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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尊華府位於鹽城寸土寸金的商業中心,主營中餐,是很高檔的餐廳。

慕恩對出入這樣的場合像是習以爲常,一進去,就代替我向侍者問了路。

天字包間位於二樓包間層最正中也是最好的位置,我看了眼時間,距離八點還有十分鐘,時間剛剛好。

侍者領着我們進去的時候,宮久燁還沒來,侍者把菜單交給我:“宮先生有交代過,請夏小姐先行點單,不要客氣。”

我聽了,點了點頭,侍者送上餐前茶,又說了句“有事請隨時按鈴,我們會在第一時間趕到”後就退了出去。

不得不說,這個餐廳的裝潢很有品味,餐桌椅都是上好的紅木,包間一側放了屏風,兩面牆上也均以字畫裝飾,另一側是古色古香的雕花窗。

送上來的餐前茶也很有特色,不是什麼千篇一律的大麥茶、綠茶、烏龍茶之類的,而是花茶。

我仔細看了一下,裡面大概混雜了金盞、玫瑰和勿忘我,喝下去滿口清香,味道很不錯。

慕恩卻是很不屑的噴了噴氣:“什麼都喝,就不怕被下藥?”

我白了他一眼:“人家好好的給我下什麼藥!小夥子,我很懷疑你到底是在什麼樣畸形的環境里長大的,心思怎麼這麼黑暗呢?”

對此,慕恩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又冷哼了一聲,表達對我的“掉以輕心”的不滿。

我也不在意,只是拿過杯子,給他也倒了一杯:“真的還不錯,試試看。”

起先慕恩還不願意,後來許是實在拗不過我的糾纏,就輕輕抿了一口。

從他的表情看得出來,他也對這花茶感到很滿意,只不過這小子矯情慣了,特裝13地道:“一般般吧。”

可就是這麼一般般的茶,他喝下一杯之後又倒了一杯,完了第二杯不夠,他還添了第三杯,直到把自己喝到廁所去放水。

一眨眼,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分鐘,距離八點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分鐘,可是宮久燁卻依然沒有出現的跡象。

雖然侍者已經把菜單給了我,也對我說過不要客氣,可是我哪兒敢真的就不客氣了。

畢竟這頓飯,怎麼說都應該是以宮久燁爲主纔對。

只不過,我在時間上向來有種強迫症,早到和遲到十分鐘之內都是我能忍受的範圍,而遲到超出之後,我就會打心底裡厭煩這個人,無論他的理由有多麼充分,或者這個人本身有多麼nice。

他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機號碼,遲到至少得提前通知我一聲,我認爲這是最基本的禮節。

就這樣又過了十分鐘,我的耐心已經徹底被耗盡,不過,宮久燁悶聲不吭的遲到這麼久,不代表我也會如法炮製悶聲不吭地就走人,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都討厭自己。

於是,在走之前,我掏出手機,給宮久燁撥了個電話。

可神奇的是,我剛剛撥出號碼,電話的聲音居然是從房間裡傳來的。

我聞聲而去,發現剛纔一直被我視爲裝飾的屏風後頭居然別有洞天——是一片偌大的榻榻米。

彼時,宮久燁正躺在榻榻米上,像是被手機鈴聲吵醒了,正朦朧着眼睛在摸手機。

就在他的手碰到手機的時候,我的心啥時顫抖了一下,就跟個做壞事被抓包的孩子似的,忙不迭掛了電話。

宮久燁可能是近視比較深,把手機拿到眼前很近,眯起眼過了好一會兒後,他忽的勾起脣角笑了一下,就那一抹笑,我忽然發現這個男人很好看,大概可以用傾國傾城來形容。

也許是我呆愣的時間太久,即便近視如宮久燁也發現了我的存在,他擡頭,眯起眼看了我一眼。

我以爲他是看不清我的,可是他卻清楚地喊出了我的名字:“不好意思,沒想到睡了這麼久,讓你久等了夏小姐。”

我頓時感覺有些尷尬,畢竟偷看一個男人睡覺不是什麼正常人會有的行爲,是我越矩了。

“抱歉,我不知道這裡面是休息區。”

不過他也太奇葩了,我和慕恩到這裡這麼久,還在外頭交談了好一會兒,居然都沒有把他吵醒,他到底是有多累?

而且,這面屏風的欺騙性實在是太大了,我一直以爲屏風這頭就是一面牆了,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大的空間。

我道完歉就立刻從裡面的空間退了出來,轉身剛好看到正要走過來的慕恩。

“怎麼了,誰在裡面?”

