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穆紹輝輕輕的來到玲瓏房間的不遠處,她正倚窗看書,大夫說,再過兩個月就可臨盆。她的表情是那樣的安詳平和,她的嘴角似乎還逗留着一抹迷人的微笑。她的姿態是那麼的優雅寧靜,好像已經脫離這紛繁嘈雜的塵世,活在另一片樂園裡。
這樣的景象,這樣的畫面,叫他怎麼將邪惡,幕後黑手,栽贓陷害這些噁心到乞丐都會嫌棄的詞語放在她的身上?
他的心抽到一起,擰了不知道多少個結,她一定要這樣對他嗎?一出奇妙的連環計,目標卻是他。好幾次,他都想衝進去,抓着她的脖子推到牆邊,好好的質問她,爲什麼要這麼對他?是理智一刀刀一劍劍爲他剷除了心中所有的魔鬼。他這樣勸着自己,她還並不絕情,否則就不會出面再將他救出來。事情是她出的手,她自然早就想好了解決的辦法,就跟那筆財產一樣,她可以將它分成兩份,也可以將它分成三份,哪怕是四份,總之,她就是有辦法,要你根本就猜不到她的心思,甘心做她的靶子。
他不知道是什麼讓她改變了最初的決定,也想知道如果計劃沒有變,她是不是打算事成之後回到司徒諾的身邊。但此刻,他只能將這些怨懟和憤恨轉到別的人身上,他要他們加倍奉還給他。
“老爺來了。”秋語笑道。
穆紹輝點點頭,並未說話,眼睛一刻不離一邊梳頭的玲瓏。
玲瓏從鏡子裡看到了他,也不說話,只示意秋語離開。然後旁若無人的繼續梳理頭髮。穆紹輝一步步慢慢的向她靠近,她本不在意,也不擔心,而直覺卻告訴她,這步子裡暗藏殺機。
她的心不由得緊搐起來,卻強忍着不讓他看出自己內心的恐懼。
他終於停下了步子,伸出一隻手,落在玲瓏的頭上。玲瓏一哆嗦,他邪邪的一笑。
“我最喜歡你這頭烏黑亮麗的長髮,就這樣垂着,好像瀑布一般。”
他順着她的髮絲摸下去,從頭頂,一直到髮梢,然後輕輕的挑起一縷,舉到自己的鼻子邊,輕輕的聞了聞。
“嗯,好香。還記得我初見你時,你還是英國最實行的捲髮,也是這樣垂下來,還戴着一頂白色面網的帽子,優雅極了。當時就將我迷住了。”
玲瓏低笑一聲,隨手將頭髮一籠,那縷頭髮乖乖的回到她的手中。她扶着桌子吃力的站起來,對看着穆紹輝,兩人眼力相較半刻,玲瓏道,“你也說那是過去的了,過去再美好,再值得懷念,也已經是過去了的,人應該立足當下,朝前看。”
“說的好,我和你的觀點不謀而合。只是,我的當下有了一些牛鬼蛇神的干擾,擾得我很不開心。爲了我更加美好的未來,我決定徹底叫他們在我眼前消失。”
玲瓏隱約覺的大事不妙,“你想做什麼?”
穆紹輝笑笑,“我能做什麼?哦,對了,我是來向你表達我的謝意的,我怎麼都不會想到,在我穆紹輝今生遇到大麻煩的時候竟然是你幫了我。”他邊說邊靠近玲瓏,直到將她逼到牆邊,再也後退不得。
穆紹輝的臉突然湊到她的眼前,近到她可以清晰的看的到他的每一個毛孔,他的喉結不住的上下翻滾,
還有那淡淡的菸草味。
她別過頭去,卻被穆紹輝雙手一扳,牢牢的固定在和他的臉正對着的框子裡。
“你要幹什麼?”玲瓏驚慌的一手護着肚子,一手想要掙脫出他給的囹圄。
穆紹輝一手托起她的下巴,緊緊的捱上她的臉,將脣與脣的距離控制的剛剛好。
“我希望我幹什麼?”
