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家以經商爲主,在黃州定居之後,也開始陸陸續續有了一些生意。
小茗這會兒正在膳房給嫿青準備早膳,正端着盤子走在花園的長廊上,此時被路過的南宮禹老爺叫住了。
“老爺早。”小茗作揖,“有何吩咐?”
南宮禹和藹笑着:“一會兒嫿青起來了,讓她給我找找之前從大理帶回來的那批扎染的料子。”
“扎染?”小茗不知是哪兩個字,有些犯了難。
“你同她說,她就能找着了。”
“是,老爺。”
小茗輕手輕腳的給嫿青送去早餐,然而嫿青早已端坐在梳妝檯前盤好了頭髮。
“嫿青,你這麼早就知道起來了嗎?”小茗一邊說着,一邊給嫿青整理牀鋪。
“怎麼?我看起來是那種喜歡睡到太陽曬屁股的人嗎?”嫿青故意調笑。
小茗擺擺手:“怎麼會,嫿青小姐芙蓉面,楊柳腰, 定是早睡早起身體好。”
嫿青哭笑不得戳了戳小茗的腦門:“你呀,書都讀到溜鬚拍馬上邊了。”
“說起來,老爺讓你找找一批什麼渣然的料子。”小茗給嫿青遞了一杯茉莉。
嫿青喝茶的手微微一抖:“渣......然?”
“啊,他說是從大理帶回來的。”
“哦!”嫿青這才知道她在說什麼,“是扎,染。你和我過來。”
小茗按嫿青指示,從衣櫃子頂上取下了兩個大箱子。
“雖然我們中原也會扎染,但是風俗文化不同,自然是發源地的花樣更具風情一些。”
嫿青在箱子裡翻找了一會兒,拿出了兩匹壓箱底的布料。
“哇!”小茗大開眼界,這扎染的手法做出來的白花紋,尤水波一般,規律之中又帶着隨性的參差不齊。顏色一濃一素地相交着,煞是好看。
“漂亮吧?我也喜歡得緊呢。”嫿青拿起來看了看,檢查看看沒有什麼紕漏沒有。
“你給爹爹送過去,可仔細着。”
小茗捧着這兩匹布,一批藏青色,一批茜素紅,兩匹布都好柔軟,好光滑啊。
還沒等小茗把布捂熱乎,就已經走到了南宮老爺的書房。
南宮禹似珍寶般趕忙把布接過來,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誒,就是這匹紅的。”
小茗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老爺,有人要買這匹紅布嗎?”
“是的呀,城裡的黃太太要嫁女兒了,特地買去給做嫁衣的。”南宮禹如釋重負地看着這匹布,“還好沒給弄丟了。小茗你回去讓嫿青把手上這匹好生保管着。”
“是,老爺。”
小茗回到嫿青房間,就給她說了紅布的去向。
小茗託着下巴,少女懷春感嘆道:“新娘子穿上那身嫁衣,一定很漂亮吧。”
嫿青湊到她跟前去:“怎麼,想嫁人了?”
小茗皺着眉頭看了她一眼:“什麼嘛。我只是喜歡那花布。”
不過說到出嫁,嫿青倒是露出了一絲傷神的模樣:“女大當嫁嘛,我也行過笈禮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被嫁走了。”忽而她又想起了什麼,問小茗:“你多大了啊?”
小茗對這事記得模模糊糊的,思索了片刻:“嗯......我沒記錯的話,過完小雪,我就十六啦。”
“小雪......那不就是下個月嘛。”嫿青突然興奮,“就在我這兒行你的笈禮吧,這樣就能有個機會,給你做身漂亮衣服了!”
“別吧。”小茗怪不好意思的,“多麻煩啊,而且我也只是一個下人。”
嫿青故作不高興:“你比我小兩歲,我拿你當妹妹你卻拿我當主子,這般辜負我的心意。”
“誒誒誒,我沒那個意思。”小茗趕緊哄姑奶奶開心。
“那你就是答應我了?我這就去準備!”
小茗暗自佩服起了嫿青生龍活虎的精力,果然富家千金就是富家千金。
很不巧,這個消息被正上南宮家“看媳婦兒”的趙彧帶到了宇文府。
“什麼?”宇文燁差點沒被茶嗆死,“嫿青要給佟茗熹辦笈禮?”
趙彧不緊不慢啃着蘋果,美滋滋的說:“嫿青親口告訴我的。”
這不明擺着就是要告訴黃州城的媒婆們:佟茗熹可以嫁了,快提親啊!
“嫿青還說什麼了?”
“說要給小茗置一套新衣裳。”趙彧嘆了口氣,“哎,這小茗,都快變成南宮二小姐了,怕是再也想不起你咯。”
宇文燁自己跟自己生悶氣,咕嘟咕嘟灌了兩口茶:“走,南宮府走一趟!”
