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影劍乃是上古十大神劍之一,有影無形,每每出鞘只見其劍影而不見其劍身,只有它那古樸的雕花劍柄是實質的。
據說此劍鑄於商朝年間,鑄成之初便只是一個劍柄,只有映着月光時纔會在壁上投下一個淡淡的窄薄的劍身的影子。後年月彌久,此劍歷經千年,吸收天地之靈氣,汲取日月之精華,早已連僅僅有形的劍柄也捨棄了,只剩下無形無質的一道劍影,憑擁有者以自身真力所驅使。
承影劍由於其光芒柔和,絕少殺氣,劍氣正宗再加沒有實質的劍身,使擁有者少了一份尋常佩劍者的凌厲之氣,所以被稱爲上古十大神劍中的“優雅之劍”。
秦淵投於師門之時,其師靈虛道長便將此劍授予了他。此後十多年的時間裡,此劍與他一直形影不離,而他一身武功的精華也集於此劍之上。
上古雖有十大神劍,得以流傳至今的卻並不多見,除了夏夜所持由魚腸劍化身而來的碧魂軟劍之外,也只有他的承影劍至今還棲身於如今的江湖。
一承影一碧魂,前者劍意輕憐,優雅從容如輕雲蔽月,後者劍意決絕,冷厲霸道如雷震長空。承影與碧魂當可稱得上是天下雙絕,劍道之中已經是罕有敵手,二劍一爲“優雅之劍”,一爲“勇絕之劍”,一旦出鞘,天地爲之震動,風雲爲之色變,如泰山之巔俯望羣嶽,山至絕頂,我爲頂峰,餘者不足道處如螻蟻矣。
是以當那黑衣人聽秦淵承認剛纔他袖中那一抹足可與皓月爭輝的雪亮光芒正是承影神劍時,秦淵看見那黑衣人的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雖已黑巾蒙面,看不見臉上神色,可那亮如星辰的一雙眸子中還是溢滿了震驚,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恐慌。但這震驚和恐慌也只是一瞬,那黑衣人再不多話,刀身一震,身形甫動,那彎刀已挾着雷霆萬鈞之勢向秦淵砍來。秦淵衣袖一揮,袍袖鼓動,毫不猶豫地再次迎上了那人的攻勢。
朱皓在旁看着兩人疾風驟雨般的分而又合,合而又分,眼光一刻不停地追逐着秦淵那恍如天人、流風迴雪般的身影。
大約過了一盞茶時分,畢竟那黑衣人武功稍遜,漸露敗象,只見秦淵在那彎刀又一次橫掃之時,身形後仰,避開刀鋒,既而一個迅速的回身,右手並指成劍,向前疾刺而出,在刺出三尺後又猛然停住。
朱皓看得分明,秦淵的手指此時距那黑衣人的喉嚨已不過一寸的距離,只要再輕輕往前一送,立時便會要了那黑衣人的性命。
勝負已分,那黑衣人顯然是相鬥良久,氣力消耗過多,正自抑制不住的微微喘息,凸顯的喉結在頸間上下波動。朱皓走上前來,聽着秦淵溫和有禮地問那黑衣人道:“閣下定是不肯告知身份麼?”
那黑衣人一雙眸子含義不明地看着秦淵,並不答話。
秦淵左手一動,正欲以指風掃去他的面巾,突聽朱皓在旁邊道:“淵弟,你看他的刀。”
秦淵將目光向那黑衣人的刀上掃去,此時距離近,纔看清那薄如蟬翼的閃着藍色光芒的刀身上,有許多暗卻清晰的花紋。仔細一看,那花紋竟都是佈列有序的羽毛的形狀。
秦淵腦中忽的一清,想起方纔對戰中那黑衣人倒轉刀柄時流出的淡藍色煙霧狀的氣體,目光閃了閃,沉聲道:“原來是鳳尾刀,倒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那閣下便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泊魂四公子了?”說這話時手指並未移開,依然指住那黑衣人的要害。
那人聽秦淵直接道出自己的身份,忽然輕笑了一聲,道:“不錯,在下正是排行第四,至於姓名,還恕無以爲告”。
秦淵聽他坦承了身份,也是一笑,收回那點住黑衣人喉嚨的手指,道:“如此,在下真是失敬了”,轉頭走開兩步,道:“聽說‘泊魂’的生意主要有兩種,或是受人錢財,□□;或是鋤強扶弱,匡扶正義。不知四公子今日前來,所爲哪種?是有人出錢購買了在下的首級?還是四公子覺得在下平時所作所爲違反了江湖道義,入不了四公子的眼?”