玲瓏的力氣與他完全不頂用。就在她還想着如何逃脫,他卻放了她。
“明天,我要出遠門,大概是一個多月,產婆我已經找好了,就安排在府中,萬一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找她。”
他究竟是什麼意思?他知道了所有的事情?玲瓏不禁想。
可就在她還沒來的及想通,也沒來的及想出對策的時候,她被傳到了祠堂。穆家祠堂。那僅僅是穆紹輝出門的第二日。
“就是她,是她一手策劃暗害老爺的,我就說她怎麼那麼大本事能把老爺救出來,原來根本就是她搗的鬼。”
燕燕連手帶腳的指畫着玲瓏,那架勢恨不得立刻將玲瓏碎屍萬段。
“二太太,此話不可亂說。這關係到三太太的名譽。”香綺道。
“怎麼亂說啦?前二個我親耳聽到的,是穆生告訴老爺的,那個幕後黑手就是她。”
玲瓏狠狠的瞪她一眼。
“現在穆生陪老爺出了門,你怎麼說都是你的對。”秋語不服。
“你這個丫頭,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說話的啦?大太太,你看看,你看看,這是要欺負到我頭上了。”
“你這麼激動做什麼?秋語說的也不無道理,你若是沒有別的證據,就不能誣陷三太太。”香綺無奈道。
“證據?我當然有了。”說着,就從袖子裡拿出一疊紙來,“雖然我燕燕不識字,可那玲瓏二字我可是認得的,誰叫我當時收我的媽媽想給我起玲瓏來着,我覺的土,就沒要,還好改了。”
香綺剜她一眼,接過紙張。玲瓏見她表情越發凝重,便已知道事情敗露,早已被穆生查了出來,而那日穆紹輝跟她說的話。。。她不覺得汗毛豎起,後襟一片發涼。
“三太太,你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老爺一直待你不薄,呵護有佳,你竟然糾結江湖人士設計出這場陷老爺於不仁不義之境?”
玲瓏別過頭,傲氣滿滿的說,“我無話可說,倒是你們,想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儘管來吧,我玉玲瓏活到現在爲止,還不曾怕過什麼。”
“你。。。”
“哎呦喂,你是不是看着老爺和大小姐都不在我們不敢動你啊?”
“哼,即便要動,也輪不到你來。”
燕燕氣得夠嗆,說着就要朝玲瓏肚子上來一腳,秋語眼睛快,忙縱身一撲,擋在玲瓏的身上,那一腳剛好踢到她的背。
“你!”玲瓏怒道,“我玉玲瓏雖爲府中三太太,可我肚子裡可是穆家的長子,你這腳分明是想謀害穆家骨肉!”
燕燕一聽怕了,一時無語。
香綺斥道,“二太太,你這是做什麼?萬一這孩子有個好歹,我要怎麼跟老爺交代?”
“哼,交代?我看這肚子來的稀奇,瞧她這樣子,對老爺愛答不理的,怎麼可能懷孕?”
“二太太,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這關係到穆家聲譽,你豈可胡言亂語?”香綺罵道。
“所以,大太太,您預備將這個蓄意損害穆家聲譽的人的如何辦理?”玲瓏絲毫不退讓。
“你。。。玉玲瓏,別以爲你這麼說,就可以遮掩你的罪行,即便這肚子沒事兒,你謀害老爺一事,也夠你蹲一輩子的牢!”
“不,三太太纔沒有迫害老爺,她一直在房裡待產,她大着肚子怎麼可能做那些事情?”秋語辯道。
“不是我們栽贓你家主子,是她確實做了這樣的事情。根據穆家的家規,除非將她趕出穆家,否則必須送官。”
秋語一聽,忙跪在香綺面前,“大太太,您就幫幫三太太吧,她可是個好人,是她將老爺救出來的,你們不能因爲這個就將三太太趕出去啊。她可還大着肚子呢。”
“我也知道,只是,這事老爺早已知道,之所以沒有了解,一來是出於對三太太的喜愛,二來也是因爲三太太懷有穆家子孫。我想此事還是等老爺回來再說吧。”
“大太太,這怎麼可以?等老爺回來,他一不忍心,便要破了家規違反組訓豈不是不孝?”燕燕道。
香綺一想,燕燕說的也不無道理,燕燕又道,“老爺不在,您就是家裡的主人,自然由您發號施令。”
“這。。。恐怕不妥吧。。。”
“有什麼不妥的?不過是個女人。。。”
玲瓏再也不想聽下去,她原本想在此安全產子,卻不想。。。
“我自己走,不用你們趕。”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
燕燕最先鼓掌稱道,“呦,還是挺識時務的嘛。”
“三太太,您怎麼可以?”
玲瓏看看秋語,又看看香綺,“但我要告訴你,也請你轉達給穆紹輝。我這一走,便是跟他斷絕一切關係,要他不許再來找我,打擾我的生活,還有,我會寫兩封休書,一封給他,一封給我,當做憑據。”
香綺顯然沒想到玲瓏會說的如此決絕,就好像此生不復相見一般。
“三太太,你。。。”
“你若不答應,總有一天,我會取代你在穆家的地位。”
這句話刺痛香綺的軟肋,這不正是她最害怕的事情嗎?她怎會忘記,她纔是穆紹輝的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