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玄天1
話說完,姬墨修淡淡喚了人進來,爲首的太監正是吉安,“照顧好皇上龍體,不許溫子軒再進皇上寢宮。”
吉安頭都不敢擡,跪在地上,恭敬地應下,“是。”
姬墨修離開了寢宮,墨色的袍服襯着挺拔如鬆的背影,映在在姬涼塵眼底,就像一座任何人無法撼動的巍峨山巒,帶着無與倫比的力量,以及一種可怕的神秘難測的氣息。
姬涼塵頹然地癱坐在龍榻上,心裡緩緩生出一種力不從心的蒼白。
離開了皇上寢宮,姬墨修徑自回了墨王府,一聲“讓鳳陽去本王府上”,透着絲縷冰涼無情的幽暗氣息,空氣中一聲恭敬領命聲短促響起,隨即一聲淡到幾不可察的破風聲之後,空氣中轉瞬又恢復安靜無痕。
回到墨王府,暗處無數高手無聲無息地俯跪迎接,帶着一種亙古不變的虔誠與卑微,整座王府似乎因爲主人的回來而即刻呈現出了一種極致的安靜,一絲嘈雜聲也聽不見。
姬墨修去了書房。
書房是姬墨修在王府裡最常待的地方,也是王府之中最重要也最可怕之地。
書房外面,一個青衣身影筆直地跪在臺階下的青石板地面上,二十六七歲的男子,剛直俊逸的面容,修削健碩的身軀,渾身流露出一種不容忽視的強硬剛堅的氣息,像一把鋒銳犀利的上古寶劍——
他也的確是一把鋒銳的劍,只是這把劍的主人太過強大,掌控着他的生死和命運,能不費吹灰之力讓他成爲無堅不摧的劍王,也能轉瞬讓他變成一塊棄之無用的廢鐵。
而此時,便是跪立的姿勢,也標準得像是讓人挑不出一絲不完美之處,挺直,沉默,眼底看不出一絲情緒,彷彿一柄永遠不會彎曲的玄鐵劍鞘。
然而,當姬墨修的身影甫一出現在視線之中,他那挺直的脊背就瞬間彎了下去,以額觸地,俯身恭迎,以這王府中所有的暗影衛一樣,卑微且恭順的姿態。
額頭觸在地上,額頭上涔涔的汗水便很快在頭下方寸之地匯聚成一小灘水漬。
渾身的衣衫盡溼,沒有情緒的臉上也隱隱透着蒼白的色澤,沉默,卑微,恭順,都不及這一點汗水和蒼白之色,更能昭示他此時所忍受的痛苦。
黑色尊貴的袍角停留在他身前一步之遙,姬墨修面無表情地俯視了他一眼,沉冷的聲音充滿無情意味,“傷好了?”
“是。”青衣人以恭敬簡短的一個字回答,隨即便直起身子,擡手將自己上身的衣衫解開,褪至腰部,露出健碩的胸膛。
一個月前橫亙在身上的累累傷痕已經痊癒,包括肩膀上的烙印也完全看不到一點痕跡,從脖子以下,整片麥色的肌膚透着一種健康無瑕的色澤,看起來真是賞心悅目,若讓世間女子見了,只怕大多人都會爲之癡迷驚歎。
然而,這不代表,這樣的完美可以一直保持下去。
姬墨修只是淡淡一掃,一語未發,擡腳踩着書房前石階,只留給他一個冷漠無情的背影。
擡手穿回衣服,青衣人眼睛微垂,依然保持着最標準的跪姿,哪怕身體已經接近力竭的狀態,他也沒有在面上表露出分毫——除了額頭上不斷沁出的冷汗。
姬墨修踏進書房,一陣氤氳茶香傳來,他漫不經心地擡頭看了一眼,腳步從容地走到書案後面,沉默落座。
一個十八九歲的白衣公子端着剛剛泡好的香茗,走到案前,將茶盞呈上,並適時地稟報,“主人,肖公子已經跪了兩日了。”
肖公子,正是歸元殿殿主肖雪寒。
而這位白衣男子,王府上上下下,包括經常出入王府的秦鳳陽和肖雪寒,包括王府裡的七衛十三影,以及已經待在王府伺候了十年有餘的管家,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身份來歷——除了姬墨修。
聽到他的話,姬墨修並沒有說話,端着茶盞,沉默地啜飲了一口。
“主人。”白衣男子見狀,繼續開口,卻是轉移了話題,“玄先生出事了。”
此言一出,姬墨修擡眼,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並沒有多餘的表情,白衣男子卻瞬間跪了下來。
“青華,肖雪寒的事情什麼時候重要到可以排在首位了?”
白衣男子名字正是叫青華,是唯一一個可以貼身伺候姬墨修的人。
姬墨修進入書房,他開口說的第一件事就是肖雪寒在外面跪了兩日,而玄先生出事了,卻被放在了後面才說——雖然對於姬墨修來說,這世上根本沒有真正重要到值得他放在心上的事情,但是這前後順序的差別,仍是讓他感到不悅。
玄先生出事了,最起碼算是一件正事,而肖雪寒,不過一個家奴。
“青華知罪。”
姬墨修道:“他出了什麼事?”
“內傷嚴重,只怕幾年之內無法恢復。”青華低頭回道,說完了又解釋,“是被他自己的徒弟所傷。”
“徒弟?”姬墨修輕輕勾脣,素來很少有笑容的面上,此時幾不可察地揚起的弧度,卻是帶着一種無情的譏誚和漠然,“倒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頓了一下,他漫然道:“不過也不該太過意外,是玄天自己太過輕敵,以爲這世上所有的徒弟都該尊師重道,所以被傷了,也是咎由自取。”
“玄先生的徒弟功力似乎並沒有那麼高深,至少比起玄先生來說,無疑是小河與江海的差別。”青華語氣裡流露出不解,卻仍是恭敬地垂着眼,“玄先生傷在他的手裡,讓人幾乎不敢相信。”
“這世上本就沒有不可能的事情。”姬墨修淡淡道,“傾盡全力一搏,縱使是蚍蜉,也完全有撼動大樹的可能。不過讓本王意外的卻是,那個楚非墨本也是個無慾無求之人,此番爲了鳳蒼的帝后,居然甘願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只爲將尚未到來的兇險扼殺,倒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
青華無從去分辨,這句話是說楚非墨的舉動讓他刮目相看,還是說,鳳蒼帝后能讓楚非墨做到這般犧牲,而覺得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