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若蘭便把朱霜霜的方位細細告訴了般若,般若也知道事關重大,不再羅嗦,接了令就要離開。朱若蘭卻突然又叫住他,目光冷厲,鄭重說道:“般若,記住,此時非常時刻,需要殺的人時候,你要下手。”
般若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還是點了點頭,沒有說別的。韋辰在一旁看着,心中浮出一絲歉意。
已經退隱的母親,還有不問世事的弟弟,終於還是被自己拖入了這一潭渾水之中。
般若離開之後,朱若蘭才皺着眉問道:“辰兒,我問你,那個紫黛你有幾成把握?”
紫黛和羽青說話之後,羽青就開始大肆進攻,這件事韋辰已經聽般若說過了,但他自己也沒想到什麼好的理由。聽到母親發問,他皺着眉頭說道:“其實我也想不明白,紫黛對這個母親其實沒有什麼感情,羽青小的時候就逼着她學習各種技藝武功,要求嚴苛,但並不關心她。哪有母親會親手把自己的女兒送到青樓裡的?她就算是賣藝,在那種地方,過的也不是什麼舒心的日子。只是念着羽青畢竟是她的母親,希望我給她個活路而已。”
朱若蘭知道韋辰識人一向是極準的,點着頭沉吟不語,思索了半天問道:“宮裡會有什麼事讓她看到,足以讓羽青當把柄?”
韋辰苦笑以應:“應該沒什麼事情,而且紫黛住在宮裡就沒有出去過,也沒機會看到其他的東西。就算有,有什麼能讓羽青覺得足以扳倒我?如果這不是羽青的原話,我真是要覺得可笑了。”
朱若蘭也想不明白,搖了搖頭不再管這件事,轉而把韋辰主戰、朱霜霜潛入敵後的計劃告訴了他。韋辰雖然很是擔心朱霜霜的安危,但也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沉吟着沒有反對:“現在羽青有的不過五萬人,京城外的護城河就是一道天險,他們不會輕朱過來,邊軍回防的命令我已經傳下去了,只要京中能支持到十五天不破,羽青就再沒有希望。”
“但願。”朱若蘭知道羽青既然發動,肯定會想到這一點,只能希望韋辰這邊的應對可以再快一些,“辰兒,沒有別的事,我就替你掌着後宮。只要我在一天,宮裡就不會出亂子,你可以把那些大臣的家眷都搬到這裡來,他們也會放心一些。”
韋辰雖然在軍中的時候不短,但畢竟還年輕,沒有經歷過太多,聽朱若蘭一說纔想起來,戰事一起,那些人肯定會擔心自己的家人安危,恐怕無法盡心盡力。朱若蘭這個法子,既是斷了他們的後顧之憂,也是……扣着他們的家人爲質。
思及至此,他更是感謝朱若蘭的細心。既然是母親,也就不說什麼謝字了,一揖到地,不再言語。
其實早在他來之前,朱霜霜就把事情都盤算好了,所以現在才這麼悠閒:“你先把我帶過去,然後咱們看看能不能聽到他們的戰事安排。現在直接動手,不說咱們能不能成功,就算能把羽青的將領都殺掉,她也會再把下一級的人提拔上來,大軍不可能崩潰。咱們只能在關鍵的時候再出手,這樣的作用比提前刺殺要大得多。”
般若雖然從未接觸過軍事,書卻是看得太多了,連連點頭:“古人有云……”
“停停停!般若,從今天開始,你不許再掉什麼書袋,這可不是鬧着玩的!”朱霜霜早就想和他說這句話了,如果他們在偷聽的時候般若又開始這樣長篇大論……她心裡已經浮現出了一百種這樣神奇的可能,不得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書啊,讀得少了不夠用,讀得多了也是一種折磨啊。
般若一臉委屈的樣子,但是被她欺壓習慣了,倒也不敢反抗,省了她不少事。朱霜霜看他終於乖乖地閉上嘴巴,一下子笑起來:“好啦,你快點帶我去。上一次我都沒怎麼見識到軍營的樣子,現在咱們也潛進去,好好看看他們都怎麼幹活!”
般若看了這麼久,卻沒她這麼興奮,反倒有點膩了的樣子:“其實也就是那樣,羽青帶兵真是不如黎國的正式軍隊,編制就混亂不清,而且很多人都是被亂招進來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有飯吃就行。好像羽青是僞造了黎國官府的文書,裝成正規軍招募,才招到這麼多人的。如果一打起仗來,這些人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打誰。”
這倒是一個新情報,朱霜霜也懷疑過羽青是怎麼弄到這麼多人的,前朝的軍隊畢竟已經被打散,不成氣候,她也不可能長時間養着這麼大一支軍隊。沒想到卻讓般若一語道破,原來羽青的軍隊大部分居然都是騙來的!好些流民都大字不識一個,有飯吃就跟着走,也難怪會上了羽青的當。
想到這裡,她急忙問般若:“這件事你有沒有跟辰說?”
