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梓彥終究還是去了,他立在杜晗煙的牀畔看着她,她的臉色蒼白如紙,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滾燙得厲害,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彥哥哥……彥哥哥……”她呢喃着他的名字,這是她小時候喜歡叫的,很多年沒有聽到了,如今乍一聽到,眸光微微一軟。
好像真的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還是個軟軟糯糯的小丫頭,梳着兩根小辮子,他就喜歡扯她的辮子欺負她,每每看到她欲哭的樣子就覺得心情很好,後來他們都長大了,她越發乖巧可人,而他也讀懂了她眼底的愛意,只能自嘲着退開。
“彥哥哥……”牀上的女子還一個勁兒地叫喚着,雙手無意識地在半空中亂抓。
南梓彥嘆息一聲,伸手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放回被子裡,低聲說道:“我在。”
興許是有人講話的聲音,杜晗煙倏地睜開眼,滿眼的驚慌失措,在看到來人是南梓彥時才放心地舒了口氣,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心安,讓南梓彥的心頭越發柔軟的感覺。
“你怎麼來了?”她張口說話,只覺得喉嚨像是燒了起來,難受地皺起了秀氣的柳眉。
南梓彥沒有說話,只是走到桌子邊上倒了一杯溫水,扶着她坐起來喝水,她沒有矯情,就着他的杯子,由他喂她喝水。
大抵是喝過了水,喉嚨舒服了些,杜晗煙才緩緩地看向他,眸中閃過脆弱,眼眶不由自主地微微紅了起來,觸及他了然的目光,她飛快地低下頭,不願讓他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這就是你要的幸福?”南梓彥忍不住刺她一句,見她面色又白了幾分,忍不住心疼了起來,面上卻是不顯,反而越發淡漠了起來。
“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沒有退路了。”她的聲音很輕,輕得彷彿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他根本不值得。”明知道這個時候不該再刺激她,可是南梓彥就是忍不住,他忍不住爲她抱不平,忍不住爲她叫屈,忍不住心疼她。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明知道這些都是她咎由自取,明知道是她自作自受,可是看着她難過的樣子,他就是忍不住心疼。
打從她嫁給南慕封開始,他就對她視而不見,儘量地避開她,他不想聽到任何和她有關的消息,不論是她先前得寵,還是如今失寵,他一點都不想知道這些事,一點都不想。
“我知道。”眼淚終究沒有忍住,沿着臉頰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如她臉頰一樣的滾燙,也燙到了南梓彥的心底。
“你這樣折磨自己,他根本不在乎,你又何必?”南梓彥知道自己不該管她,知道自己就該轉身就走,可是他就是狠不下心來不管她,這個女人是他喜歡了那麼多年護了那麼多年的,他真的無法做到置之不顧。
“那我還能怎麼辦呢?”杜晗煙低頭流淚,雙肩微微抖顫,她像是不願讓他看到自己哭泣的樣子似的,只是越是如此,淚水流得越多。
是啊,她還能怎麼辦呢?楚依依是正經的世子妃,世子爺寵妻,誰都不會說半句不是,南忠公和大夫人只怕是正高興得不行,人人都希望他們夫妻倆感情好,不是麼?
可是他們感情好了,杜晗煙怎麼辦?南梓彥嘆氣,這就是他早先勸杜晗煙的話,可是那時候她一意孤行,誰的話都不聽,她以爲自己可以抓住南慕封的心,可是如今呢,人家壓根就沒將她當成一回事。
“除了看着他們幸福,我還能怎麼辦?”杜晗煙忽然擡起頭,明亮的眸子紅紅的,掛着淚水,忽然莞爾一笑,“你說,我要是死了,是不是就能在表哥心裡,留下一個永遠都忘不了的記憶了。”
南梓彥倏地握拳,望着她的目光裡滿是戾氣,他伸手捏住她的下顎,用了狠勁,一字一句地說道:“不許你有這個想法,聽到沒有?”
然而,杜晗煙像是壓根就不覺得痛一樣,只是怔怔地望着他,目光空洞而茫然:“不然,我還能有什麼辦法讓表哥回心轉意?”
他鬆開了手,注視着她哭泣的樣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纔好。
“梓彥,我真的撐不下去了……”說話間,她便往後倒去,沒有半分猶豫的樣子,彷彿真的覺得生無可戀。
南梓彥伸手拖住了她倒下的身子,讓她靠在自己胸前,沒有看到也就算了,看到她絕望的樣子,他是真的沒有辦法做到視而不見。
“你放過我吧,我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再活下去……也不過是看着他們幸福甜蜜的樣子,我真的不行,我忍受不了……”杜晗煙閉着眼,淚水打溼了她的睫毛,她整個人靠在南梓彥的懷裡,就像個沒有骨頭的人似的。
“會有辦法的。”南梓彥低聲勸她一句。
“算了,我什麼都不要了,都不要了……”也不知道她是燒得迷迷糊糊,還是真的就是這樣想的,她不停地呢喃着這一句,反反覆覆地呢喃着。
“我說過,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南梓彥忽然沉聲說了一句,伸手擦拭了她的眼淚。
然而他懷裡的人兒卻像是沒有聽到似的,一個勁地呢喃着“不要了”,像是入了魔障似的,不停地呢喃着。
“小憐。”南梓彥朝着門外喚了一聲,小憐立刻進來,看到他摟着自家主子,她便飛快地低下頭,南梓彥說道,“你照顧好你家主子,等她清醒過來,你告訴她……一切有我。”
小憐一時間也不太明白三少爺的意思,便只是點頭應下。
南梓彥回頭撫摸着杜晗煙的臉頰,隨後便將她重新放回牀上,吩咐了小憐好好照顧,便起身離開了。
過了許久,杜晗煙才睜開眼,望着南梓彥離開的方向,怔怔地不說話。
“方纔三少爺說……”小憐見自家主子醒了,連忙說話,想要賺大南梓彥方纔說的話。
“我聽到了。”杜晗煙低聲輕喃,藏在被子裡的身體微微蜷曲起來。
這是第幾次了,她傷害他,算計他,而他……卻始終幫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