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誰最會得了便宜還賣乖,誰最會扮豬吃老虎,絕對是楚遙無疑。
就像南慕封那句明顯的謙虛託辭,偏就她能硬把人這話說成真心實意地認爲自己能力不足,都不用南慕封的臉色,她就能猜到他一定鐵青了臉,還不能說話反擊,畢竟這話可是他自己說的呢。
“父皇常說,治國如下棋,每一步每一個棋子都有各自的用處和特定的位置,父皇棋藝過人,治國有方,自然是最清楚每一枚棋子該放在何處的。”楚遙先是對着睿武帝說這話,旋即又轉頭看向太后,輕笑着說道,“太后莫不是認爲,相較於父皇,您更懂得……如何下棋?”
說是下棋,卻是治國,太后的臉色刷得白了,實在是楚遙的話太容易讓人浮想聯翩,更何況太后自己也知道,這一次她確實有些心急冒進了,她實在也是被激得急了。
“怎麼可能,你父皇的棋藝……縱是凌國上下,都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太后訕訕地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尷尬地賠笑。
“說的也是,父皇的棋藝可是極好的呢。”楚遙得意地仰起頭,彷彿別人說的是她似的。
便是她這樣的與有榮焉,才最是打動睿武帝的心,在旁人看來帝王心變幻莫測,冷硬無常,而實際上又有誰曉得,這份與世隔絕的心站在高處,有多少寂寞和孤單呢?而楚遙,卻明白,她的將心比心,她的真誠懂事,每每都讓睿武帝窩心不已,他又如何能不疼愛她呢?
“皇上,謹軒得皇上器重,能在廉政司謀得一職,實在是幸事。只是這孩子到底年輕不經事,微臣想,若是慕封在他身邊幫他,或許他們兄弟同心,能將皇上的差事辦得更好,也說不定。”南忠公原本一直沉默不語,此時卻忽然說起了話。
楚遙微微蹙眉,她如今是真的看不懂南忠公了,照理說虞氏失勢,他該是趁機拉攏謹軒纔是,畢竟他已經答應將管家權交給蔣氏,這可正是拉近他們父子之間關係的好機會,他沒理由不利用一番的。
相較於楚遙的茫然,南謹軒倒是一擡眼,便撲捉到坐在不遠處樑國公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由得心下一沉,看樣子他爹並沒有理會他的諫言,竟是和樑國公坐上一艘船了麼?
若是這樣的話……那他的計劃可能要變一變了,若不然到時候陰溝裡翻船,一個不小心被他們連累,可就得不償失了。
“你爹怎麼老拖你後腿?”楚遙不願意了,湊過去跟南謹軒咬耳朵。
雖然她一直都不太待見南忠公,覺得他是個沒什麼本事還喜歡裝老大的,就像他三番兩次企圖代謹軒決定事情,就能看出這個爹實在是不怎麼樣的。
“你下次去問問他?”南謹軒含笑,將問題又拋了回去。
楚遙立刻瞪他一眼,這人怎麼總是這樣漫不經心的,這要是換了是她,老託她後退,她早就發怒了,虧得這傢伙還淡定地坐在這兒同她開玩笑。
“放心吧,他也折騰不出什麼來。”南謹軒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底並不平靜,若是隻南忠公一人,他自然是半分擔心都不會有,但是若要添上一個樑國公,變數太大,讓他不得不需要早些防備起來。
當然最讓他疑惑的始終是他爹到底有什麼能入得了樑國公的眼,那人向來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物,無論他想多少遍,都不明白樑國公拉攏他爹的意思,除非……是爲了拉攏他和南慕封?但是這樣也太迂迴了吧。
“我就不喜歡他總是這樣對你。”楚遙慍怒,越發地不高興起來。
“傻丫頭,跟他那樣的人生氣,你是自尋煩惱。”南謹軒繼續低聲對她說,“連太后的面子都不給,你覺得你父皇會給我爹面子?”
楚遙一愣,隨即點頭,這倒是,父皇最恨別人干預他的事,若是要給他意見他樂意傾聽,但是若是要用那些個大道理來逼他就範,還真是小看他了。
“莫不是南忠公什麼時候調到我們廉政司來了?老夫怎麼不知道?”文國公也上前湊齊了熱鬧,冷笑着挑眉問道。
他可是很喜歡謹軒這個外孫女婿,他平時經常同習凜討論政事,偶爾也能聽到習凜說起謹軒的事,對這個年輕人,文國公不得不說他那個外孫女有眼光,連埋在黃土裡的璞玉都能被她挖出來。
再加上文國公亦是護短的性子,既然已經娶了他外孫女,自然也算是他們家的人了,哪裡容得旁人欺負,就算那欺負的人是他爹。
見文國公都開腔了,南忠公不由得抿了抿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要知道文國公可不是好惹的,不說他是文皇后的親爹,就說他的三個兒子,哪個不是位高權重?就連皇上,都是文國公的學生呢!
而沉默的南慕封,此時更是握緊了拳頭,胸口的妒忌幾乎如火山似的噴涌而出,他不懂,南謹軒到底有什麼好,得了楚遙的心不說,帝后對他都是另眼相看,如今連文國公都護着他。
說到底,若是沒有楚遙,他不過是個沒用的侍衛,一個最卑微的庶子,而這些……原本應該都是他的。
是的,時至今日,南慕封始終認定,楚遙該嫁的人是他,而這些讓人稱羨的一切,都應該是他的,只有他纔有資格擁有這一切,但是偏偏這一切都南謹軒破壞了。
這一刻,他對南謹軒,對他那個從沒放在眼裡的弟弟,終是起了摧毀之心。
“皇上,你當初找上老臣的時候,可是說好了廉政司的事都由老臣做主的,君無戲言啊……”文國公見南忠公不說話,直接轉向睿武帝,頗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架勢。
睿武帝自是知道自家太傅是不願看到自己爲難,這是要大包大攬了的,連忙擺出一臉討饒的樣子:“朕自然是君無戲言,說了廉政司由太傅你說了算就是你說了算。”
衆人聞得睿武帝對文國公的稱呼,不由得神色一震,明眼人亦是忽然明白了什麼,看來之前那些說什麼文家要失勢的話,果然都是謠言,只怕是在皇上心裡,文國公始終都是他的太傅,纔會這般尊重,和信任。
而太后的臉色,卻是難看到不能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