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柔和老公是公寓203室的住戶,兩人都還不到三十歲,是一對名副其實的小夫妻。老公戴日宇在一家小工廠裡面當主管,平日裡也忙得暈頭轉向,而她則在一家二十四小時超市裡面當售貨員。眼下,她剛剛下夜班回來,正要好好休息一下。
“啪嗒”。
“嗯?”
伊柔穿着高跟鞋的腳邊似乎碰倒了什麼,她不禁訝異地低頭一瞧。在門邊躺着的,是一個小小的木偶,不是多麼精緻,就連是男是女也看不清。不過十多公分高,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是誰扔在這裡的呢?伊柔撿起那個小木偶,左右看了看,心想或許是某個小孩子不小心丟在這裡的。她想了一下,沒有把小木偶拿進去,而是原封不動放在門口,或許之後會有一個哭泣的孩子走回來找它呢。
伊柔這麼想着,用鑰匙打開家門,走了進去。
而在兩層以上的410室中,此時,主婦蔡文馨正端着一大盆土豆燉雞肉往客廳走着。直到把那一盆菜放在桌子上,她才聽到豆漿機的“滴滴”叫聲。
人在忙過頭的時候,難免會忘記一些事情。蔡文馨就是如此,剛纔她一邊忙着翻炒雞肉,一邊還要打開電飯煲盛米飯,還有另一道菜也在等着她去做,至於豆漿機的事情,她早就已經忘記了,何況豆漿機在客廳裡面鳴叫的聲音在廚房裡也聽不見。
不過,蔡文馨早就預想到了這種情況,所以纔會讓兒子在豆漿煮好了之後叫她一聲。雖然豆漿機在工作完成之後會自動停止運行,不像湯鍋一樣,煮過了就會漾出來,但是讓機器長時間這樣鳴叫可是會降低壽命的。直到這時,蔡文馨纔想起自己還煮着豆漿這回事,不禁生氣起來。因爲按照煮豆漿的時間來算,這機器至少已經響了十分鐘了,可是兒子居然還一直坐在那裡玩,根本就沒有提醒過她。
“小遠!”蔡文馨不禁生氣地對兒子怒喝一聲,“豆漿都已經好了,你怎麼不叫媽媽一聲?我不是讓你喊媽媽的嗎?”
她忙不迭把豆漿機的上蓋拿開,將豆漿倒進了特製的大杯子裡面,身後的兒子卻是一聲不吭。
“真是的。”蔡文馨把不滿都對兒子發泄出來,“一天到晚只知道玩,都怨你爸爸把你慣壞了,上回開家長會的時候,你們老師還訓了我一頓來着。”
雖然兒子纔剛剛上一年級,但蔡文馨對於兒子的教育可是抓得很緊。一句話帶出了一大串,她訓斥起來就沒個完了,一會兒說兒子上課老是調皮,說悄悄話,做小動作,還欺負女同學,回到家裡作業也不好好做,只知道玩玩具,乾脆把他送到寄宿學校去讓老師好好管管算了。
她囉哩囉嗦說了一大通,可是兒子唐文遠仍然一聲不吭。蔡文馨這才覺得有點兒奇怪了,因爲依照兒子的個性,這時候早該吵起來了,他可從來沒有這麼老實過,但凡受了氣,肯定會還嘴的。
爲什麼兒子今天一聲不吭了?
蔡文馨不由得疑惑地回頭看去,這一眼看到,便讓她大吃一驚!
誰說兒子沒有任何表示?此時,他正盤腿坐在沙發上,把手裡的玩具往旁邊憤怒地一扔,然後揮舞着小拳頭,眼睛裡面還噙着淚花,正朝着媽媽大吵大鬧着呢!
但是——
蔡文馨看着這詭異的景象,身體都不由得僵直了。
兒子確實是在大吵大鬧沒錯,但是……“大吵大鬧”,這只不過是她根據兒子的動作判斷出來的。而事實上,自從她閉嘴以後,房間裡面就是一片靜寂,連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只有老公在浴室裡面洗澡發出的水聲傳到她的耳中……
怎麼了?她驚訝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八歲的小男孩唐文遠此時似乎還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但是看他那憤怒的姿態卻不似作僞,他在大吼大叫着,但卻發不出來聲音,這是怎麼一回事?
對兒子的關心使得蔡文馨把剛纔的生氣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她擔心是不是兒子的嗓子出什麼問題了。當下,她還抱着一絲希望,試探着問道:
“小遠……你是不是在跟媽媽開玩笑?”
兒子的表情僵住了。
正當蔡文馨想要鬆口氣,以爲自己果然猜對了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小文遠看着自己的表情有些怪異。
“怎麼了?”
蔡文馨又問道。
然而,話一出口,她自己也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客廳裡面毫無聲息。
蔡文馨的眼角抽動着。
她……她應該是說話了纔對,但是爲什麼——爲什麼卻連一絲聲音都沒發出來?!