宇文燁和趙彧氣勢洶洶地來到南宮府,正好瞧見在花園修剪花草的小茗。她心情一副明媚的樣子,仔仔細細的端詳着眼前的芍藥,小屁股還不時一扭一扭的哼着什麼江南小調,絲毫沒有注意到宇文燁的存在。
趙彧嗅到一股宇文燁即將和小茗展開一場烽火連三月般戰爭的火藥味,灰溜溜躲到嫿青的地盤。
“佟——茗——熹!”宇文燁河東獅吼唬住了沉靜在自己小曲兒中的小茗。
小茗腳尖到頭皮涌起一陣寒慄,擡頭一瞧這不是淡定把自己賣了的前主子嘛。
“哦?少爺。”小茗故作驚喜,演技浮誇地表演着一位見到舊主興高采烈的小丫頭,“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呀?”
宇文燁瞧見她如往日這般沒臉沒皮的模樣,渾身難受。雖然嘴角含笑,可這身體似乎就要受不住控制掄起拳頭來了:“我聽說小茗姑娘到了要行笈禮的年紀了呀。”
“啊~這麼說來,過了下個月小雪我也就十六了,是這麼個年紀。”小茗收拾起了自己的工具,“屆時定會請宇文少爺做客,沒什麼事,小的就先去忙了。”
“喂,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要嫁人啊?”宇文燁對她這種愛理不理的態度實在是惱怒,怎麼說他也是她以前的主子,就算不是他也終歸應她那聲少爺。
“喂,這和我要不要嫁人有什麼關係?再說了我要嫁人你現在管得着嗎?”小茗竟壯起膽毫不畏懼地給他懟了回去。
“你......”
“我可提醒你啊,我現在已不是宇文府上的丫鬟,少爺您要是有意見,找嫿青小姐說去吧。”語畢,她“哼”了一聲,揚起下巴走了。
看她這般囂張的模樣,宇文燁知道一朝紅塵千般味,可這也太不是滋味了。他只好懷着一顆出家的心去找嫿青談判。
此時院子裡,嫿青溫婉端坐着,欣賞趙彧的拳術表演,趙彧邊打邊振振有詞,總算成功引起了嫿青的注意。
“這招猴子偷桃,可以趁對方不備,直擊要害。”
“這招叫神龍擺尾,你看啊就這樣......”隨後後來了一記飛踢,把一旁的花草踢了個“天女散花”。
完畢,趙彧尷尬地笑了兩聲:“嘿嘿,額......總之,我和你說的你都記住了嗎?”
嫿青面對一個個肢體扭曲,撲朔迷離的招式,一時間尬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這些招式看似簡單,可也得有一定的基本功才能駕馭,她一個連上馬都需要人扶的姑娘,怎麼可能做得到啊?
“彧少爺,果真是練武奇才呢。”嫿青禮貌地微笑。
趙彧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誒呀,你生的漂亮,就該練幾招防身。”
“南宮!”宇文燁的一聲叫喚,緩解了倆人之間不和諧的氣氛。
“阿燁,你好生暴躁。”趙彧咂了咂嘴。
宇文燁瞪了一眼趙彧,趙彧舉手投降。宇文燁這才繼續和嫿青說明來意:“南宮小姐,失禮了。我就開門見山吧,今天我是爲了佟茗熹行笈禮一事而來。”
嫿青愣了一下,回頭支走趙彧:“彧少爺,能否煩請你去府上的花房同小茗說一聲晚膳給我準備辣炒蜆子?”
趙彧一聽嫿青吩咐,狗腿地連連點頭:“好,我這就去。”
支開了趙彧,嫿青往石椅一坐,一副大佬姿態:“燁少爺,不知您對笈禮這件事有什麼意見呢?”
“行了笈禮,就代表一個姑娘到了婚嫁的年紀,您不會不清楚吧?”失去理智的宇文燁儘量讓自己顯得禮貌。
嫿青點點頭:“所以呢?小茗不過是我的侍女,她婚嫁與否是我們南宮家說了算。況且,女大當嫁,若真有合適的人家,小茗出嫁了不也於情於理嗎?”
宇文燁聽了這番話,不知怎麼竟覺得被天公潑了一盆冷水,從頭頂涼到腳心。
是啊,佟茗熹早就不是自己的侍女了,她的婚嫁又與自己有何干系呢。
“隨便吧,那您就得費心了。”宇文燁方纔的熱情和火氣都已經熄滅,整個人就像個凍蔫的茄子。
“不過......”嫿青見局勢不妙,立馬話鋒一轉,“你要是這麼捨不得,倒不如爲小茗製件新衣裳。這樣小茗穿着還能時不時想起你。”
宇文燁半信半疑的看着嫿青:“哦?南宮小姐有什麼高見?”
嫿青再現她的職業假笑:“我們府上有一匹從大理帶回來的扎染料子,小茗甚是喜歡......”
還沒等她說完,宇文燁也知道這是病急亂投醫,但還是一掌擊在石桌上,道:“錢不是問題。布,我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