我以嘴型無聲地對他說:“宮先生。”

慕恩一聽,瞬間繃緊了一張小臉,看得出來,他很緊張。

我很好奇,宮久燁和慕恩之間到底有過什麼樣的糾葛,這個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爲什麼一聽到宮久燁的名字就看起來變得這麼……坐立難安。

不多時,宮久燁就從裡面走了出來,這一回,他臉上的眼鏡終於迴歸正位,是以,他在第一時間就看到了站在我身邊的慕恩。

對此,他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是笑着輕喃了一聲:“慕恩也來了啊。”

相較於他的“和顏悅色”,這一頭慕恩的反應就不太友善了,只見他把小小的身子往我身前那麼一站,雙手微微打開,防備的意思不言而喻。

宮久燁看着他的動作,輕蔑地笑了一聲:“你以爲以你這小身板,能阻止我什麼?”

話落,他也不管慕恩大變的臉色,徑自略過我和慕恩,坐在了主位上。

看到桌子上依舊空空一片,他眉頭微皺:“不是讓你隨意點餐麼?他們沒有跟你說?”

雖然他問的問題聽起來很隨意,可是我隱隱感覺到,好像只要我一回答錯,可能有人就會因爲我的一句話而失去工作。

於是,我一點也沒敢怠慢,回答:“你沒來,我也不好意思點,畢竟主隨客便。”

“主隨客便?”宮久燁玩味地咀嚼着這四個字,略帶興味地看着我,隨後十分狂妄地道,“夏小姐,這個世界上能請我吃飯的女人還沒有出現。”

言下之意是,我沒有資格請他吃飯?那他向我討人情,還要我和他一起吃飯是幾個意思?

我瞬間感覺有些窘迫。

好在在場的除了我和他,也就慕恩一人,不然我就真的無地自容了。

我還來不及說話,慕恩忽然跳了出來:“哼,搞得好像我們有多想跟你一起吃飯似的。”

說着,他轉身拉過我的手:“走,我們回家。”

那副架勢搞得他像是我正兒八經的男朋友似的,當然,前提是如果他的個頭能再大一點的話。

我當然不敢隨便跟他走了,連忙反手把他拽了回來:“帥哥別鬧,好好坐這兒。”

這宮久燁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我想如果吃一頓飯就能把他打發了,還是別節外生枝的好。

慕恩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卻聽宮久燁不緊不慢地道:“夏小姐,主隨客便這四個字你沒用錯,不過,我是主你是客,所以……”

他把剛纔侍者留下的餐單往我這頭推了推:“點吧。”

我這個人其實是很不會點菜的,通常都是別人叫什麼吃什麼,可是眼下,看着宮久燁異常堅定的眼神,好像是避免不了了。

於是我,看着菜單上的菜色,很隨意地點了一些。

點完之後,宮久燁很快就招來了侍者,把菜單放了下去,等侍者退下之後,他忽的問我:“你吃素?”

不啊!我誠實地搖了搖頭,不明白他爲什麼會這麼問。

宮久燁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下去,二十分鐘之後,菜開始陸陸續續地上來,我這才知道,他剛纔爲什麼會問我那句話。

因爲上來的全部都是清一色的素材,而且還是連一點肉末都不沾的那種。

我瞬間尷尬到要死。

所以說這就是我不想點菜的原因,因爲除非看到貨真價實的菜擺在我面前,單單看菜名和那些圖片,我真的真的是不會點啊!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病。

相較於我的尷尬,宮久燁倒是很隨遇而安,清一色的素材,他每一樣都會吃幾口,一點也不挑食。

慕恩就坐在我的左手邊,看到那一桌子的素材,頓時一臉菜色。

他幽幽地白了我一眼,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道:“蠢女人,你點的都是什麼鬼。”

我怎麼知道是什麼鬼!我給了他一記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我隨手夾了一筷胡蘿蔔絲放進慕恩面前的盤子裡:“對眼睛好,多吃點。”

他很嫌棄地道:“我不吃這些!”

可一邊說着,他卻一邊把我夾給他的菜吃了個一乾二淨,而且是屢試不爽。

我發現好玩極了,忙不停地給他夾菜,他還真是照單全收,我也不知道自己給他夾了多少。

直到最後,慕恩實在受不了了,也顧不得宮久燁還在場,丟下筷子站起來瞪着我:“你再給我夾菜,我就咬死你!”

我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笑嘻嘻地問他:“強迫症?”

他沒有回答,只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又坐了回去。

我玩也玩夠了,而且畢竟還有宮久燁在場,也就沒有再繼續荼毒他。

可我不知道的是,宮久燁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已經放下了筷子,正饒有興致地看着我和慕恩之間的所有互動。

等我逗完慕恩之後,才發現他的目光正落在我身上,而那眼神裡是掩藏不住的興味。

我被他看得有些坐立難安,正想說些什麼打破這種令人尷尬的氣氛,卻聽他幽幽地道:“看來夏小姐很會俘虜孩子的心。”

“呵呵,有嗎?”我乾乾地笑,根本就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忽然說這個。

他也不在意我笑得有多勉強,只是意有所指地道:“夏小姐可能不知道,我也有個兒子,難搞得很,我一直想要找一個能罩得住他的女人,來和我一起經營一個家庭。”

我不是傻子,當然聽得出他的言外之音,不過在這個時候除了裝傻我似乎沒有其他選擇,我張了張嘴,正想要說幾句客套話,沒想到慕恩卻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她是我先看上的,你講點先來後到行不行?”

