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這是?”蔣母正喝着燕窩粥,享受着老夫人的待遇,就見大媳婦氣呼呼地走了進來,不由好奇地問道,“如今還有誰敢給你氣受了?”
蔣家人住了三天,沒有人上門找麻煩,下人自是恭恭敬敬的,偶爾碰上南忠公府的主子們,大家也都是客客氣氣的,便是這樣的假象讓蔣家這幾個人的心思都膨脹了起來,殊不知這是大家準備看好戲的節奏。
“還不是娘你那個嬌貴的外孫媳婦……還是個公主呢,沒規沒據的,娘你好歹也是她夫君的外祖家吧,就打發個丫頭過來送了些廉價的東西,連面都沒露過。”說起這個,孫氏便氣憤了起來,“方纔碰上那勞什子公主身邊的下人,耀武揚威地說謹軒特意派人送回來得葡萄是給他們家主子的,我就說留一些給孃親,誰知道那下人居然理都不理就將葡萄給擡走了。”
坐在一旁的戚氏聽後,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一邊心裡跟着不太舒服,另一邊則覺得這個大嫂的眼皮子也太淺了些,不過是些葡萄罷了,就弄得這副做派,她還真是看不上。
不過,蔣母聽聞,卻也是不太高興,面色微微一變:“還有這樣的事?”
“可不是嘛,這公主可真是好大的氣派呢,昨日我和淑宜好心去看她,竟是將我們攔在外頭,說是她已經休息了,我們好歹也是謹軒的舅母吧?竟然這樣對我們。”這孫氏是農家出身,哪裡懂得這些個大宅門裡頭的彎彎道道,她只覺得她好歹是舅母,就這樣被下面子,實在是難堪。
“淑宜,有這回事?”蔣母是知道這個大媳婦的,沒什麼壞心,就是愛嚼舌根,平素在鎮上那些惹是生非的事可是做了不少,相較之下她還是更相信老二媳婦,到底是官家出身,通身氣派就不一樣。
戚氏一擡眼,便得到了大嫂的眼神示意,心下微微一動,便點了點頭說道:“公主懷了身孕,許是真的在休息吧。”
“什麼真的在休息,那就是給我們下馬威呢……”孫氏就是個沒腦子的,一想到被個小輩下了面子就氣得不行,壓根忘記了這事還是弟媳提醒她的了。
當然,戚氏樂得看孫氏得罪七公主,畢竟她們這兩個舅母總要有個先後,既然孫氏急着出頭,做這些得罪人的事,那麼她就在後頭對那些讚賞好感卻之不恭了。
這時候,蔣母的兩個孫女,老大家的蔣芳婷和老二家的蔣希嬋,還有蔣母的表侄女崔冰,三人一同走了進來,此時她們已經換上了新制的衣衫,看着就像是京城裡頭的千金小姐。
“娘,女兒好看麼?”蔣芳婷忙不迭地走上前,蝴蝶似的轉了一圈。
“嗯,好看。”孫氏知道,這是蔣氏讓人給她們送來的新衣,瞧着這材質便是不差的,只怕這一件都要抵得上尋常人好幾個月的銀子了。
“娘……”蔣希嬋也很喜歡身上的衣衫,期期艾艾地望着自家孃親,希望能得她一句讚賞,卻不知戚氏心裡正苦澀得不行,她出身管家,雖是庶女,待遇卻是不差的,別說這些綾羅綢緞了,就是那些價值不菲的衣衫她也是有的,卻沒想到嫁到了蔣家,女兒只是穿了一這樣一身尋常的華服,便叫她眉開眼笑。
“很好看。”戚氏不忍女兒失望,便也誇了一句。
這時候,崔冰卻是“咦”了一句,視線朝着案几上掃了幾眼,見衆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的身上,她纔開口說道:“方纔回來時,還看到軒遙閣的人到各處去送葡萄呢,我瞧着那些葡萄可是個大飽滿,定然是從外頭專門送來京城的,還以爲定是要送來我們這兒的呢。”
這話,又挑起了方纔好不容易壓下的怒火,蔣母更是整張臉都沉了下來,方纔只是在兩個媳婦面前倒也算了,如今幾個孩子都在,她只覺得丟臉得要命,她好歹也是外租母,居然被忽略至此麼,這絕對是赤裸裸的羞辱。
“表姐,我們只是聽說那葡萄是要送去賬房給姑姑……”蔣希嬋猶豫地開口,只覺得表姐這話說得不對,明明只聽說要送去給姑姑來着,怎麼就變成了送到各處呢?
