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家沒幾天的席紅蓮再次被陳援朝送到了療養院,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深度昏迷的狀態,比上一次還要嚴重許多,陳援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幾天席紅蓮好好的啊,也沒有出現什麼太過刺激她的事情,她怎麼就雙眼發黑昏倒在家呢?問了醫生,醫生也只是搖搖頭,檢查了她的身體,一切都還正常,也瞧不出具體的原因。
掛好了點滴,醫生退了出去,陳援朝一個人坐在病房窗戶下的椅子上,看着躺在牀上的席紅蓮,醫生交代過,她出院以後,千萬不能大喜大悲,大悲,自然沒有發生,大喜,恐怕未必,馬小天這件事情上,席紅蓮布了那麼久的局,現在真的成功了,難道她不高興不激動?肯定不可能,或許也正是因爲如此,席紅蓮的身體纔再次受到了外來的刺激,所以,身體機能承受不住,產生了昏厥的狀態。
醫生說了,過幾個小時席紅蓮就會醒過來,雖然如此,可陳援朝也知道,席紅蓮的身體不行了,那就跟一盞油燈沒有了油一樣,燈芯再好,也是會燃燒不起來的,陳援朝細細的想着席紅蓮交代過自己的那些事,不錯,要是光憑自己,恐怕就是累死也肯定不可能將堪海集團帶向輝煌,而馬小天呢,他還年輕,還有一幫子肯爲他累死累活甚至去死的兄弟,當然了,席紅蓮所說的那些堅實的後盾也是一些莫名的恐怖力量,有了這些,加上馬小天腦袋裡面那些稀奇古怪的念頭,離經叛道的行事風格,成大事,不算難事。
可問題是,到時候的馬小天真的會跟席紅蓮說的一樣,乖乖的再回來堪海集團嗎?雖然陳援朝的心中認爲這不太可能,可這麼多年,席紅蓮說過的話每一件到最後都能證明她說的是對的,那這樣說,馬小天,以後還能回來?
陳援朝很期待,可心中卻又十分的忐忑。
喬山河要回小喬村安葬的消息頓時傳遍了華海市,這是繼馬小天無罪釋放之後的又一勁爆新聞,只不過對於外界,喬家給的答覆依舊是自然死亡,由於悲傷過度,所以也不請什麼親朋好友,從擡棺材到開車的,一系列都是小喬村的年輕後生,後面道上的兄弟一個個黑衣黑褲,卻不染指一絲一毫葬禮上的東西。
落葉歸根,這句話很早的時候喬山河就說過,他說,人一輩子如果能夠回到生自己養自己的地方,那麼來生就還能投胎在這裡,依偎着故鄉的土安靜的沉睡,那纔是對於一個死人最大的尊重。
出殯方面的事情喬義豪安排的很妥當,從穿雲水庫是開車,早上很早就從那裡將喬山河的棺木給運送過來,然後從村口一直擡着上山安葬,八個村裡挑選出來的中年人擡着棺木走在最中間,前面是開道的鞭炮以及鑼鼓喧天,喬建國這個傢伙則是指揮後面的隊伍,一大堆身穿黑衣黑褲的道上兄弟整齊的排在最後面,表情嚴肅默不作聲,平時要是見到這樣的黑社會大集合,警察恐怕早就出動了,可現在不一樣,現在人家死了,那叫一個死者爲大,你現在要叫他們離開,估計會引起所有人的公憤,人死恩怨消,人死罪惡滅,這些話,誰都懂。
馬海峰一直走在棺木的旁邊,眼淚從看見棺木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停過,馬小天知道,這些年,雖然馬海峰忍着不見喬山河,甚至話都不說,可在心中,馬海峰對於當年的兄弟之情還是永記於心的,現在喬山河死了,或許最悲痛的人就是他了。
馬小天手上拿着三根點燃的香,默默的走在棺木的後面,他看到了喬義豪,也看到了喬香寒,這一次回來,喬香寒沒有給馬小天打電話,心裡難過有一些原因,回來的時候馬小天還在看守所,這也是一個原因,兩人對視了一眼,馬小天看見了喬香寒的眼睛通紅通紅,可此時卻只是輕輕的抽泣,跟喬義豪走在一起,隊伍浩浩蕩蕩,三聲炮響之後,緩緩的向着山上而去。
“三爺走好……”
“三爺走好……”
上山之前,那幫道上的兄弟只能站在山腳,一個村莊埋葬人的地方是十分神聖的,除了本村的人,其他人在這種場合之下都是不允許上去的,否則就會讓死者來生受罪。
“三爺……嗚嗚……”阿猛跟沈瘸子兩個人的造型最是獨特,沈瘸子坐在輪椅上,掛着點滴,身上打滿了石膏,頭上纏着繃帶,發不出聲音,卻是不住的流淚,而阿猛呢,忍着疼痛拼命的喊叫,也是掛着點滴,靠在擔架牀上由四個人擡着,喬義豪勸過他們,說身體還沒有好,就不用這樣了,可阿蒙跟沈瘸子說了,喬山河這最後一趟,那怕就是死他們也是一定要來的,喬義豪不答應,他們就自己爬過去,喬香寒也勸慰了很久,可對於沈瘸子跟阿猛來說,早已經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非來不可。
馬小天心中一酸,一個人,不管生前做了多大的功績,賺了多少的錢財,能在死後這樣的被人念想着,他這一輩子,那就沒有白活。
山,其實不能叫山,就是一個小土丘,上來的小路不算太窄,這些墳地的不遠處就是菜地,上上下下的每天都有人走,過年清明的時候更是絡繹不絕,走的人多了,路就不會消失。
馬小天這一次扛上了鐵鍬,他來這裡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任務,那就是幫喬山河封土,墓穴早已經挖好,五步開外就是蕭成的墓碑,馬小天走了過去,看了兩眼,腦海中浮現出了蕭成的影子,他默默的閉上了眼睛。
等所有的程序都完成了之後,那八個擡着棺材的中年人就用粗長的繩索將棺材慢慢的放了下去,然後進行最後一道封土的鳴炮。
響聲震天,看着滿天飛舞而下的紅色紙屑,馬海峰哽咽着聲音大聲喊道:“封土!”
