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八字不合1
左右二相心裡的疑惑與好奇,持續了一個晝夜。
第二天早朝上,氣氛比之以往的所有時候都來得詭異,羣臣一改往日威風抖擻的儀態,三呼萬歲之後,個個如驚弓之鳥一般惶惶不安,再也不敢隨意發言。
今天的朝堂上少了好幾個人。
皇帝登基九年之後的第一次正式臨朝,身爲皇帝內侍兼貼身大總管木熙,自然有義務稟報詳情,“並肩王身體不適,告了病假。”
鳳棲靠在龍椅上,依舊是手託着下巴,掃視殿上羣臣,一副慵懶恣意的姿態。
“嗯。”對於木熙的稟報,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這簡單的一聲,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羣臣下意識地把頭垂低了幾分。
“兵部尚書歐陽信與左侍郎季夏同時告假。”
雖然在木熙出聲之前,他們就知道歐陽尚書和侍郎齊齊告假,然而當木熙當衆說出這個事實時,羣臣心裡仍是無比避免地感到一陣膽戰心驚。
歐陽信是太后的兄弟,國丈歐陽淳風的小兒子,名副其實的皇親國戚,在朝上的職務是兵部尚書,此番告假的目的,羣臣心裡雪亮。
這是跟皇上抗議,威逼皇上放了太后?
還是要告訴皇上,他歐陽家的勢力已經遍佈朝堂,就算他身爲皇上,也不可能隨心所欲,想軟禁誰就軟禁誰?
季夏是兵部侍郎,應該早已與禹王和歐陽家站在一條線上了,所以,他的告假也無人覺得意外。
只是,心裡明白是一回事,羣臣這心裡,就更加膽戰心驚了。
歐陽家膽子未免太大,皇上剛回朝,尚未摸清皇上的脾氣呢,就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朝皇上示威?
萬一皇上震怒……
羣臣眼角餘光不由瞥了一眼站在親王一列的禹王,鳳青舒面上一片事不關己的淡漠,好像這些人的突然告假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然而,即便他表現得如何自然從容,大臣們心裡也是一片敞亮,這件事與禹王絕脫不了干係。
羣臣心裡的想法,鳳棲顯然是不關心的,木熙的話也尚未說完,“皇上,還有戶部尚書竇正,戶部左侍郎明海,右侍郎顧子浩也同時告了假。”
羣臣心裡更沉。
就像一塊千斤大石瞬間壓上了心頭,讓他們覺得呼吸都變得困難。
戶部尚書竇正,是晗月公主駙馬竇秦的長兄。
鳳蒼律法有明文規定,駙馬不可入朝爲官,但是駙馬的家人卻可以。
兵部和戶部是六部中最重要的兩個部門,兵部由歐陽信掌管,戶部由竇正掌管,此番看來,晗月公主府的勢力,顯然也是選擇靠向太后那一邊了。
羣臣冷汗涔涔,不知道皇上此時是感到力不從心,還是要大發雷霆?
回朝掌政第一天,就有這麼多人公然挑釁皇權,而且皆是身居要職的官員。
牽一髮而動全身。
就算是要清除太后一黨,皇上只怕也要顧全大局吧,否則朝政癱瘓,朝上無人可用,朝務無法實施,最後得不償失的還是皇上自己。
有人在心裡默想,皇上會選擇暫時的妥協嗎?
小不忍則亂大謀,高高在上的龍椅固然威風,然而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
“還有嗎?”
衆人正想得出神,只聽皇上漫不經心地問出了這麼一句。
還有嗎?
還有……嗎?
羣臣在心裡慢慢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皇上,這已經夠讓您焦頭爛額了,您居然問,還有嗎?
六部之中最最重要的兩部已經集體罷工,並肩王也在抗議,您是覺得這樣還不夠刺激?
“回稟皇上,沒了。”木熙恭敬地回答,隨即退回皇帝身後。
“沒了?”鳳棲輕嘆着低喃,語氣裡似乎能聽出幾分遺憾,“就這麼幾個人,朕處置起來都覺得不帶勁。”
羣臣呆滯。
處置?
怎麼就要處置了?
漫然擡眼,清冷的鳳眸像是不經意地掃視殿上一週,鳳棲淡淡開口道:“朕第一天早朝,心情很不好。”
心情很不好?
皇上心情不好,做臣子的可不就要倒黴了麼?
“皇上息怒!”衆人很識時務地跪下請罪,頭也不敢擡。
“愛卿們不必惶恐,心情不好,不代表朕心裡就是憤怒的。”鳳棲嘆了口氣,似乎真的如他所說,並沒有因爲此事憤怒,“朕第一天臨朝,這些人就生病的生病,告假的告假,看來與朕八字不合呀。”
八字不合?
皇上您真是會說笑。
“並肩王年事已高,生病也早所難免。”鳳棲略略擡眼,像是在看殿外的萬里無雲,“既然他身體不好,朕就給他一個恩典,以後特別恩准並肩王不必上朝了。”
羣臣沉默。
並肩王是皇上第一個開刀的人。
不必上朝,以後慢慢地就會被驅逐出權力中心,並肩王府也再不可能回去以前的尊榮。
“皇上。”朝上唯一一個敢開口的人,大概只有鳳青舒了,“並肩王勞苦功高一生,對朝廷的貢獻誰也比不上,皇上這麼做,是不是太讓臣子寒心了?”
“寒心?”鳳棲似乎覺得很奇怪,徐徐轉頭,眼神漠然地看着鳳青舒,“就因爲他勞苦功高,年老身體不便,所以朕才恩准他不必上朝,禹王覺得這個恩典有何不妥之處,會讓臣子寒心?”
“並肩王雖然身體確有不適,但一片忠心爲國,願意爲朝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禹王,你就算是要歌功頌德,也請以後選個合適的時機,早朝時間有限,朕沒時間聽你說這些。”鳳棲眸色微冷,說完了這句話,也不管禹王的臉色有多難看,淡淡轉開了眼,語氣淡然卻緩緩生出了屬於君王纔有的鐵血威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即便他是並肩王,也不能越過了皇權。”
衆臣心裡一抖。
“木熙,今天朝上朕所下的每一個決定,下朝之後都給朕擬出旨意,讓凌霄帶着禁衛去宣旨,所有抗旨不遵者,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不必留任何情面。”
話音落下,羣臣皆是一顫,不安地嚥了咽口水,鳳青舒臉色一白,不祥的預感驟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