“我聽說那葡萄可是擡進府的,只送了一盤去賬房,剩下的總不能都他們軒遙閣自己吃吧?定然是要送去各處的。”崔冰只是幾句話,就堵住了蔣希嬋的嘴。
蔣母抿着脣,孫氏也是很不高興的樣子,戚氏倒是覺得奇怪地看了一眼崔冰,只覺得這個小丫頭說話,透着古怪。
“哼,不過是個黃毛丫頭,我敬着她是皇室公主,纔不和她一般計較,卻沒想到她竟然這樣不知好歹,不重孝道。”蔣母厲聲說道,“小雅,你和淑宜帶着三個小輩去拜訪拜訪她們這個表嫂。”蔣母的眸中閃過一抹狠色。
“是。”孫氏面露喜色,只覺得她可以去公主面前耀武揚威了,還有娘給她撐腰,頓時覺得異常高興。
“可是娘……”戚氏並不同意這樣草率行事,她出門時夫君可是特意提醒過她,在南忠公府得罪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得罪七公主,那可是個不能招惹的人物。
“別說了,你們趕緊去吧。”蔣母冷冷地朝她看一眼,不耐地擺擺手,戚氏也只能勉強應下帶着幾個小輩一起去軒遙閣了。
一路過走,她心裡轉了好幾圈,只覺得一陣忐忑,後來她也想通了,左右她就是個配角,陪着孫氏來的,反正真有什麼事也輪不到她來扛,自有薑母這個擋箭牌。
這一次她們順利地進了軒遙閣,並沒有被攔在外頭,只是讓她們先在外室喝杯茶,公主方纔睡了午覺,這會兒剛起身還在梳洗。
“娘,這是翡翠……”蔣芳婷目不轉睛地盯着手裡的玉杯,差點尖叫起來,一邊說着一邊將玉放到嘴邊想咬看看,立刻就被瞪了一眼。
“早就聽聞這七公主富裕,卻沒想到……竟到如此地步。”崔冰是京城小姐,自然不會像蔣家那幾個沒見過世面的,但是這一路進來,低調中透着的奢侈還是叫她心驚不已。
崔家算不得大富,但是因爲京城裡頭的這些朱門大戶總是將銀子裝點在門面上,再者崔冰雖然沒去過什麼王府,但是管家小姐家裡也是去過不少的,卻是沒見過像軒遙閣這樣處處透着華麗的。
興許蔣家那幾個不知道,她卻是有見識的,單是瞧着方纔那條碎石長廊,那些白玉牆雕就不是簡單而來的,還有那些鋪在地上的鵝軟石也都是打磨得極好,再有便是這侯客的外室,瞧着似乎只是裝飾得雅緻,但是細細一瞧,那些個元青花的花瓶,牆上的字畫,還有許多她不識但是一眼看過就知道價值連城的擺設,她不由得暗忖,說是金枝玉葉,果然名不虛傳。
不止崔冰面露詫異,戚淑宜心裡亦是十分震撼,她不由得暗忖,自己這一趟跟着來,到底對不對?
“蔣家兩位夫人,蔣家小姐,我家少夫人身子不太方便,各位請往裡邊來吧!”清歡走出來,朝着衆人微微俯身,禮儀俱佳,躬身引着她們往裡頭走。
走進裡屋,又是和外室全然不同的感覺,楚遙正靠在美人榻上,下面墊着厚厚的毯子,她未施粉黛,頭髮只是簡單地攏起,一襲翠綠色蘇繡長裙,裙襬下頭的蘭花極爲精緻,一看就是名家所制。
“這便是兩位舅母和三位妹妹了吧?請上座。”楚遙朝着幾位微微頷首,脣瓣輕輕地揚起,全了禮儀。
照理說,先該是君臣之禮,再是長幼尊貴,不過楚遙身子也不方便,蔣家這幾位也是不懂禮儀的,她也就隨意地模糊了規矩禮儀。
“早就聽說公主有沉魚落雁之姿,如今一見才知,傳言竟是太謙虛了。”戚氏率先開口,恭維了一句。
“二舅母謬讚了。”不用她們自我介紹,楚遙便能分辨出誰是老大媳婦,誰是老二媳婦,氣質這東西有時候就是與生俱來的。
孫氏面露不甘,只覺得一下子被老二媳婦搶過了風頭,暗暗白了她一眼。
“好甜的葡萄。”蔣芳婷一坐下來,便拿過桌上的葡萄吃了起來。
這架勢,可不就是個粗魯無禮的農婦麼?戚氏很是嫌棄地看了她一眼,所以說什麼樣的娘就有什麼樣的女兒,這是沒有說錯的。
見女兒起了頭,孫氏眼珠子一轉,便有了主意,望着這葡萄說道:“你外祖母也是很愛吃葡萄的呢,以前在我們那兒,只要葡萄上市了,你大舅舅就會派人去弄來。”
楚遙含笑不語,外祖母?舅舅?呵呵,眼前這一位也是真敢說,她不過是客氣一句才稱她們一句舅母,要知道她的外祖家可是國公府,她的三位舅舅都是朝廷裡頭權傾朝野的人物。
見楚遙面帶笑意,戚氏立刻就看明白了她笑容裡的含義,不由得心下一凜,此時才豁然明白他們做錯了什麼,蔣家如何能與文府相提並論,也虧得眼前這一位涵養功夫不錯,這要是換做旁人只怕就要開罵了。
“說起葡萄,二嫂你可得好好說一說你身邊的丫頭,也太目中無人了!,我娘方纔還碰上你的丫頭呢,想讓她們送些葡萄去祖母那兒,她們竟然理都不理,簡直豈有此理。!”蔣芳婷話鋒一轉,立刻義憤填膺地憤然。
楚遙卻只是挑眉,但笑不語。
而一旁的戚氏,只微微皺眉,暗暗叫糟。