“辰辰啊……當然有說。”般若絲毫也不覺得自己管韋辰叫辰辰有什麼不妥,卻把朱霜霜逗得又笑了出來,“說起來奇怪呢,他說讓我告訴你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不要管,到時候你自然有安排。霜霜,你有什麼安排啊?”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嗎?朱霜霜反而微微地有些失望,不管自己怎麼聰明,都逃不過韋辰的算計呢……不過這樣也好,世界上能把自己算計在內的人,也只有他一個吧。
她想着,笑着拖起看上樹林裡幾隻小動物的般若:“別看啦,去軍營!”
她的身手進步越來越快,般若一下子被她拖起,好不甘心地看着被驚動的一隻兔子:“那一隻,好像小灰……”
這一日,京城的百姓甫一起牀,就發現了氣氛的不同尋常。不但城門緊緊地閉着,就連街道上的小販們也不再叫賣,四處都有士兵守衛,時而從一些街道里傳來廝殺的聲音。有過前朝經驗的老人們一見到這陣勢,就馬上把自己的家人都約束住,不得外出,同時開始積水積糧。
“姐,這到底是怎麼了?”翠倩樓自然也沒了生意,一衆姑娘們倒都是見習慣了大世面的,只是默默地呆在房中,有的寫信給熟客找出路,有的則只等天意。燕獨行卻是從來都沒見過這樣形勢的,不由得有些慌神。上一次無端被抓又無故被放開,就已經把他嚇得半死,現在的事情雖然不是針對他,但他總覺得有些害怕。
唐千千見多識廣,也知道這是大戰開始的前兆。可是她更知道流言的可怕,只是緊緊閉了嘴,看着都有幾分不安的樓中的人,淡淡地嘆了口氣:“家在京裡的人,都回去吧,過幾天有生意了我自然會叫你們來。”
不安的氣氛更加濃烈,可是場中只是一片安靜,只過了片刻,那些人就都慢慢散了開來。唐千千這纔看着這個自己唯一的親人,無聲地搖了搖頭:“要出大事了。”
燕獨行伴着她走到裡間,那裡一向是她理事的地方,沒有別人敢進。他又想起上一次若水進來抓住他們的樣子,還心有餘悸:“不會再有人來抓咱們了吧?”
“你還記着那一次的事?”唐千千看着燕獨行那臉色,就知道他對上一次的事情依然無法忘懷,很有些不滿。燕獨行是她唯一的弟弟,她對他的期許自然也極高,看他這麼沒有主意,自然而然地浮出兩分不滿之色。
燕獨行一看到姐姐這個表情,馬上就嚇得不敢說話了。但他的心裡還是不服,口不由心,還是硬說道:“上一次那個若水,誇我還以爲他是兄弟,居然用咱們來威脅!那個朱霜霜也是的,竟然不管我們的死活!”
燕獨行當時真的是嚇得狠了,朱霜霜的表演也夠好,他完全不知道她的心思。至於若水,連羽青都能騙過去,燕獨行自然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所以對他們這兩個人都頗有幾分怨氣。但唐千千只是當時受了些驚嚇,就算不明白若水爲什麼這樣做,對朱霜霜的迴護之意卻體會得明明白白,當下就瞪了燕獨行幾眼,寒聲說道:“你還敢叫她的名字?這貴人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她一生氣,燕獨行頓時就不敢說話了。不過他還是不明白:“姐姐,她又沒幫你,你幹嘛幫她說話?”
唐千千看着這個還不是很成熟的弟弟,也不敢多話,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兩件事相隔如此之近,憑她的直覺和對朱霜霜身份的瞭解,現在的**,只怕與她也脫不了干係。但自己又能做些什麼呢?
沉默了許久,她纔開始重又回過神,打點起行李:“獨行,和姐姐一起,去避一避風頭吧。”
燕獨行知道姐姐必定是知道了什麼,但是當和他說的她一定不會瞞着他,當下也不說什麼,就直接去自己那裡收拾起行李。唐千千卻是別有用意,上一次若水和朱霜霜出了什麼事她是不知道,但她卻明白,如果再有人想威脅朱霜霜,有了這第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爲了這個視自己如姐妹一樣的女子,她也不能再給她添麻煩了。
悄悄離開翠倩樓的那一刻,她神情漠然,心底卻是暗暗爲朱霜霜祈禱平安。
朱霜霜自己並不知道,在她潛入軍中的時候,還有着那麼不多不同的人在牽掛着她。以她和般若的輕功,要不被人發現地偷聽並不是難事,只是怕羽青會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這個前朝太子之女也不知道有什麼奇遇,武功高得出奇,連朱仙子都不想和她硬碰。朱霜霜也只能跟着般若一步一步探着,遇到豪氣一些的大帳就停下來聽一聽,但不是議事的時間,也探聽不到什麼有用的事情出來。
就這樣呆呆地探了兩天,他們兩個人跟着大軍走走停停,般若是沒什麼反應,朱霜霜卻坐不住了。她估計着這距離已經到主京城口,那城裡的人還不知道怎麼樣,可能馬上就要開戰,不由得急了起來。和剛剛穿越來的時候不同,現在這個世界上,有着太多她關心的人。
般若現在是誰都不怕,就怕朱霜霜生氣,看着她那滿滿的怒意,雖然明知道她不是針對自己,還是一個哆嗦:“霜霜你先不要急,咱們已經盯住這幾個主帳了,他們如果有什麼動靜,咱們一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