這話一出,宮久燁雙手環胸,整個背往椅背上那麼悠閒地一靠,兩隻眼睛盯着慕恩久久未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慕恩iq雖高,可畢竟還是太幼齒,馬上就沉不住氣了,再一次向他低吼:“你聽到了沒有,不准你打她的壞主意!”

這一次,宮久燁倒是說話了:“小子,誰給你的膽子和你老子搶女人了?”

一句話,讓我徹底愣在了原地。

而就在我發愣的空檔,慕恩不甘示弱地道:“你女人不是在和別人約炮嗎,少跟我瞎逼逼!!”

宮久燁有些危險地眯起眼:“都跟你說了幾次了,安琪不是我女人,也不是你媽!”

“憑什麼你說不是就不是!我是她養大的,我說她是她就是!而且,我姓趙不姓宮!!”

“嗯哼,這個女人敢偷我的兒子,所以我已經讓她付出代價了。至於你的姓氏,你不用擔心,很快就能改回來了。以後,我就是你的監護人了。”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宮慕恩這個名字的發音可能不大好聽,我建議你改一個,當然,你喜歡的話就當我沒提。”

“放屁!誰在擔心這種事了!我這輩子就姓趙,打死不改!!”

這一大一小儼然已經把我當成了隱形人,他們這樣超出我理解範圍的對話,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一頓飯下來,我總算是明白,敢情我纔是做陪襯的那一個,於是,快到十點的時候,我起身告辭:“宮先生,時間已經不早,我就不打擾你和……令公子敘舊了,先……告辭。”

我艱難地說完一整句話,然後也不等他的回答,向他們父子倆微微頷首之後就逃也似的離開了那個包間。

離開的瞬間,我似乎聽到慕恩的叫喚聲,不過,很快門就被關上了,徹底阻斷了來自包間裡面的聲音。

原來慕恩竟是宮久燁的兒子,而安琪似乎也不是慕恩的親生母親……

不過短短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我之前認知的一切就好想徹底被打翻了,我完全不知道爲什麼這些關係複雜的人要這麼擅作主張地闖入我的世界,打亂我的人生,他們是不是嫌我的日子過得太安逸了,都眼紅?

可明明,也沒有多安逸啊。

慕九言還是沒有消息,我完全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如果真如慕恩所說的,他被慕老爺子召了回去,那麼他還會回來的吧?是不是我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乖乖等他回來就好了?

我一個人遊蕩在街上,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左手邊忽然傳來一陣汽車鳴笛聲。

我轉頭,看見了那輛略顯眼熟的黑色邁巴赫,車子副駕駛座的窗戶在這時候被搖了下來,慕恩從裡面探出小腦袋,然後十分委屈地看着我:“夏小滿,你怎麼可以丟下我自己一個人走了。你這個……唔,你幹什麼?!”

慕恩的話還來不及說完,他的腦袋就被一隻大手隔了開去,宮久燁的臉龐瞬間闖入我的視線。

“上車。”

他說話,還是一貫的乾淨利落。

“謝謝,不用了。”

說完,我也不管他們,自顧自往前走。

我走的地方位於人行道,車子開不上來,宮久燁只能以龜速跟在我身邊。

“夏小姐,這麼晚了,出於你的安全考慮,請你上車。”

“謝謝宮先生的好意,我長得這麼安全,應該不會有人對我圖謀不軌,你多慮了。”

話落,我一回頭剛好看到邁巴赫後頭緩緩駛來一輛出租車,伸手招下之後,立刻坐了上去,直到出租車甩開邁巴赫好遠,我的心才慢慢平靜了下來。

可是我還沒有慶幸多久,揹包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掏出來一看來電顯示,是宮久燁的。

我按了靜音,沒有接聽。

這對父子,把我當成一個傻子一樣耍的團團轉之後,難道還想要我對他們感恩戴德嗎?!還真當我是傻b了不成!!

然而,讓我沒有料到的是,當出租車在我居住的公寓小區門口停下的時候,原本應該被甩在後面的邁巴赫卻早已停在了那裡。

我剛下車,慕恩小小的身影就撲了我滿懷。

“夏小滿,你好狠心,居然把我一個人丟下!你就不怕這個壞心腸的男人把我賣去非洲做童工嗎!!”

我翻了翻白眼,推開他的腦袋:“帥哥,這次你假哭太明顯了,我不是弱智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