先是兒子的嗓子,接着,連自己的嗓子也出問題了?蔡文馨不敢相信,她脫口而出“不可能!”但是現狀並沒有絲毫的改變,她還是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然而她自己的耳朵並沒有出問題,她還可以聽得見老公在衛生間裡面弄出的水聲,也就是說,是她自己的聲音……消失了?!
怎麼會這樣?蔡文馨恐慌起來。這是什麼未知的傳染病嗎?從兒子身上傳染到自己身上了?可是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病症啊!她慌張地向着自己的喉嚨抓去,然後——
蔡文馨愣住了。
她的嘴脣在顫抖着,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面臨的情況。在呆立了幾秒鐘後,她催動着自己的腿腳,向着客廳邊上放着的一面穿衣鏡走去。在那裡,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全貌。
家居服外套着圍裙的身體凸顯出姣好的身材,雖然孩子都已經八歲了,但她一直很注意保持形體,因而身材曲線十分完美。往上,眼角雖然多了些魚尾紋,但還可說是“風韻猶存”,一笑迷人,那是她每天都要看鏡子整理過好些遍的形象,自然不會有問題。
但是……
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不論是身體還是臉龐,都沒有絲毫問題,只有……
脖子呢?我的脖子呢?!
鏡子中的女人,在身體上方頂着秀美的頭顱,特意燙成小卷的長髮被髮卡鎖住,垂了下來。但是,唯有中間的部分,在軀幹之上,頭部一下,脖子的部位,卻是空無一物!
她的頭顱,居然就這麼懸在半空之中!
只是……她馬上就不需要爲這種事情費神了。
只聽“咚”一聲響,似乎是什麼重物墜地的聲音,下一秒,一具無頭的屍體倒了下去,而那圓球般的頭顱,則是滾到了桌子底下,瞪着死不瞑目的恐懼雙眼,和桌下一個小小的木頭鬼頭對視着。
浴室裡面,唐文彬還在大浴缸裡面躺着,舒舒服服地呻吟一聲。客廳裡能聽見他在浴室裡面發生的聲音,那麼在浴室裡面自然也能聽見客廳裡的聲音。剛纔老婆訓兒子訓了半天,弄得他不厭其煩,剛想要大聲開口阻止,老婆的聲音卻停止了,想來是說累了?而自始至終,兒子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唐文彬想着,這小子偶爾也有聽話的時候嘛。
老婆估計已經做好飯了,卻沒有叫自己,不會是已經把自己給忘了,和兒子先吃上了?唐文彬無奈地想着,他也已經夠了,這就打算擦乾身體走出去。但是,就在這個時候……
“吱呀——”
浴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一條小縫,唐文彬驚訝地往門口一看,卻沒有看到誰在那裡。他不禁半是好氣半是好笑地說道:“小遠!你要是再調皮,我就把你拽進來洗澡!你媽媽給你做的雞肉你也別想吃了!”
無人迴應。
唐文彬看着那道小縫在一點一點地擴大,他仰起頭來,想要看看兒子到底在外面搞什麼鬼,但是……從那道門縫間,他可以看到客廳的沙發那裡,兒子一隻胖乎乎的小手還搭在沙發扶手上,不是他在惡作劇。
難不成是老婆?唐文彬無奈地想着,都老夫老妻了,還玩這套?
他剛要開口調侃,卻有一息異樣的味道鑽進了他的鼻孔裡面。
這是……
唐文彬皺起了眉頭。從餐桌那邊飄散過來的雞肉香味他已經聞到了,但這一絲氣味卻是隱藏在那之中的,幾乎不易察覺,那是一種……
血腥味!
唐文彬心中驚疑不定,他慌張地從浴缸裡面站起身來,正要再朝外面看,卻突然發現了——
浴室的門邊,站着一個小小的木偶。
是兒子剛纔把玩的那個木偶。唐文彬一下子就認出來了。但是眼前的這一個……不知怎麼,它的腦袋卻不見了。
也就在唐文彬注視着它的時候,小木偶腳下一動,居然緩緩地朝着他走了過來!
“咔……咔……咔……”
唐文彬驚訝地看着它,心中頓時轉過許多念頭——這小木偶難道是電動的?
他剛要往外面喊一聲,問問兒子是不是他在操縱木偶,但是,從那道門縫中,唐文彬的目光一凝,他看見了——
一顆小小的頭顱滾落在門邊,雙眼驚恐地看着他的方向!
那是他兒子唐文遠的腦袋!
他想要尖叫出聲——但是木偶繼續向前走着。唐文彬只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他的呼吸漸漸凝滯了,就連一絲聲音都沒發出來,只聽“噗通”一聲,他從浴缸裡面栽倒出來,暈倒在地上了。
但那個小木偶卻並沒有停下腳步,儘管沒有了腦袋,它還是一步一步地向着唐文彬那具赤*裸的身體走過去。兩隻木頭做的小手向前伸着,就要觸碰到了男人的脖頸……
“啪嗒”。
下一秒,卻不知出了什麼事情,小木偶倒在了浴室的水泊之中。
410室,一切歸於靜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