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瓏來找穆紹輝的時候,他正在書房辦理公務。事情有些棘手,眉頭緊鎖的他對穆生突來的通報很是反感。
“我不是說了,我處理文件的時候不要任何人來打擾的嗎?你的辦事能力真的是越來越差了。”
穆生低聲道,“這個人您一定喜歡。”
穆紹輝不耐煩的擡起頭,正要數落,就看見已經站在門口的玉玲瓏。
他的筆忽然掉落,困擾着他的瑣事在頃刻間被他拋到九霄雲外。他倏地站起來,略有些結巴的說道,“玲。。。玲瓏?”
玲瓏不動聲色的看了看他,說,“我想和你談談。”
天哪,她居然肯跟我說話了!
穆紹輝的整顆心都要蹦出來了。這十八年來,她從未正眼看過他一眼,更沒跟他講過一句話,就在他遺憾的以爲,他此生不得不這樣跟玲瓏過下去的時候,她的到來又讓他重新燃起了生活的鬥志。
“當然可以。。。穆生,還不去倒杯咖啡?要藍山的。”
“不,我已經不喝咖啡了,茶水就可以。”
穆紹輝哦了一聲,原來真的變了。
他像招待自己的貴賓一般招待着玲瓏,讓兩個人都有些不適。穆生很快的泡好了茶,送過來的時候,兩個人正很官方的坐在桌子的兩邊,靜靜的看着地板。穆生強忍着笑走了出來,這笑,是爲他的主人。
“我說話不喜歡拐彎抹角,我這次來跟你談的是一個人。”
“誰?”
“燕燕。”
穆紹輝的臉漸漸了陰了下來。
“夠了,你給她的懲罰已經足夠了。看在她曾盡心的服侍過你的份上,放了她吧。”
“不可能!是她害你出走,是她殺了香綺,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她,我就是要讓她生不如死。”
“何必呢?她這樣,你就會很快樂,很滿足嗎?逝者已矣,還有什麼是比寬容更能讓香綺安心的?”
“寬容?”穆紹輝氣道,“你可知道她做了什麼?她竟然在外面偷漢子,給我戴綠帽子!我雖待她有虧,卻也錦衣玉食的供養着她,她一個下三濫的婊子,難不成還真想成爲我穆紹輝的夫人?她休想!若不是香綺發現了,這個綠帽子還不知要被我戴多久!這個下賤的女人,這輩子都休想從我手裡逃走!”
“你當真如此恨她?”
“對,我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玲瓏怔怔的看着眼前張牙舞爪的穆紹輝,她現在才明白,他已經徹底的成了一個魔,一個可憐的魔。
玲瓏想去再看看燕燕,她特意走了經過那間黑屋的小路,只是走到跟前卻不願再多靠近一點了。她不是害怕,而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燕燕隱隱的聽到腳步聲,像是有種特別的心靈感應,她幾步跑到窗前,鐵鏈“簌簌”的響。她用盡力氣趴在窗口,像個嗷嗷待哺的嬰兒。
她看到玲瓏了,迫切的想要穿過窗子抓着玲瓏的手細細的查問,可當她看到玲瓏失望而又無奈的表情之時,她徹底的絕望了。。。
玲瓏從穆公館回來之後,心裡一直惴惴不安,眼皮也一直跳個不停。穆憶瞧着很是詫異,悄聲問了問秋語,卻也沒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用過晚飯,穆憶照常回到書房,玲瓏則來到三層的閣樓,沏了一杯西湖龍井,就着細細的毛毛雨,努力想要讓自己重新迴歸平靜。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在她還沒做好任何的心理準備的時候,秋語顫顫的說了句,“太太,二太太。。。沒了。。。”
玲瓏趕來的時候,一羣人圍在那黑屋子旁邊,雨開始越下越大,好像是燕燕最後的哭嚎。
穆紹輝跪在一羣人的中間,緊緊的抱着燕燕的身體。表情僵硬而又麻木,活像個雕像。眼珠子一動不動,比燕燕更像是死人。穆生在一旁幫他撐着傘,依舊沒能徹底遮蓋住雨珠對他的侵蝕。
玲瓏慢慢的走近,倒吸一口冷氣,鼻子又酸又涼。
“我該聽你的,如果聽了你的,至少她就不會死。。。”
穆紹輝擡起眼瞟了玲瓏一下,“就在我改變心意,準備放了她的時候,她卻已經死了。。。她吞下了那枚翡翠戒指,那是我送給她的見面禮。。。她還是愛我的,對不對?”他哆嗦着問。
玲瓏的眼睛黯淡下來,所有安慰的言語在此刻都已化作春雨,入土爲泥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她淡淡的說。
穆紹輝抱起燕燕,臉色陰沉,“她說的對,憑什麼只能男人去傷害女人,女人就不能傷害男人?”
玲瓏模模糊糊的看着穆紹輝走去的背影,畫面被雨水剪得斷斷續續,不成章節。這是新年以來的第一場雨,竟然卻是這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