口看見的,就順手撿進來了。”
夜永咲和黃璃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駭然,即便是一向古井無波的黃璃,眼下似乎也不能平靜了。
林夕居然在無聲無息之間,就在樓里布滿了這麼多人偶,要是全部都施以傀儡術,讓她們行動起來,那還了得?!
“真快……”黃璃喃喃道,“我剛纔來的時候還沒有發現什麼呢。”
夜永咲面色蒼白,他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小腿在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儘管他安慰自己,說那不過是站累了的正常反應。可是他內心的恐懼,自己卻是再清楚不過!
十五年前,他經歷過比此更甚的死局,但那詞地鐵爆炸卻是在一瞬之間就發生與結束,年幼的他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後來發生的靈異事件,無論是四角遊戲、荒林小屋等等,他都只是算作一個參與者,並不是靈異所針對的人。但是這一次,他卻非常清楚,林夕就是爲了踐行幾個月之前的宣言,爲了殺他而來!這一次,絕對是他自己的危局!
“跟我來!”
黃璃突然抓住了夜永咲一隻手,把他拉出了辦公室。寧姐在後面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們,好像有一則添油加醋的八卦消息已經在她的腦中醞釀而出,她當然不會知道夜永咲的心裡有多害怕,也不會管那些。但是夜永咲被黃璃拉着手走出去,當他來到走廊上的時候,才明白寧姐說的“遍地都是”是什麼意思!
走廊旁邊的花盆裡放着一個,頭頂的燈泡上掛着一個,隔壁的辦公室門口站着一個……到處都是各不相同的木偶!黃璃手心的溫暖並沒有傳遞給他,但他只能跟隨着她向前走着。黃璃一路走過,視線一直看着前方,路邊的木偶壓根就沒有讓她的眼光停留一瞬。她拉着夜永咲走進電梯,剛要按下按鍵,卻發現電梯的四角也各擺着一個木偶!
“哼!”
夜永咲很少見到面容如此凝重的黃璃,只見她稍一擡腳,把那幾個小木偶一一踢了出去,其中一個還摔掉了腦袋。黃璃毫不理會,伸手按下了“1”的按鍵,電梯便載着他們向一樓下落而去。
“我們去哪兒?”
直到這時,夜永咲纔有機會問出。
“去我家。”黃璃看着他說道,“不過不是‘我們’,是你自己!希凡她眼下應該就在我家,我把地址告訴你,你跟她說,她會讓你進去的。待在我家裡,千萬不要隨便出來,好嗎?”
要和那個白頭髮的潑辣女孩待在一起,夜永咲是一萬個不願意。黃璃可能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只好嘆了口氣,說道:
“我知道你們有些不對付,但是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我沒想到林夕能有這種手段,眼下這幢樓裡面恐怕都已經被她佈置好了,再待下去會很危險,就算有我在也不一定能夠抵擋得住。希凡她雖然脾氣不太好,但也不會爲難你的,你去她那裡暫避一下,她也有點兒本事,不會讓你出事的!”
“你不去嗎?”夜永咲問道,“我們一起走吧?”
“不行。”黃璃搖了搖頭,“我現在還沒有發現林夕到底在這裡佈置了什麼,有些殺陣一類的東西,一旦催發出來,不管你躲到多遠,都可能被取性命!我得留下來試試把它找出來。不然就算走了也沒用。而且這樓裡還有那麼多人,我總不可能把他們全都驅逐出去,萬一林夕對他們下手怎麼辦?……之後我會想辦法聯繫上無禮和尚,請他也來幫忙鎮邪!”
“無禮大師……對了,我可不可以去他那裡避一下?”夜永咲又提議道,比起希凡,他當然還是對那位高僧比較有好感,而且若是真的有事,想來那位高人一定比希凡那個小女孩更有本事吧?
雖然黃璃說希凡也“有點兒本事”,但夜永咲可並沒有怎麼往心裡去。畢竟那女孩除了頭髮染白了,脾氣火爆些之外,還真看不出有什麼和正常人不一樣的地方。
“不行了,時間不夠!”黃璃搖搖頭,否決道,“林夕要十二點鐘動手,現在只差一刻了!你從這裡打車去我家,五分鐘就能到,但是要去三清寺可要至少一小時!這中間沒有人護着你,萬一林夕對你下手怎麼辦?”
說話間,電梯已經到了一樓,兩人一步踏出,同時大吃一驚!這裡地上散亂地扔着好多木偶,幾乎把路都給堵住了!夜永咲一陣膽寒,他不由得想到,若是自己將要走過去的時候,木偶全都動起來,往自己身上爬過來,那該有多麼恐怖?!
“別緊張,跟着我走!”
黃璃抓着夜永咲的那隻手一直都沒有鬆開。她大踏步跑了出去,夜永咲也被她拉着,從木偶堆中跳了過去,還要小心不能踩中了地上的小東西們。他擔心萬一自己一腳踏錯,就會發生什麼可怖的事情!所幸,兩人從大樓走出來,把那些木偶都拋在了後面,並沒有異常狀況發生。安然無恙,夜永咲大鬆了一口氣。
“還不能放鬆!”黃璃警告道,“快點去我家!還有,不要和任何人聯繫,免得把別人牽扯進來!”
說話間,她已經爲夜永咲攔下一輛車,告訴了他具體地址。關上車門,出租車向着黃璃所說的地址開去。夜永咲坐在車裡,擔心地回頭看了黃璃一眼,正好和在樓下注視着他遠去的黃璃對上視線。
夜永咲突然有一種慚愧的感覺。這明明是他自己招惹來的禍端,眼下危機降臨,他卻要一個人逃走,而把麻煩甚至危險都丟給了黃璃,作爲一個男人,他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但他又不得不走,和靈異比起來,他恐怕只是一個任人碾壓的螻蟻,根本無力相抗!
要麼……讓自己也變得和黃璃或者那位無禮大師一樣,擁有能夠與之抗衡的能力,要麼,就只能一輩子不再去探索靈異事件,老老實實,安安分分,做一個普通人,才能活得長久一些。
夜永咲的雙手緊緊扣在一起,關節都有些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