那被稱作四公子的黑衣人聽到此處,舉手一拂,揭掉了面巾,一張眉目清俊的臉便呈現在月光下,大約二十歲上下的年紀,正是冬雨。
江湖中人只知道“泊魂”組織裡共有四位一流的殺手,至於這四位殺手的姓名、年齡、相貌等卻是無人知曉,只有極少數從事情報工作的組織才知道他們的姓氏分別是春、夏、秋、冬。
武林中人稱此四人爲“四公子”,大部分人只知道大公子使的是一把“暗香”劍,此劍劍身漆黑,並無劍鋒,正所謂“大巧不工”,此劍雖無鋒卻仍是凌厲堅韌,世無其匹;二公子使的是一把“碧魂”劍,此劍的前身乃是魚腸劍,是上古神器之一,孤狠勇絕,聞之膽驚;三公子使的是刀,此刀名“含章”,鑄於魏晉年間,刀身光華流轉,絢麗如虹,每每出鞘仿若雲逐輕風,月弄花影;四公子也使刀,刀名“鳳尾”,此刀名稱的由來是因爲其刀柄被鑄成了鳳首的形狀,與刀身的鳳尾暗紋相合,加起來正好是一隻鳳凰的模樣,而且鳳尾刀的與衆不同之處還在於,其刀柄乃是又千年古香樟製成,柄內放置十幾種香花香草,一經使用者內力催動,這些香花香草的氣味便和古香樟的香氣混融在一起,成了一種奇異而獨特的毒氣。此毒呈淡藍色,與刀光交融,不易爲人識別,微有淡香,若中此毒,立刻便會筋軟骨酥,內力全失,十二個時辰內不能牽動內息,否則終身癱瘓。江湖中人識得此毒厲害,將其稱爲“龍香”,因此這四公子的外號變成了“鳳尾龍香”。此時眼見四公子冬雨揭掉面巾,露出一張年輕英俊的臉,一旁的朱皓不由得一怔:想不到這震懾江湖的四公子如此年少,看起來竟與淵弟相仿。
冬雨聽了秦淵的話,劍眉微揚,道:“兩種都不是。”秦淵轉回了頭,道:“既非受人之託,又非鋤強扶弱,那不知四公子的理由又是什麼?”
冬雨道:“取你性命不需要理由”,話音未落,手腕一翻,鳳尾刀再次向秦淵的右肩削去。
秦淵道:“四公子,我的命不是你說要取走便能取走的,勝負已分,又何必在這樣糾纏不清?”邊說話便側身一滑,隨手化解了冬雨的攻擊。
冬雨道:“少說廢話”,和身又上。秦淵道:“如此,莫怪在下不客氣了”,一語方畢,秦淵招式一變,變守爲攻,二人又急如閃電般地動上了手。
但見刀光爍爍,劍芒閃閃,又鬥了四五十招,只見冬雨鳳尾刀光芒一亮,在空中由上而下劃了個弧形,既而刀尖輕挑,由下而上直往秦淵的小腹刺去。這一招攻人□□,既陰險又狠辣,秦淵一見此招,一向溫和親切的他也不由得怒從心起,此時他身在半空,正自落下,鳳尾刀由下而上,他已避無可避,但他畢竟武功卓絕,矯矯不羣危急之中一個翻身,飄逸輕靈,避開了刀鋒,接着左足從斜裡向鳳尾刀上一點,宛若蜻蜓掠水,眨眼間已轉到了冬雨的身後,反手推出,一掌拍上了冬雨的後心。
只見冬雨往前一個踉蹌,幾乎跌倒,忙以刀拄地,才止住身形,一縷血絲卻已從他嘴角溢出,他緩緩擡手將那一縷血跡拭去,動作未完,鳳尾刀又起,但見刀風凌厲,光芒閃爍,藍幽幽的光在黑夜裡仿若墳塋上的磷火。
秦淵不禁一怔,原以爲他會認輸離去,卻不料他竟如此拼命,眼看着他刀光閃閃向自己直砍而來,一時之間倒不知如何個接法,只好憑直覺飄身後退,剛退了一丈遠時,猛覺背後風聲颯然,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般壓了過來,洶涌處震得秦淵幾乎立不住腳,想要回身接掌已自不及,想要往前急縱避開身後的大力,鳳尾刀卻已從前面筆直地向他插來。
秦淵避無可避,只好凝聚起全身的功力準備硬接背後這一掌,同時伸出右手,屈起食指,向刀身上彈去,鳳尾刀被彈開兩寸,擦着他的耳垂而過,又聽得“砰”的一聲大響,身後沙石飛起,震得他全身衣袖翻飛,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背後的一掌絕對沒有打在他的身上,他一驚,連忙轉身,果然看見朱皓的身體正在他面前搖晃不定,隨時都會倒下。
原來朱皓在旁邊看見秦淵飄身後退的一剎那,林中忽然無聲無息的又掠出一個黑衣人,見秦淵背後門戶大開,便立即毫不猶豫地揮掌打去,朱皓此時要喊“小心”已是來不及了,便只好和身而上,在千鈞一髮之際將秦淵擋在了自己身後,而那黑衣人的一掌,這時也毫不留情地印在了他的胸口,頓時震得他五臟六腑都似顛倒了過來,渾身都疼痛欲裂。
秦淵忙一把扶住了朱皓,正要開口,卻見那黑衣人一個轉身,已縱入林中,那四公子也隨即沒入林中不見。秦淵待要追出,又放心不下朱皓,只得扶住朱皓坐下,檢查他的傷勢,只見一個若有若無的掌印正印在朱皓的胸口處。秦淵一見,不由得低呼了一聲:“般若禪掌”,他驀地想起了那日與夏夜在蘇州雲隱客棧時,曾在中夜有一個黑衣人將自己引入林中意欲加害於己,後來幸虧夏夜及時趕到纔是自己倖免於難,但是夏夜卻因此受了極重的內傷,在客棧休養多日還不曾痊癒。他清楚地記得,當時夏夜所受的傷正是“般若禪掌”,細細回想剛纔那黑衣人離去時的背影,秦淵可以肯定他定是那日打傷夏夜的那個人無疑,但這個人又會是誰呢?無數個念頭從心底轉過,秦淵心想:“他似乎是爲救四公子而來,四公子既隨他而去,此人必是‘泊魂’中人無疑,只不知是四公子中的哪一位,瞧武功應是遠遠在我之上……”低頭一看朱皓,只見朱皓已閉了眼,面色慘白,秦淵心中一慌,忙扶正了朱皓,道:“大哥,你堅持住,我來助你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