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該知道的,無論……”她的聲音略顯喑啞,無論他是不是也像其他人一樣,懷疑孩子不是他的,但是如今孩子已經出生了,他是應該知道這個消息的。
芸娘點頭:“你別亂想,如今就是好好養着身子,千萬不要落下什麼病根,你放心,我一定會通知到他的。”
她這次突然提前臨盆,芸娘已經想到了,肯定是受到了一些刺激,而且當時香兒正在和她說些宮中的流言,或許朱霜霜現在的壓力很大,前所未有的大吧。
朱霜霜緊抿着脣,眸中有氤氳的霧氣在閃爍,她重重地點頭,躺在牀上,伸手輕撫着孩子的頭髮。
香兒將信箋給放在了竹筒中,接着系在信鴿的腳上,她扭頭望了眼旁邊站着的芸娘,芸娘點頭,接着她將信鴿給放飛了。
“姑姑,皇上若是看到了,會馬上趕來嗎?”香兒疑惑地說道,如今宮中肯定已經傳開了,珍貴妃的孩子是否是龍種都遭到了質疑,又有誰會關心是否是皇子還是公主呢?
朱霜霜靜靜地站在窗前,望着那信鴿飛向湛藍的天空,她的心裡也多了分期冀,她側首望了眼睡在牀上的嬰兒,眸中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輕霧:“孩子,你也想父皇了,是嗎?”
房門吱嘎一聲被推開,她忙深吸口氣,脣角努力地勾起一抹笑容,望着走進來的芸娘,她笑着問道:“母妃,他來了……就給孩子起名字,好嗎?”
她太希望墨離暄如今就站在面前,但是她不知道結局是否當真是她想象的這樣。
芸娘笑着走到她的面前,笑着點頭:“好的呢,只要你養好了身子,和孩子平平安安的,就是暄兒就想看到的了。”
她含笑着低垂下眼瞼,只是心口卻是一陣陣的緊張和不安,說不清楚是爲了什麼,總是覺得事情不會這樣簡單。
紅牆碧瓦,繁花似錦,鶯飛蝶舞,只是走在青石路上的藍衣內侍卻是着急得很,他的手中端着一個紅木托盤,絲毫都不敢停下來一步,若是晚一會兒,恐怕小命都不保了。
本來是在浣衣房當差的,花了五十兩的銀子才被換到永壽宮來當差,但是沒想到正好趕上了太后的心情不好,最近總是無緣無故的對他們發火,真是倒黴到了極點。
如今又要喝蓮子羹,更是絲毫都不敢馬虎,本來還以爲在這裡多清閒,但是到底是剛調來的,所有麻煩的差事都是讓他來做,如今知道太后難伺候了,更是把這可能會延遲時辰的差事給他做。
撇嘴瞪了眼旁邊的地上,當真是氣到了極點,正想着,卻不小心踩到了一個略顯軟的東西上,他差點兒就沒端穩托盤,真是忍不住就想要破口大罵了。
只是低頭一看,卻意外地看到:“誰給射的鴿子?”
他心裡暗喜,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正好已經有半個月都沒吃過葷腥了,難道是要轉運了不成?
他小心地將托盤給放在旁邊,左右瞅着沒有其他人在,就將那信鴿給拿起來,準備踹到懷裡去,但是沒想到剛拿起來信鴿,卻驀然發現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他略帶狐疑地低頭去看,看到一個小的竹筒掉在了地上,算起來他也是懂些事情的,忙將竹筒給打開來,看到上面寫的兩行字時,他大驚,瞬間睜大了眸子。
“朱……珍貴妃誕下皇子?”他眼睛眨啊眨,用舌頭連着輕抿了幾下雙脣,眼前瞬間一亮,他忙將鴿子給揣在懷中,直接端着托盤就快速地朝着太后的寢宮走去。
心裡當真是樂開了花,若是能在太后的面前立一功,以後肯定是太后身邊的人,誰還敢欺負他。
他剛走沒多遠,方纔找到鴿子的地方就走來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他淡漠地望着身後的太監:“不是說就落在這兒了嗎,怎麼現在都沒有,我好不容易射到的,本來要拿到皇上面前邀功的呢。”
這個孩子看起來眉清目秀,只是眸中卻有一種難以掩飾的霸氣,他望着太監,嚇得那太監忙屈膝跪在地上,身子忍不住地打顫:“小王爺,可能是不在這兒,您彆着急,奴才一定幫您找到。”
這個孩子是汝陽王的世子,雖說汝陽王和皇帝是叔侄,但是年歲相差不大,汝陽王經常到江南去,很少干預朝政之事,但是府中的人還是留了下來,尤其是世子墨允珏,更是讓皇帝親自找了授業恩師,就是京都最有名的陸建德。
“好吧,你趕緊去找,待會兒我要去找皇上的。”墨允珏淡然地說道,儼然就是一副貴族氣派。
可能是走得太急了,小太監也沒擡起頭來去看,正好碰到了鳳輦朝着這邊走來,他又沒有細看,差點兒就撞了上去。
本來正拄着下頜假寐的盛裝女子蹙眉,不耐煩地擡起頭來,“怎麼回事,若是連這個都擡不好的話,直接都滾出宮去算了。”
一語既出,嚇得所有人都慘白了臉,忙躬身求饒,站在前面的小太監更是害怕,忙屈膝跪在地上,還未反應過來,卻是從懷中掉出一個白色的東西,他的手忙要伸出去,卻是站在鳳輦旁邊的綠衫女子走到他的面前,淡然地低頭望着他,瞥嘴一笑,轉身輕聲說道:“娘娘,這小太監居然在懷中藏着鴿子,看樣子還是剛殺的。”
鳳眸微微擡起,沁雯蹙眉,脣角勾起一抹清冽的笑意:“哦?竟有這事?”
