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穆向晚扶着楚御烽坐着,他的肩頭被一片殷紅溼潤,她抿着脣不讓自己落下淚來,看着他蒼白的臉色,她恨不得受傷的是自己。
“別害怕,我沒事。”楚御烽伸手拍了拍她緊緊扶住他手臂的雙手,其實他沒有說出口,她掐得他有些疼,不過見她面色如紙,看起來比他更像受傷的人,他忍不住微微揚脣。
“是我害了你……”壓抑的情緒,被他一句話勾了出來,淚水更是像決堤了似的奔騰而來,模糊了她的雙眸。
“傻丫頭。”楚御烽吃力地擡手爲她拭淚,輕聲安撫了她幾句。
在他面前她永遠端莊賢淑,她知書達理,文靜乖巧,甚至連太后塞女人給他,她也無奈接受,其實有時候他是希望她能多幾分任性多幾分霸道的,就像楚遙那樣,想要什麼就開口說伸手要,他從前覺得自己該娶一個如母后那樣大度賢良的女子,可是如今看着穆向晚忍氣吞聲的樣子,又希望她能多幾分嬌縱,也好過總是擔心她會受委屈。
因爲太后塞來的那個女人,他們兩人這幾天的相處不太好,他是故意冷着她,希望她能明白他的心意,而不是當每一次他爲他們的小家庭而努力時,別人幾句話就能說服她倒戈,他的妻子就該站在他的身邊,不論何時不論何事,都應當如此。
“你流了很多血,怎麼辦……”穆向晚是真的嚇壞了,她的視線沒有離開過楚御烽的肩頭,鮮血將他淺色的衣衫染紅,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爲他止血。
楚御烽搖搖頭,示意她不用擔心,他自己的身體他自己清楚,況且方纔他已經爲自己點穴止血,其實只是看起來嚇人,並沒有傷得那麼厲害。
馬車飛馳而過,沒多久便到了城裡的醫館,文廣陌和南梓彥是在旁騎馬的,到了醫館文廣陌便立刻上前,扶着楚御烽下了馬車,醫館的人看到便立刻進去準備止血治傷的用具。
“你在外室坐會兒吧。”楚御烽面無血色,連走路都有些虛浮,不過他仍沒有忘記自己的妻子,想着她定然是要害怕的,倒不如讓她坐在外頭。
”穆向晚搖頭,跟着他們一起進了內室。
大夫已經準備好了治傷的用具,拿過剪刀將他的上衣剪開,一道極深的劍傷從肩頭滑下,傷痕猙獰可怖,鮮紅鮮紅的,穆向晚本能地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傷口很深,幸好你點了穴止住了血,不過因爲傷在肩膀,癒合得慢些。飲食要注意忌口,儘量少動……”大夫一邊上藥,一邊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
楚御烽只是敷衍地應了一句,穆向晚在旁卻是聽得十分認真。
“夫人放心,雖然傷得深,不過並未傷及要害,每日換藥時小心些,便是了。”大夫自然也注意到穆向晚,見她認真,便又唸叨了幾句。
“嗯,我知道了。”穆向晚認真地點頭,絲毫沒有世家貴女的高傲。
大夫又說了幾句之後,便將廂房留給了他們,他不認識楚御烽,但是卻認識文廣陌,這傢伙交遊廣闊並沒有說錯,想來他帶來的人必定非富即貴,大夫爲人低調,不愛惹是非,處理完傷處便早早地離開了內室。
楚御烽擡眼望着穆向晚,文廣陌和南梓彥互視一眼,便識趣地尋了藉口離開。
“做什麼站得那麼遠?”楚御烽瞧着她一副做錯了事站在角落裡的樣子,不由得莞爾一笑,赤裸的上身纏着白色的布條,他自己的衣服是沒法穿了,文廣陌讓人送了一套衣衫進來,他此時拿過長衫想套在身上。
見他一隻手沒法穿衣,穆向晚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他身邊,小心翼翼地服侍他穿衣,他倒是異常欣然地享受她的伺候,兩人墨跡了好一會兒,纔將長衫穿好。
這是穆向晚第一次見楚御烽穿如此樸素的衣衫,他是尊貴的皇子,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平日裡也多是一身華服,卻是沒想到穿着淺色長衫的他,更多了幾分儒雅的書生氣。
“你不同我生氣了麼?”穆向晚猶豫了一會兒,忍不住問他。
其實他會讓她出宮來看冰燈,她已經覺得驚喜不已,自從前幾日兩人鬧了不愉快之後,他便一直冷着她,她還以爲她這就算是要失寵了。
“我沒有生你的氣。”楚御烽嘆息一聲,他是跟自己生氣,因爲他竟然讓他的女人如此委曲求全。
“可是你那天……”穆向晚倏地咬着下脣,沒有再往下說,那天他回來看到她身邊多了一個陌生的女子,聽聞居然是太后那邊的人,當下便沉了臉,兩人說到後來是不歡而散的,他留了那人過夜,而她則在他們的新房徹夜未眠。
其實她亦是無比後悔,可是她又能如何,難不成還能忤逆太后的意思麼?
“我只是氣自己沒有保護好你,讓你獨自面對太后。”楚御烽不願意在人背後說人壞話,但是對太后幾次三番的挑釁他也是漸漸失了耐心的,母后一直同他說那人是他的祖母,他也不願讓父皇爲難,才一直勉爲其難地順着太后,卻沒想到她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鬧騰。
穆向晚性子軟,聽楚御烽這樣一說,哪裡還記得那日的不愉快。
楚御烽拉着她坐下,小聲地同她低語幾句,見她滿臉羞紅,他忍不住輕笑出聲,真的是說不上來爲什麼這麼喜歡她,就是這樣望着她這張含羞帶怯的小臉,便覺得心裡高興得很。
然而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那個惹得兩人生分的罪魁禍首居然會出現在醫館。
“殿下,你受傷了麼?”女子小碎步着跑進內室,滿臉的驚慌憂心,微微橫過身子,利落地擋開了穆向晚,一雙偌大的眸子緊緊地落在楚御烽的身上。
“你怎麼來了?”楚御烽皺眉,對她的到來十分不滿意,不着痕跡地微微往後靠了靠,和她拉開了距離。
“妾身幫太后出來辦事,正好路過看到殿下的小廝,一問才知殿下在醫館裡頭。”女子說完,又偏頭看了看穆向晚,滿臉真誠地說道,“夫人嬌生慣養的,哪裡懂得伺候人,還是讓妾身伺候殿下吧,夫人先回宮吧?”
這般喧兵奪主的氣勢,連楚御烽都忍不住挑眉,她是景太后的人,又看着穆向晚是個軟柿子,這才如此囂張,而且那日她可是看得清楚,三皇子夫妻的感情並沒有如旁人想象中那麼琴瑟和鳴,若不然穆向晚又怎麼會答應太后將她領回來。
“你是以什麼身份命令我?”誰都沒有想到,穆向晚會忽然拋出這樣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