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川在一堆魚蝦海味之中挑挑揀揀,勉強吃了個半飽。他其實不怎麼太受用得了海鮮這種嬌貴的東西,吃多了腸胃總會不那麼舒服。味道是一方面,主要是吃起來十分麻煩。葉川覺得自己就是個懶人,不論什麼東西,只要外面包着一層皮,他就很難提起興趣去吃。
海味館的主食自然是各種各樣的海鮮水餃。這也是喬敏的最愛。但是對着一盤一盤的海鮮水餃,葉川還是忍不住懷念起了黑六帶他吃過的手擀麪來,湯底香濃,麪條也做的軟硬適度,很是筋道。葉川覺得除了張大碗家的牛肉拉麪,這要算他在B市吃過的最好吃的麪條了。
“墨魚益腎補脾,滋陰養血,還具有抗癌的作用。”李行蹤一邊替喬敏夾餃子,一邊很是熱心的作介紹,“這種墨魚水餃特別適宜女性食用。阿姨多吃一點兒。”
喬敏顯得很高興,笑眯眯地說:“味道不錯,你們都嚐嚐。”
李行蹤轉身給葉川碟子裡夾了一個,“嚐嚐看。”
葉川忙說:“謝謝李哥,我自己來就好。”
李行蹤很溫和地笑了笑,“你得多吃一點兒,又是上學又是打工的,要注意身體。”
葉川眼角的餘光+激情小說?都市小說瞥見葉時飛正咬着筷子笑眯眯的看着這一幕,頭皮不覺有些微微發麻。他知道葉時飛無論是眼神還是肢體語言都表現的非常友善,彷彿李行蹤和自己家裡人的和睦相處讓他感到十分欣慰。但是不知怎麼,葉川就是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那是一種十分古怪的感覺,就好像看見樓上往下掉東西會本能地閃避,走路時遇到水坑會自動繞開一樣。一種無法深究的、本能一樣的直覺。就好像生怕一眼看過去,就會看到某種自己一直在躲避的東西。
說不清道不明,一種類似於逃避着什麼似的感覺。
葉川心裡暗自彆扭。他覺得自己不應該是這麼……這麼一個心理陰暗的人。但實際情況是,他不但正在陰暗着,並且還是毫無道理的陰暗着。
正糾結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適時的響了起來。葉川鬆了一口氣,顧不得先看看是誰來的電話,拿着手機匆匆忙忙走出了包廂。
電話是譚林打來的,葉川這邊剛接起來就聽他壓低了嗓子賊溜溜地問:“川兒,你現在在哪兒呢?”
“我?”葉川莫名其妙,“我跟家裡人在一起呢。不是跟你說過了?”
“哦,哦,我忘了。”譚林停頓了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走開了一些,聲音也稍稍大了起來,“宿舍鎖門之前你別回來。嗯,要不你今晚別回來了。”
“怎麼了?”葉川覺得他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的,“你要進行什麼見不得人的……活動?”
“哥是爲你好!”譚林磨牙,“我跟你說,這會兒我和羅健在外面吃燒烤呢,你猜都有誰跟我們一起來的?”
“是趙海東?他今天回來住?”葉川想來想去,覺得宿舍裡能碰上的人也就是他了。不過趙海東那樣的家世,估計對一般人都存着點兒戒心,能跟他們一起出來吃宵夜也挺不可思議的。
“那個少爺怎麼可能跟我們這樣的貧民一起吃飯啊?”譚林怪腔怪調地說:“人家根本就不稀罕跟咱們混一起好不好。”
葉川不是很喜歡譚林這副腔調,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趙海東看起來確實是這樣的人。對誰都冷冰冰的,一副生怕別人會沾上他的架勢。對自己也是在知道葉時飛的身份之後,態度才稍稍友善起來的。
“別賣關子了,到底誰啊?”葉川也開始不耐煩了。
“是嚴醫生。”
“嚴韓?”葉川愣了一下,“他怎麼會跟你們湊一起?”
“我長話短說吧。”譚林又壓低了嗓子,“我回宿舍的時候羅健也剛回來,食堂這個時候也沒有飯了,我們倆正商量上哪兒去吃飯,嚴醫生就來了,說找你有事兒。”
“什麼事兒?”葉川想不明白嚴韓這個時候找自己能有什麼事兒,他不是正被陶音那隻白兔子追的焦頭爛額麼?
“他沒說。”譚林用語調錶示了一下無奈,又開始故作神秘,“就在這個時候,又一個神秘人物出場了,你猜是誰?”
葉川淡定地回答:“陶音。”
“哇啊,”譚林怪叫,“你居然猜到了!”
葉川扶額,心說這個很難猜麼?既然他就追着嚴韓滿世界跑,自然是嚴韓去哪兒他也去哪兒。問題就是,嚴韓這個時候找自己能有什麼事兒?再者說,就算他有事兒不會事先打個電話嗎?這年頭人人都講究效率,誰還直接上門去找人啊?
“我跟你說,奇怪的事情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嚴韓本來說是有事兒找你的,可是陶音一進來,他立刻就改口說來找我和羅健吃飯。然後……陶音就跟着我們一起出來了。”譚林似乎有些摸不着頭腦,“哎,你說,嚴韓跟陶音到底是不是一對兒啊?”