她在宮中最近正是煩悶的很,如今既然能教訓人排解一下情緒,倒是不錯的事。
嚇得那小太監忙跪伏於地,顫聲說道:“娘娘饒命,奴才……這是奴才不小心撿到的,當真不是奴才做的事啊!”
“綠畫,宮中有這樣的事,珍貴妃也不知道是怎麼打理的?”她掩脣嗤笑,旁邊的綠畫忙附和着輕笑:“昔日娘娘打理後宮之日,何曾出過這樣的事。”
“你是哪宮的人?”沁雯淡笑着望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監,那小太監的背上仿若是有涼風嗖嗖地躥進,嚇得身子止不住的打顫,“奴才……是永壽宮的……小桂子!”
“小桂子?”沁雯故作狐疑地皺眉,望着小桂子,正要開口讓人將他拖下去,“既然母后還在寢宮,不方便處置,珍貴妃又抱病……那本宮就代爲處置好了。”
她勉爲其難地說道,說着,她淡漠地閉上眼瞼,如今這件事若是做了,正好在太后的面前邀功,順便還能挫一下朱霜霜在後宮的銳氣,當真是極好的選擇。
小桂子靈機一動,忙擡起頭來,鼓足勇氣說道:“娘娘,奴才是因爲有事要到太后面前稟報,所以才匆忙……不小心衝撞了娘娘。”
沁雯剛擡起的衣袖瞬間收攏,她身子微微前傾,蹙眉望着他:“什麼事?”
小桂子哈腰諂媚一笑,指着地上的白鴿:“娘娘當真以爲這是奴才偷來或是殺來要吃的嗎?”
撇了下嘴,沁雯漠然地說道:“隨本宮回鍾粹宮。”
忙站起身來,小桂子將手中的托盤也拿在手中,站在旁邊的綠畫實在是疑惑她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不好多說。
匆匆回到寢宮,遣退所有人後,沁雯將小桂子遞過來的信箋打開來一看,她的面容上瞬間閃過無數種情緒,有悲憤,有竊喜,有哀傷,最後卻只剩下冷淡,她將那信箋緊捏在指間,淡然地擡起頭來,望着小桂子:“這個……是打算拿給太后打賞的嗎?”
小桂子忙躬身跪在地上:“不瞞娘娘,奴才之前是有這樣的打算,如今給了娘娘……也是一樣的。”
“你倒是個明白人。”沁雯淡淡一笑,伸手將那信箋就着銅鶴燭臺,燭火如猛獸一般瞬間將信箋給舔舐乾淨,旁邊站着的綠畫忙上前來,將一張銀票交到了他的手中,小桂子忙笑着接過,順便瞟了一眼,竟是一千兩黃金的銀票,頓時喜不自勝,忙躬身說道:“能爲娘娘做事,奴才肝腦塗地都可以。”
“你可以回去了,明日你就可以到鍾粹宮來……做本宮這兒的掌事,但是……”沁雯淡笑着喝了口茶水,那小桂子欣喜地忙點頭,“若是這件事給除了我們三個人以外的其他人知道,你應該知道後果的。”
小桂子忙哈腰站起身來,諂媚的一笑:“娘娘放心,奴才一定會爛在肚子裡,誰來問……都是不知道。”
沁雯笑着點頭:“那就好,你先退下吧。”
小桂子忙躬身退下,只是剛走了兩步,沁雯笑着說道:“公公,你的東西還能帶走呢。”
忙轉過身來,將那托盤給拿着,沁雯親自遞給了他,他更加恭敬,訕訕一笑:“多謝娘娘。”
綠畫望着他離開後,狐疑地望着沁雯:“娘娘,若是他亂說出去的話,那我們豈不是……”
“你覺得可能嗎?”淡笑着輕抿了口茶水,她笑着說道:“你出去一趟,讓他從景仁宮回去,明白了嗎?”
綠畫遲疑了下,隨即轉身出去。
獨自坐在軟榻上,沁雯緊握着手指,她咬緊了牙:“朱霜霜,這次本宮讓你永無翻身的機會!”
黃昏時分,沁雯坐在牀邊,跪在珠簾外的男子身着一襲黑衣,他的目光中滿是清冷的氣息,整個人都是冷冷的。
“趕到那裡以後,所有人直接滅口,然後全都燒了,不留半點證據,懂了嗎?”沁雯冷聲說道,黑衣男子忙躬身應了聲,“是,娘娘。”
“恩,退下吧。”她淡笑着說道,那人剛退下,綠畫才進來,匆忙地走到了牀邊,沁雯擡起眼瞼,清冽的望着她:“又怎麼了?”
綠畫嚇得臉色略顯蒼白,遲疑地說了聲:“那個……小桂子死了……”
“死在哪兒了?”沁雯好像絲毫都不着急,淡笑着問道,綠畫忙上前兩步,輕聲說道:“就在景仁宮的外面,皇上如今……已經過去了。”
“他還真是着急。”沁雯冷笑,眸中卻閃過一絲哀傷,“太后那邊有什麼動靜嗎?”
“沒什麼動靜。”綠畫躬身說道,她上前兩步,想要問些什麼,但是終是沒有問出口。
沁雯不耐地望着她:“在本宮的面前,你想要說什麼,需要這麼爲難嗎?”
“奴婢就是想知道……”綠畫緊拽着她的衣袖,心裡隱隱地有些緊張,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不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