喬義豪跟喬香寒默默的走了過來,一把跪倒在墓穴前,眼淚奪眶而出,馬小天知道,那怕是喬義豪,現在的眼淚也一定是很鹹很苦的,那是傷心的淚水。
一起跟隨而來的村裡年長老人接過了馬小天等人手中的鐵鍬鋤頭,先拋下第一剷土,隨即接下來的任務就是馬小天這幫壯小夥了。
別人不明白喬山河的真正死因,可馬小天知道,他此時沒有什麼多想,只想多鏟一鍬土來讓自己的心裡好受一些,但願在底下的喬山河能夠如他生前的風光一樣,小弟成羣,權勢通天。
“三爺爺,小天對不起你,一路走好。”
“三爺走好……”
“三爺走好……”
這個時候,村口處聽見了封土的炮響,又再次的吶喊了起來。
一鍬又一鍬,馬小天也不知道自己弄了多少,當看着墓穴漸漸的變成了墳包,他才感覺自己兩個手臂都已經沒有力氣了。
馬小天轉過頭,剛好迎着了喬香寒的眼光,他猛的躲閃,他有些不敢正視了,喬香寒肯定是知道一切的,她會不會怨恨自己?這個讓自己感受過溫暖的姑姑,馬小天真的不想失去,而這一次,馬小天又感覺他必須要失去了。
馬小天的心裡很難受,很想大聲的喊叫幾句,這一年多發生的事情昨天晚上就跟閃電一般的在自己的腦海中劃過,這一年,馬小天經歷了太多太多,風光過,也遭罪過,甚至還鋃鐺入獄過,現在還能站在小喬村的這個山頂,馬小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高興還是該悲傷,眼前這座新墳,如果不是因爲自己,喬山河,他根本不會死,他還可以悠閒自在的生活在穿雲水庫,釣着魚,抽着煙,坐在草地上,仰望着天空。
華海市喬三爺,此時長眠於此。
村裡的祠堂裡面擺下了酒席,這是村裡的老人宴,意思就是死去了的家人擺的酒筵,擺多少是你自己的意思,喬義豪今天擺了六十多桌,全村的老爺們幾乎都來了,而沈瘸子跟阿猛以及那些黑道上的兄弟已經是乘車離開了,這裡的酒筵,他們沒有份,在別的酒店,喬義豪也擺下了酒席,鑑於如此,喬香寒留在了小喬村,而喬義豪卻是去陪那幫道上的兄弟了,畢竟都是男人,喬香寒去也是不方便的,而在喬義豪看來,這其實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籠絡人心的機會,阿猛已經答應了喬義豪,以後鞍前馬後,誓死效勞,不爲別的,就爲報答喬山河對自己的大恩,有了阿猛的幫助,喬義豪知道,要走上這條路,很簡單,也會很順坦,至於阿鬼,喬義豪準備事後在道上放出話,說這個混蛋也是被沐家所殺,至於他家人方面,喬義豪還送去了一筆錢,不過在這件事情漸漸淡忘的過去,喬義豪不排除要將阿鬼一家趕盡殺絕,現在的送錢只是讓別人都相信阿鬼的死亡跟沐家有關係,以後嘛,等自己權勢有了,地位也有了的時候。這個仇是一定要報的。
別忘記了,喬山河可是在自己的眼前被阿鬼一槍打死的,這些天,喬義豪老是從睡夢中驚醒,讓他驚醒的就是那一擊震耳欲聾的槍聲。
馬小天回家換了一身衣服,走出大門剛準備去祠堂,一下就跟喬香寒碰了正着,看的出來,喬香寒是特意來找他的。
“姑姑……”
喬香寒的眼睛有些紅腫,突然伸出手摸了摸馬小天的腦袋,抿嘴沙啞道:“怎麼?不想見姑姑?”
馬小天心中一暖,手上夾着的香菸猛的掉在了地上,眼睛有些溼潤,輕聲說道:“姑姑,對,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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