“我怎麼會知道?”葉川沒好氣的反問他,“那你們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嚴醫生好像心情不太好,也不怎麼說話。”譚林想了想,又說:“不過陶音很歡樂。還說他要過生日了,要請大家吃飯。”
“沒別的?”葉川聽來聽去,還是覺得莫名其妙。他有點兒猶豫要不要給嚴韓打個電話,問題是,打過去說什麼?聽說你有事兒找我?
葉川嘆氣,這可真成沒事兒找事兒了。
“我總覺得這兩口子不對勁。”譚林又把話題繞了回來,“別是兩個人都在打你的主意呢。聽哥哥的,今晚別回來了。”
“嗯,不回了。”葉川也覺得看目前這情況,還是暫時避開這兩個人比較好。
不過,今晚要是不回宿舍,他該上哪兒去過夜呢?葉寧德夫婦都住在葉時飛家,他再湊過去未免太擁擠。葉時崢在B市倒是有一套公寓,不過葉時崢也是成年人了,萬一人家安排了什麼夜生活……自己貿然跑去打攪就有點兒不合適了。其他人的話,就只有黑六了……
葉川耳根微微一熱。算了,還是住酒店吧。一個晚上怎麼都好對付。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葉川靠在走廊的窗臺上有點兒猶豫等下怎麼走,葉寧德夫婦自然是坐葉時飛的車,如果葉時崢要帶他回學校的話就有點兒麻煩了,他總不能跟葉時崢說自己要住酒店……
葉川從口袋裡摸出煙盒叼了一支菸,正上下口袋摸着找火機的時候,耳邊叮的一聲響,一隻銀色的打火機遞到了他的面前。葉川不及多想,湊過去點了煙,擡起頭正要道謝,卻見身邊的人正帶着一臉笑微微的表情看着他。
“學會抽菸了?”
葉川垂下眼瞼,看着指間裊裊上升的煙氣,心中卻油然生出一絲蒼涼的感覺。這個年齡的他本來是不會抽菸的。沾上這個戒不掉的東西,應該是在幾年之後。他甚至還記得那個燈光昏暗的酒吧,那個面目模糊的酒鬼顫顫巍巍遞到他面前的那支菸。那是他生命中的第一支菸。粗糙、烈辣,一口吸進去嗆得他眼淚都咳了出來。對面那個酒鬼卻暈暈乎乎的笑了起來,“心煩就抽一支吧,我也是這麼抽上的……”
後來葉川才知道,抽菸並不能讓煩亂的心情平靜下來,他貪戀的,只是點燃之後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煙氣。彷彿某種期待之中的安慰,縈繞在指間,不離不棄。
葉川忽然記起就是那一天,李行蹤在和他的爭吵中第一次提到了分手。
像被燙到了似的,葉川猛的一抖,將指間的香菸扔了出去。身旁的李行蹤被他這個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怎麼了?”
“沒事,走神了。”葉川將掉落在窗臺上的煙拿起來,順着微微敞開的窗口扔了出去。他的頭微微垂着,略長的髮絲垂了下來擋住了眉眼。從李行蹤的角度看過去,葉川的神色晦暗不明,像是想起了什麼不愉的經歷。
李行蹤下意識的想要找點兒什麼話題來打破眼下略顯僵滯的氣氛,“你怎麼會挑選南區的房子呢?出入很不方便的。”
葉川勉勉強強笑了一下,“沒事,現在還不住。”
“別是被賣房子的人忽悠了吧?”李行蹤瞥了一眼他的臉色,微微有些嘆息的樣子,“這一行就這樣,這些人爲了把房子推銷出去,什麼花樣都能使出來。”
葉川沒有出聲。他並不想跟李行蹤解釋自己對盈水灣的執念所爲何來。不管起因是什麼,他都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得買車。”李行蹤想了想說:“有空我教你吧。我技術還不錯。”
葉川神色怪異地瞥了他一眼。他記得很清楚,李行蹤當初也曾提過教他開車,結果話說出去了,卻一次也沒有轉化成行動。最後還是自己花錢去外面學的。看樣子儘管時光荏苒,有些習慣也還是改不了的。
葉川忙說:“謝謝李哥,我暫時還沒有學車的打算。”
李行蹤看着他,自嘲地笑了笑,“川兒,我覺得你沒有必要這麼……這麼刻意的跟我保持距離。你說了不接受,我不會違揹你心意做什麼。只要能看看你,知道你哪兒都好……”
葉川衝着李行蹤擺了擺手,示意他別再往下說了。不等李行蹤有什麼表示,葉川轉身回了包廂。並不是故意要對他失禮,而是葉川忽然間無法忍受。那些話,他曾經聽過,幾乎一字不差,卻不是對着自己說的。
曾經感受過的屈辱與疼痛,就這麼猝不及防的被翻了出來。
葉川覺得自己先前的想法很可笑。原來,那些曾經經歷過的事並不是說忘就能夠忘掉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躲遠一些,再遠一點兒。不要輕易讓自己再陷進記憶的漩渦裡去,被那些潛伏着的東西攪亂了心神。
不管怎麼說,日子還是要過的。葉川對自己說:不能再給自己找不痛。
葉川藉口要回學校,沒等散席就打車走了。他選的時機正正好,葉時崢和葉寧德還在商量買賣上的事兒,否則葉時崢要提出送他回去的話,他還真不好搪塞。
葉川打車到福悅酒店開了房。剛纔在海味館並沒有吃飽,他正琢磨自己是先要點兒宵夜填填肚子還是先洗澡,扔在沙發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跳躍在屏幕上的名字是有段時間沒聯繫了的肖楠。
作者有話要說:肖助理:老大,你必須得給我漲薪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